時間來到了四月六號,星期六。


    中午,杜守義由烏大叔陪著和李奎勇的媽見了一麵。


    看著眼前這個急得快抹眼淚的中年婦人,杜守義安慰道:“您別著急,這事兒我真不怪您。這天下哪有父母不疼孩子的?大家說開了就沒事兒了。”


    烏大叔在一旁幫腔道:“弟妹,你瞧我說什麽來著?守義不是個小氣的人,你還非得讓人家跑一趟!”


    杜守義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是我早該來和嬸子說清楚的。嬸子,既然我今天來了就當麵和您說說。


    這個暑假我打算讓大勇跟著我學段時間的木匠,另外,文化課也要給他補補,他那作業我看了,實在太不像話!其他的等出了暑假再說。您看怎麽樣?”


    “都由您做主,大勇這孩子就托付給您了。”


    杜守義又連忙擺手道:“當不得您,我是您晚輩呢。”


    說歸說,李母的這份‘托付’他倒是沒客氣的收下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有沒有他媽這句話,李奎勇的事他都會管。


    想了想,他轉向李奎勇道:“大勇,去年是你和烏小四一塊兒打的閆解放吧?”


    李奎勇一愣,他不知道杜守義為什麽忽然提起這個。


    杜守義接著道:“當初為了這事我上烏家跤場鬧了兩迴,可就算這樣,烏大叔他也從沒跟我說過一句軟話。不過為了你,他特意來找了我三四迴,你想想,這是為什麽?”


    停了一會兒他接著說道:“有些人的脊梁骨,為了自己個兒你怎麽打他都不會彎,但為了朋友和孩子,他能找到你門上,給你鞠大躬。遇到了這樣的長輩是你的福氣,你要好好珍惜啊。


    你以前問我怎麽能滿意?現在我告訴你,像你烏大爺這樣明是非,懂取舍,有情又有義的為人,你能學到十分之一我就能滿意!”


    好話又不要錢,杜守義大方一點往外扔唄?再說他也沒虛構事實,隻是適度的歸納總結,拔高到一個高度而已,基操。


    烏大叔一開始還覺得奇怪:我什麽時候鞠大躬了?可聽到後來他開始飄了,心裏隻剩下一句話:對,朕就是這樣的漢子!


    裝完叉就跑,杜守義說完這些就托辭有事,起身告辭了。看看時間還早,他又去天橋彎了一圈。聽白三兒說,劉指導這禮拜開始迴家養胎了。


    “來就來唄?還帶什麽東西?”張發奎見了他嗔怪道。


    “給嬸子弄了點香蕉。我問醫生了,說香蕉對媽媽寶寶都好。這玩兒不好放,我就沒多拿,等過幾天我讓白三兒再帶些迴來。”


    對劉指導他是心懷感激的。盡管已經不在一線帶小運動員了,可聽閆解娣說,她一直偷偷的給小姑娘開著小灶,做了好多記錄和技術分析工作。對這樣的人杜守義不惦記著還能惦記誰?


    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天下午,烏大叔從李家出來後,也來看張發奎了。


    “您說守義他中午來過?”


    張發奎道:“來過,給你弟妹送了點水果,這孩子。”


    烏大叔咂摸咂摸嘴,笑道:“他中午還和我在一塊兒呢,沒想到腳程這麽快!”


    “他和你一起?”


    “對,我托他辦了點事。是這麽迴事,....”


    烏大叔將李奎勇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現在這已經是他的一份‘業績’,要是放話本裏能成為一段‘忍辱負重,義氣千秋的傳奇’,要是沒人了解那該多難受?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張發奎的興趣點不在這兒。聽完,他問道:“守義還會木匠?那和我是同行啊?”


    烏大叔有點憋屈,不過他還是實話實說道:“我見過他打的桌子椅子,說實話,真心不錯。”


    杜守義受到家具名作‘the


    chair’的啟發,他現在走的是一條‘反清複明’的道路,追求明代家具的線條簡潔優雅。與晚清的‘繁複’,現代的‘傻直’風格有很大差別。


    說起木匠就打到張發奎手背上了,他笑道:“既然是澡堂李家的孩子,守義又想幫上一把,那我也得出點力。過兩天你把那孩子帶來給我看看,等他學成了我給他介紹幾個徒弟。有這些人照應著,將來的活兒不會少。”


    這就是‘圈子’的優勢了,有機會大家都能互相想著。


    烏大叔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當即喜道:“大勇這孩子可真是鴻運當頭了,怎麽能受到這麽些貴人扶持?得嘞,有您這句話,過兩天我就帶他過來,讓他好好給您磕幾個頭。”


    .....


    當天晚上,杜守桂迴來了,在吃晚飯前兄妹倆按慣例又到郭大娘家去了一趟。一進門隻見郭大哥正在屋裏。


    “郭大哥?您什麽時候迴來的?”


    “下午到的。”郭大哥說著上前抓住他的手,用力的握了握道:“守義,一直麻煩你照顧我媽,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謝你好了。”


    “您別這麽客氣,白天是街坊們在照顧,晚上是蘇慧娟值夜。要論辛苦,她們才是最辛苦的。”


    杜守義倒真沒客氣,郭大娘的病三分靠醫,七分靠養。要不是身邊不離人的伺候著,現在情形如何還真是難說。


    不過這‘身邊不離人’,說的容易,做起來卻難。


    白天大家輪班,晚上卻隻有蘇慧娟一個人盯著,沒見蘇慧娟已經明顯瘦了一圈嗎?


    杜守義甚至想過,是不是要給她燉點蟲草,雞湯什麽的滋補一下?要再這麽下去真怕她頂不住。


    晚飯時,婁小娥又來蹭飯了,她已經摸出了規律,禮拜六晚上杜家飯桌上必有好菜。


    飯桌上幾個人聊起了蘇慧娟,婁小娥道:“許大茂的那輛自行車給蘇慧娟騎吧,放我那兒也沒什麽用。”


    自行車是婁小娥的陪嫁,兩人離婚婁家自然要拿迴來,那車現在正停在小診所旁的迴廊裏積灰呢。


    杜守義想了想,道:“你要是願意,能不能借給劉光天騎兩天?”


    “給他幹嘛?我和他根本沒說過兩句話,再說,二大爺家我也看不上。”


    杜守義笑道:“讓他馱著蘇慧娟上下班唄?”


    眾人一起看向杜守義,好像發現了什麽大秘密。


    其實杜守義這麽做也有自己的考慮。蘇慧娟這次的表現十分驚人,整整兩個半月,白天上班,晚上迴來就一頭紮進郭大娘屋裏,盡心盡力地照顧著,一點怨言都沒有。


    郭大娘原來和胡同裏關係都不錯,通過她的嘴大家也逐漸了解了蘇慧娟賢惠的為人。


    不過杜守義知道,蘇慧娟她媽原來的影響太惡劣了,想要把蘇慧娟徹底洗幹淨,這張‘苦情牌’還得再打一段時間,要牢牢鞏固大家的印象。


    這也是他遲遲不給蘇慧娟提供更多營養品的原因。保持基本能量,別垮了就行,要是整天紅光滿麵的還怎麽‘賺同情’?


    自行車也是這樣。現在的自行車是‘奢侈品’,要是因為照顧郭大娘得了一輛車,蘇慧娟身上光環就會弱上幾分,所以最好還是不要直接給。現在郭大娘已經快康複了,九十九拜都忍下來了,還在乎那一哆嗦嗎?


    當然,這個理由太‘卑鄙’,他沒敢說,他隻是把劉光天的事情簡單介紹了一下。


    婁小娥難以置信地道:“他們還都是孩子,你就開始撮合了?”


    杜守義老臉紅都不紅,理直氣壯道:“茲要是好的,我都想扒拉到我們院,這有什麽錯?!”


    屋裏三個姑娘都笑了,杜守義的這個理由太強大了。


    不過自行車的提議最後還是給大家否決了,因為劉光天他不配,他就是坨牛屎,許大茂那輛車就算擱爛了,也不能讓它成為劉光天的‘作案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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