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更關鍵的,從師傅剛才說話的語氣和微表情來看,雖然說話神情嚴厲,但是話裏話外卻無不透漏出來一種對自己徒弟的關心關切。


    盡管這種充滿濃濃長輩對晚輩的愛護之情,體現的不是那麽的直白和直接。


    但是王建東仍然聽出來了。


    他懂師傅。到底已經跟著師傅這麽多年了。


    “我一直都和你講,監理工作的重點不是管人, 而是監督管理施工過程。”老胡再一次頭轉向江麵,不過說話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可是你啊,讓我怎麽說呢?”


    王建東手裏拿著燃燒的香煙,不響。


    老胡吸一口香煙,緩緩說道:“------, 處理這些事情來還是不夠老練,不夠火候,也還沒有全部學到家。看來還得要繼續好好操練。”


    王建東低著頭, 不做聲。


    聽師傅講到這裏,王建東大致也聽出來了:感情,難道這個老方還很有後台?可是王建東轉而一想,他有後台和我有什麽關係,和我的工作又有什麽關係?不管怎樣,自己到底占著理呢?


    老胡望著江麵,說道:“不管你現在心裏怎麽想,說到底,我們現在還是一個人情社會。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如此。這一點你不否定吧?”


    “那-----,總不至於要我們再去推翻前麵結論的吧?”王建東心裏想了想,說出來一句話。


    師傅老胡好久都沒有做聲。


    天空中有白色的海鷗,在上遊化工廠飄過來的黑色煙霧裏穿過。


    江水嗚咽。不時拍打著腳邊的堤岸。


    “想起來都是活生生的教訓啊。”


    老胡取下香煙夾在手指間,長歎一口氣,說道,“那麽,我再和你講一個故事好了。”


    放鬆一口氣, 老胡說道, 這一件事情,也是發生在我身上。當然了,那時候我也還是太年輕------,讓我想想,其實也就是在我剛才和你講的那個故事之後不久,在另一個我負責監理的工地上:


    在混凝土班組澆搗時,他們班組往泵車裏加水,我偶爾在旁邊看到了,當時周圍就他們工人和班組,施工員沒在,我第一遍直接找他們帶班叫他馬上停止加水。他很不耐煩,但是也還是斷斷續續的停了。


    第二遍我又看到了,當時我就覺得,你們把我話當放屁,於是就大聲問他,誰叫你往裏加水的?他迴複我:“老子做這麽多工地都是這麽幹的。”兩人越講越火,他就開始罵我:TM監理都是吃屎的,就會找他麻煩。還把帶上父母的那種難聽話罵出來。我當時聽了也很火大,於是直接罵迴去,並且直接叫停打混凝土。


    說到這裏,老胡很是感慨,實際上當時應該直接打電話給專監或者總監的。沒必要和他們工人對罵。你知道嗎,然後,後麵最後三層樓,我真的是全程除去吃飯,上廁所,一直旁站。從開始澆築到完成一直死盯著他們。


    比方講,這邊板鋼筋陷下去,等複筋人的弄好再倒,這邊振搗還有氣泡,加強振搗下,每個板塊板厚都給我量下,板砼表麵不要給我灑水,用平板多拖幾下就出漿了,------,等等。


    “雖然那幾次倒混凝土我是累了幾天,但是我讓你感到難受,也算消了心頭恨。”


    王建東一直認真聽。


    “隻能說當時我還是太年輕了。事實上當時也沒想那麽多,不懂變通,主要當時工地還是在家附近,我怕誰。”老胡吸一口香煙,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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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鍵的地方,那時候的社會不比現在,相對來說要簡單和單純許多。你看看現在在外麵工地,------,其實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的。


    所以,工作上的事情,特別是像這樣檢討和處罰的事情,現在我一般都不太會和工人有什麽接觸,真要有什麽事情,我都直接叫施工員過來,不行就迴去直接開單。


    根本沒必要想著多去搭理他們什麽的。”


    話說到這裏,王建東心裏就基本上全明白了。想了想,他說道:“師傅,我記住了,以後一定會注意的。”


    師傅轉過身,盯著王建東:“你昨天和老方發生爭執的經過,今早上我來得早,實際上秋生已經全部和我說過了。老方是建設公司的老人,也是一個快要退休的人。能在一個公司能呆上幾十年退休,其間盤宗錯雜的各種關係,你可能對這一些還是認識不足啊?”


    王建東剛想要說話,老胡伸出一個手指頭搖了搖,製止了。


    “我是擔心啊,你這個人,到現在也沒有學會足夠圓滑,有時候說話辦事都歡喜直來直去。這是好事,但有時不小心也會變成壞事,你曉得伐?”


    想了想,老胡似乎滿腹心思。好久以後他才接著說了一句話:“當然了,也可能是我杞人憂天了。但願------,希望能如此吧。”


    師徒倆都望向眼前的黃浦江,再一次好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不覺間,午休時間已經差不多。老胡看看手表,領頭往辦公室迴走。


    迴去的路上,老胡的心態似乎平靜了一些。說話也沒有想剛才那樣充滿擔憂了,“剛才說的其實是第一件事情。”


    “哦-----,?”


    “不要緊張。”老胡轉頭看一眼王建東,笑了笑,說道,“第二件事情,其實還是關於那一些裂縫。這些裂縫接下來應該怎麽處理,我覺得,你也可以在這一方麵多做做工作。這對你以後的工作有利。”


    王建東點頭,“嗯,是會有很大幫助。”


    老胡立定,看著王建東,“我的意思,通過對那一些裂縫的研究了解,我們不僅可以借此了解和掌握溫度應力的變化規律,實際上,怎樣製定合理的溫控方案顯得尤為重要,也有著不容忽視的重要意義。”


    王建東好好聽。


    老胡繼續往下說:“如果說,能以你這些年的現場經驗,再加上對混凝土溫度裂縫產生的原因、現場混凝土施工溫度控製以及預防溫度裂縫產生的措施等進行闡述,我的建議,你完全可以寫一篇相關的論文了。”


    王建東忍不住笑出聲,他決定實話實說,“師傅,實際上我已經在收集資料,並且在開始著手整理提綱了。”


    對於徒弟的這個迴答老胡倒沒有太大的意外,而是再次特別交待王建東:“特別是對混凝土裂縫的形成原因,預防措施,還有防治的方法,都要能拿出來相應的、可行的意見和處理的方法。”


    快要倒辦公室的時候,老胡放慢腳步,似乎不經意的問了一句:“最後一個問題,一個很私人的問題,------,嗬嗬,我們家佳佳,和你的那個記者同學,------,他叫什麽來著------?”


    “謝雨生。”王建東趕緊補上一句。


    “對。你看,我總是有些記不住。看來是真的老啦-----。”師傅自嘲了一句,緊接著問,“我是想問,他們倆現在到底有沒有在談?你要和我說實話。”


    王建東還來不及說話,老胡又補充了一句:“這次禮拜天佳佳就沒有迴家裏。聽我家老太婆說,佳佳和以前不同,過年後的這些禮拜天都沒有迴家裏了,禮拜中間倒是迴家過幾次。”


    王建東隻嗬嗬笑。


    “哦,我明白了。”


    師傅老胡一看王建東的反應和表情,就馬上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揮揮手,他笑嗬嗬說道,“也好。當真是閨女大了,也隻好隨她們去了。”


    王建東知道這時候師傅的心思,馬上討好:“師傅您盡管放心,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都會和師傅您及時匯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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