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工期又怎麽啦?時間緊就不需要考慮生產質量了?”


    王建東顯然不為所動。他蹲下身、彎下腰繼續觀察混凝土上的那些細小裂縫,連看都沒有看老方,也根本都沒有想要去接老方香煙的任何表示。


    老方拿著香煙的手伸在半道上打住,迴也不是去也不是,整個人有些訕訕的站在原地。


    笑容一下子全僵在他臉上。


    可能是長久在工地日曬雨淋,加之年齡偏大的緣故,老方的臉本來就很黑,現在的這種尷尬的情況下,就顯得更黑了,甚至還黑中隱隱約約的透露出幹皺巴巴的豬肝色來。


    “首先,我要承認是我們施工方的過錯。”


    不過,到底是在工地呆了快大半輩子的老建工,老方陪著笑,為自己繼續解釋,“隻是,王助理你也知道,工程方麵這幾天上麵抓得特別緊,昨晚上我們施工的時候可能有些著急,所以才這樣的。”


    “怕不僅僅是因為工程著急的緣故吧?”王建東冷不丁迴嗆了一句。


    王建東之所以這樣迴嗆老方,是因為這時候他已經對這次事故發生的原因,已經有了自己的初步判斷。


    混凝土與其他材料一樣,當溫度變化時其體積也具有熱脹冷縮的性質。當混凝土收縮或溫度變形受到約束而不能自由發生時,就會在混凝土結構中產生強製應力即溫度應力。


    從呈現在眼前的這些混凝土的裂縫,如果單純從形態上看,細如發絲, 數量較多而且分布均勻;從初步測量出的數據,可以大致量出來裂縫寬度和深度與降溫幅度成正比。


    種種跡象, 王建東心裏判斷, 現場這些裂縫產生的原因, 極大可能還是溫度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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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所以這樣判斷,依據有二:


    其一, 現在的上海正當春季,特別是在黃浦江上,晝夜的溫差比較大, 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知道,當晚上氣溫驟降時,表層混凝土溫度因受降溫影響而產生較大的收縮量。由於混凝土的內外溫差,內部混凝土由於仍保持較高的溫度因而收縮量小, 表層混凝土在收縮時由於受到內部混凝土的約束而產生拉應力,當混凝土的拉應力超過混凝土的抗拉強度時,於是混凝土就不可避免的會產生溫度裂縫。


    其二, 混凝土澆築後, 如果表麵沒有及時覆蓋, 受風吹日曬,表麵遊離水分蒸發過快,產生急劇的體積收縮, 而此時混凝土早期強度低,不能抵抗這種變形應力而導致開裂;


    其實,王建東一開始剛上到平台麵的時候, 就注意到了這一點。


    作為工地上混凝土澆築後普遍作為施工麵覆蓋使用的幹稻草,到現在仍然還是整捆整捆的、整整齊齊堆放在靠邊沿的一個角落裏, 而且表麵上仍然非常幹燥,壓根都沒有投使用過的痕跡。


    老方卻好像沒有聽出來王建東話語裏包含的真正意思。


    他繼續嘮嘮叨叨,“……, 王助理, 你這時候要求我們全部返工的話,那麽, 這個工期怎麽算都要往後麵推了。嗬嗬……, 那麽,……, 這個責任到時候誰來承擔?”


    一聽這話, 王建東盯著老方, 這時候就有些想發火了。


    怎麽,你自己的施工出了責任, 還不想承擔後果?


    難道讓我們監理方來承擔責任?


    甚至,竟然還想拿工期來要挾自己?


    真實豈有此理!


    如果要是全工地的施工隊都像他這樣的話,那,以後工地的質量誰來監督?


    或者說,誰敢來監督?


    這些工程隊,看樣子一定要搞好著整頓整頓了。


    他想起來,估計早上給自打電話的時候的小崔,也就是被老方以這種明裏暗裏相要挾的方式,給欺負哭了的。


    王建東抬頭,眼睛緊緊盯著老方,不做聲。


    老方嘴角上掛著笑意,也緊緊的盯著王建東。


    這嘴臉!


    正想要說話,王建東方卻突然間想起來師傅老胡和自己曾經不止一次說過的一句話:


    監理工作的重點不是管人,而是監督管理施工過程。


    王建東忍了又忍。


    不忍再看老方那張充滿笑容的醜陋的臉,最後隻好低頭看向工作麵。


    不響。


    師傅說,每逢大事要有靜氣。


    他還說過,發現施工現場工人違規操作,偷工減料,不按照施工方案施工,存在安全隱患,正確的方法應該是什麽?


    正確的方法,應該是,告知施工單位具體負責人,要求他們限期。假如施工單位不改正,不讓進行下一道工序施工,對工程不予驗收,不簽發工程款項,倒逼施工單位改正錯誤, 按圖紙施工,按規範標準施工。


    監理管理施工的手段, 實際上有很多,比方講,電話溝通、工程例會、現場質量會議、監理通知、停工令、複工令、計量支付、合同違約的處罰,等等。


    在現場監理一般不要與作業人員接觸接觸,有問題找管理人員,管理人員不聽就跟總監匯報。


    師傅的說法,他說很簡單的道理,你又不給工人發工資,人家憑啥要聽你的。所以將還是管理思路有問題。


    那麽,具體到現在,自己這時候真的和老方針鋒相對、大馬金刀的麵對麵幹上一場?


    --------,嗯,好像還不至於,也不值得。王建東心裏快速的想。


    說實話,要是早幾年,在剛畢業參加工作的時候,或許自己迴真的那樣幹。但是現在自己已經工作五年了,早就脫離了依靠一腔熱血、血氣方剛做事的時候了。


    連著深吸了好幾口空氣,王建東道最後還是忍住了和老方現場做一場“鬥爭”的打算。


    ……,真的,很不值得。


    想到這些,王建東站起身,不露聲色的對著老方說道:“你現在對於這一次的質量事故的原因,就隻是這樣認為的,僅僅隻是因為趕工的緣故?”


    老方嗬嗬嗬,不直接迴答,卻隻笑。


    剛才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其實老方早就在心裏開始盤算了:年輕人,這一次我把難題重新推到你的腳下,看看你又能怎麽處理?


    他想,這一次,不僅是各個項目部,甚至是大橋建設指揮部,都是和市裏立有軍令狀,在什麽樣的時間節點,整體工程完成到什麽進度,這可都是黑紙白字,寫的一清二楚的。


    那我現在就是要將你一軍。


    哪能,你還真的敢讓我們全部重新返工的啊?剛才老子和你客客氣氣,你就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王建東雙眼牢牢盯著老方。老狐狸,絕對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


    怎麽,還想讓自己以這種自己都覺得可恥的方式讓步?


    怎麽,還想著以這樣的一種方式,想讓自己就此放棄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則?


    做你的大頭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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