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王建海過年前五天迴家,是王建東和謝路得一起開貨車去虹橋機場接迴來的。


    因為怕遲到,加之謝路得第一次去機場,覺得很新鮮,想到時候好好著參觀參觀虹橋機場,所以倆人特意早三刻鍾出發。


    等到機場的時候,打聽到王建海乘坐的航班剛剛降落,還在跑道上滑翔。


    倆人在機場出口處附近走走看看。


    早在74年,上海與日本通航,成為上海第一條由我國民航飛往國外的國際航線。


    最近,民航總局和上海市簽訂交接議定書,自此上海虹橋國際機場由民航總局移交上海市管理,成為中國三大門戶機場之一,是中國的主要樞紐機場,擔負著上海市乃至華東地區的對外航空運輸業務,對溝通上海地區與全國各地以及世界各大城市起著及其重要的作用。


    又等好長時間,這個班次的乘客開始陸陸續續走出來。


    可倆人在出口處緊盯著一個個走出來旅客,一直也沒找到王建海身影。


    後來,要不是王建海自己從出口出來主動問候,他倆都沒有能第一時間認出王建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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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沒有能認得出來,自然王建海穿著打扮是一部分,但是他身上最大的變化,竟然是頭發禿了交交關關,再加上那一縷留著的小胡子,簡直和印象中的二毛判若兩人。


    王建東趕緊笑著喝阿哥打招唿,沒有多說話。


    隻是謝路得一直憋著,嘴唇動好幾迴,明顯想笑。見王建東連著斜看自己好幾眼,他也隻好忍住。


    好不容易把行李等到,三人一件件搬上貨車裏。


    王建海帶迴來的東西實在太多,大箱子,小箱子,行李袋,還有好幾個打好包的瓦楞紙包裝箱。裏麵不僅有給自己家裏帶的東西,還有給他的其他小夥伴們家裏帶的一些東西。


    謝路得一邊搬東西,覺得很有意思,笑道:“機場這麽高級的地方,居然還用黃魚車裝行李,不可思議!”


    王建海把箱子放後備箱,笑道:“這有啥好稀奇的。現在已經少很多了,之前這裏機場很多都是用黃魚車把行李送到飛機上的。”


    “真的假的?”謝路得一臉的不相信。


    “是真的,真是用黃魚車送行李。”旁邊有大叔搭話。


    謝路天生自然熟,問:“爺叔,你們都是從日本那邊迴來的?”


    大叔看看謝路得,笑道:“後生仔,你好好著看看,現在周邊搬行李的,其實都是阿拉‘巴拉巴拉東渡’的人員。”


    看看四周,確實如是,並且看上去每個人帶迴來的行李都不少。


    有好多人,甚至東西多得一部“差頭”(出租車)裝不下,另外還叫了一部跟在後麵。


    “你們是沒看到當時去日本的人所帶的行李,我現在想想,自己都有點吃驚。”爺叔又說道,“衣服床單被子鍋碗瓢盆全帶上,甚至還有帶大米的,就像是要搬家一樣。”


    王建海笑笑,說:“是的啊。還有許多人帶橡膠套鞋,因為上海經常下雨,大家都穿套鞋的。可到了東京,傻了,下雨天其實根本沒人穿。”


    謝路得不理解,問:“你們帶那麽多東西過去做啥?難道到日本那邊全都沒有嗎?”


    頁數哈哈一笑,說道:“那你理解錯了。我們帶那麽多行李過去,當然是為了在異國他鄉最大限度節省鈔票的啊。那邊的東西多貴,你可能不知道的。”


    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上海出現了“巴拉巴拉東渡”赴日留學的熱潮。


    這股浪潮熱到什麽程度?


    上海人當時去日本,有一個共同的目的——“扒分”。


    那個時候,幾乎每個上海人都聽說過親戚朋友,或是朋友的朋友在日本“扒分”的傳說。每戶上海人家幾乎都有人員與日本沾上一點邊。不是兄弟姐妹就是父母叔姨;不是親屬的親屬就是朋友的朋友。


    那個時候,剛剛對外開放不久,當時的中國,對那個時代的絕大多數年輕人來說,走出國門去留學是一種奢望。


    正是在這樣一個時刻,日本敞開了“大眾留學”的大門。


    於是很多年輕人都熱衷於一種通過讀“語言學校”的途徑,去日本打工。


    身邊的朋友都去了,自己難道不去?


    這樣一來,上海數以千計的職工辭職、停薪留職,告別家鄉父老通過各種渠道“巴拉巴拉東渡”赴日本。


    那時候大多數上海人家還沒有家庭電話,有電話來全靠裏弄裏的公用傳唿電話。


    市麵上有一個常見的景:在電話間擔任傳唿的老阿姨,傍晚時刻總是在老工房的大樓下麵大聲喊叫,302 室東京長途,403 室大阪長途。


    88年4月15日的《解放日報》上,刊登了一篇特稿《“巴拉巴拉”東渡》,形象地描述了當時的場景:


    “掄大錘的青工,端盤子的夥計,賣西瓜的小販,忽然搖身一變,穿上筆挺的西裝,拎著鋥亮的皮箱,莊嚴地踏上國際航班的飛機舷梯。‘Bye—Bye,大上海!’”


    “巴拉巴拉”,是日語鬆散、無組織的意思。東渡,當然就不要多做解釋了,曆史上曾經有過鑒真和尚東渡日本的故事。


    機場出來沒多遠就是虹橋路。


    建國後直至改革開放初期,由於虹橋路一路向西通往西郊賓館和虹橋機場,虹橋路便成為上海最著名的國賓道。


    王建海望著眼前的上海,感覺上喝前幾年自己再次去日本的時候差不太多。


    天氣灰蒙蒙的。車窗外上海的景象,包括街道,道路,甚至是行人,很多也是灰蒙蒙的。


    到淮海路開始堵車。王建東介紹說,前麵上正“開膛破肚”修建著上海第一條地鐵線。


    這時候都已經熟悉了一些。等紅綠燈的時候,謝路得開玩笑:“阿哥,這次你去日本變化大的。講實話,在機場的時候你要不是自己走過來,我真還以為是電影裏日本*武士的。”


    王建海不響。


    過延安路隧道的時候,更是擁擠得一塌糊塗。等到家裏的時候,都已經快晚上七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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