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這天剛好是禮拜天。


    一般來說,星期天的時間,如果家裏沒有什麽要緊事情的話,阿爹照例不在家。另外,一家人在這天也會起床稍微遲一些。


    大清早,都還在睡覺。突然間,大門被“叮叮叮……”地敲響了。


    聲音比較輕,屋內的人都沒有注意到,自然就沒有人答應。


    過一會兒,外麵的敲門聲加大,又“咚咚咚”敲好幾下。


    王家姆媽醒過來。翻轉一下身子,還是沒有徹底清醒。她壯起膽子,輕聲問:“誰啊?”


    外麵敲門的人顯然沒有聽到。見房間裏沒人反應,敲門的聲音再大了一些,“嘭嘭嘭……”


    這時候大姐也醒了過來,看見姆媽起身,自己也退出來被窩。


    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這一次王家姆媽的聲音大了些,問:“誰啊?”


    小毛也被驚醒。


    本來王家姆媽計劃今天吃過早飯就去外婆家,小毛昨晚上趕寫家庭作業道很遲,所以睡的比較遲。這會兒正睡眼惺忪。


    少年睡重。小毛使勁睜開來來眼睛,迷迷糊糊問道:“到底誰啊,大清早的這麽大聲敲門。”


    父親不在家,阿哥也去了同學家,家裏麵隻剩下來三個人。小毛知道自己作為現在家裏唯一的男丁的責任,馬上穿衣服,準備從閣樓上下來。


    “是我,隔壁的林家。”隻清晰聽得門外是隔壁林家姆媽的聲音。


    王家姆媽這時候放下心來,披上衣服下床。走到半道,又返迴來把棉褲也穿上。


    正是上海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早上剛從被窩裏出來更甚。上海屬於海洋性氣候,空氣濕度大。加之在上海冬季不取暖,所以在同樣的溫度條件下,在上海就是比北方還要感覺更冷一些,並且是一種浸入到骨髓裏的濕冷。


    拉開門,林家姆媽,老林,還有四眼的爸媽,四人神情嚴肅地站在門外走廊上。


    王家姆媽嚇一跳,人就一下子徹底清醒過來。她趕忙問道:“出什麽事體了,看你們一個個愁眉苦臉的,----”


    林家姆媽沒有多說話,朝她使眼色,輕聲說道:“進屋裏講話。”


    王家姆媽心裏滿是懷疑和不安,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隻好把門開的再大一些,讓他們四人進來。


    房間裏帶進來一股寒冷的空氣。


    大姐已經穿好衣服。小毛從閣樓上爬下來。


    剛進屋,林家姆媽先開口。她一開口,就略帶哭腔的說道:“我們家的小林,還有他們家的’四眼’,一起失蹤了。昨晚上到現在找了好多的地方,連人影都沒有找到。”


    老林看看房間內,問道:“老王不在家?”


    王家姆媽點點頭,說:“他阿爹禮拜天一般都不在家裏的。”


    “四眼”爸爸甕聲甕氣說道:“現在我們兩家都很擔心,這兩小孩是不是被抓走了的。”


    “四眼”姆媽聽他們這麽一說,這時候明顯不能控製自己,眼淚刷唰唰的就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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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眼前的狀況,小毛有些明白過來“四眼爸爸所說們到底是什麽狀況了。


    自從7月份全國開始實行“嚴打”以來,自己所聞所見,好像一天天日益嚴重。


    大街上經常有遊街的車隊,機*架起,高音喇叭吼起,解放牌軍車的貨箱前麵一般站兩個“犯罪分子”,五花大綁,胸前掛個白色的牌牌,名字上一把大紅X。


    後麵站兩排荷機實彈的解放軍,一排排白衣公安幹警。一般開頭伴隨著大喇叭宣傳,然後就是廣場上人山人海的圍觀。


    報紙上說,有案情嚴重的地方一次就斃了64個。


    他還聽說,一個孤寡老頭,去外麵挖泥土迴家,再把煤炭參合在一起做煤球賣。後來嚴打湊數,說他投機倒把,倒賣社會主義國土。最後因為念其一貫老實,才隻判了幾年刑期。


    某青年因為喝多了在馬路邊尿了一泡就被定罪為“現行流*罪“送新疆了。


    還說四川有一姓談的小夥,在一路上和同伴打賭敢親女孩嘴嗎?結果真的去親了過路的一女孩。被抓後,還真的被判死刑,槍斃了。轟動了當地。


    班上有同學的一個表哥,在安徽的上海農場上班,和當地一個采茶女開了兩句玩笑,就被定為流氓罪,被判了10年。當公安來抓他的時侯,他根本不曉得是怎麽迴事。


    隔壁的李老師還講起過一件事,說他們學校的實習工廠裏有幾個愛打麻將的,打一塊還是幾塊一炮的都被抓了。當時其他人打幾角塊把錢,有個被勞教兩年,有的遭拘留幾個月的,還有幾個平時比較調皮的打過幾次架的也遭拘留勞教了的。


    王家姆媽也慌神,連聲說道:“到底發生啥事情?你們一個個慢慢說,先把前後經過好好著說說?”


    一把鼻涕一把淚,“四眼”媽媽泣不成聲,說不下去。


    老林想了想,說道:“現在是什麽樣的時候,心裏啊還沒數。我早就告訴他們不要出去玩。就是不聽。好了,現在惹出禍端來了。”


    “四眼”爸爸在一旁也恨恨地插話:“這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死了就死了算了,反而清淨。”


    丈夫這麽一說,“四眼”姆媽更哭的大聲了,嘴裏嘟嘟囔囔開始數落起來:“你這當爸的,平時就疏於管教,好了好了,終於落到現在這個結果。真要是兒子沒有了,那我活著還有啥意思?”


    大姐拿櫃子上上的開水瓶想給他們倒水。搖了搖,開水瓶裏水不多,於是拿兩隻開水瓶去外麵老虎灶打水。


    “四眼”姆媽還在發泄,說:“當初,我就說要想辦法讓兒子上正規的高中,讓他跟著小毛一起上學,又怎麽可能會走到現在這條道上?都是你這個當爸的不去想辦法大啊?”


    “這下好了,現在出事情了,你把所有的責任都二一添作五,全算到了我頭上來。”“四眼”爸爸歎一口長氣,說,“這些年的爛賬,哎呀啊,我哪裏又有能想得出辦法來的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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