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辭三林,去往公交車站的路上,胡曉輝忍不住問王建東:“你把錢都給了‘四眼’,就不怕到最後肉包子打狗有去無迴?”


    王建東不響,隻往前走。


    “還有,我表哥這是第一次下海做生意。你知道的,實際上做生意也不隻是講起來那樣好做的。萬一要是最後虧了,那你還不是虧大發了?”


    胡曉輝見王建東不理自己,又說道:“剛才我看你很幹脆,很支持他辭職下海的嘛?再說了,你那些個鈔票也不是憑空得來的,好伐?”


    王建繼續前走。還是不響。


    “和你說話呢?走這麽快做啥?”胡曉輝緊跑幾步跟上王建東,挽住他的胳膊。


    王建東隻好停下來。


    “我表哥他自己,還有我舅舅家裏的實際狀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建東打斷他的話,說:“你的擔心我能理解。我當然知道,‘四眼’現在下海開餐館做生意,其實裏麵風險還是蠻大的。”


    胡曉輝看著王建東繼續往下說。


    “但是怎麽講呢,你說說,我作為他的兄弟,我不幫助他誰會幫助他?”王建東想了想,接著說道,“我的看法,隻要努力,應該還是有機會的。萬一,我說的是萬一,他的夢想要是真的實現了呢?”


    “那他為什麽再三囑咐我們不要和露露說?”


    “那還不簡單?露露這位大小姐肯定不會支持的啊。”王建東說道,“剛才‘四眼’自己也說了,小姨已經好幾次暗示過他倆都迴服裝廠工作。隻是‘四眼’的性格,他個性要強,肯定不會接受這樣的安排,曉得伐?”


    胡曉輝想了想,點點頭。


    倆人再往前走。


    王建東說道:“你還記得伐?八幾年的辰光,‘四眼’他和他們技校教導主任兒子打架的事情?”


    “哦,我有印象的。”胡曉輝笑笑,說道,那時候我表哥留著流行的坎頭,就是郭富城那時候的頭型,一個中分頭,像個漢奸一樣。所以我們還給他取外號叫‘分隊長’。


    王建東想了想,說:“你怎麽知道?那時候你應該在東北的啊?”


    “你肯定記錯了。我還沒有過去,好吧?應該是初二上學期的事情,我是初三了才走的。”


    王建東要說的事情,當時是這樣。


    “四眼”剛上技校那會兒,他們班級有40多學生,隻有3位女生。其中有一個女生人很漂亮,也很高挑。“四眼”本來就個子高大,坐最後一排,靠牆的旁邊就是這位女生。


    結果上學沒多久,他們班有一個同學給班主任說非要和“四眼”調座位。他那點小九九“四眼”當然知道,心裏想:不就想泡妞嘛,說的自己多天真似的。


    結果“四眼”脾氣上來,硬是不和他調座位。一直到一個學期結束,最終也沒有調成。


    這位同學氣不過,找機會帶人和“四眼”單挑,沒成想卻被“四眼”打得落花流水。


    後來,“四眼”才知道,這位同學竟然是學校教導主任的兒子。


    倆人就此竟然結下了梁子。


    不過四眼也沒有後退。隻好以後在學校處處小心。


    “最後‘四眼’不也堅持下來,還是以班級前五名的成績畢業的嗎?”迴憶起這些,王建東笑道,“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四眼’還是很要強,心裏有數,他總有他自己的解決辦法的。”


    胡曉輝點頭,表示認可王建東的說法。


    她問:“我到現在都還沒有搞懂,當時上海為什麽一下冒出來好多還統招統分的技校呢?”


    王建東想了想,說,當時的曆史背景,剛開始改革開放,全國大搞基本建設,各種行業廠礦都需要大量的工人。但是那個時候除了招學徒進廠當工人外,就是那種直接進廠當學徒的模式,自然遠遠滿足不了社會的需要。


    市裏麵各級領導意識到需要一批有理論知識的工人,所以從未有辦學經曆的企業,甚至是商業局,糧食局這樣的機關單位,都紛紛辦起了自己的技校,也就是通常說的兩條腿走路。


    “四眼”讀書的技校就屬於這種。


    不過,讀這種技校的都大多是混年齡的,不好好讀書,沒考上高中、大學的都是不愛學習之人。凡是有心讀書的,不會放棄學業,即使考的不好,也會選擇複讀重考。


    初中、高中畢業就選擇了讀技校,有很多是因為年齡未滿十八歲工廠是不招的,加上父母也想著自己的子女能夠學一門技術,在社會上工作也能混碗飯吃。


    當時讀這種技校,還能堅持讀下去的,大概一百號人能留下來的也就四五十人。


    王建東說道,很多人讀了一年,或一年不到剛好滿十八歲了也就不讀了;也有一些是因為父母的逼迫選擇了自己不喜歡的專業,在校混了幾個月就退學的;也有極少一部分是在社會工作了幾年,因為沒有一門手藝,工作難找或找到滿意的工作才選擇了讀技校的。


    “四眼”當時還寫過一首詩,大意是“當你選擇了這條路,你就迴不去了,不管前麵是一條什麽樣的路,有沒有人帶你走,你都要試著闖一闖。車到山前必有路,人到山前更有路。”


    “對的,我聽說就是這首詩,讓他堅持努力了很多年的。”


    他看著胡曉輝眼睛,說道:“你剛才設想的‘四眼’創業失敗種種情況,剛才實際上我也有過考慮的。”


    胡曉輝抬頭看著王建東。


    “但是你想一想,要是我們倆都不借錢給四眼,那他可就真沒地方借錢了。”王建東說,


    “剛才‘四眼’也說了,兄弟一場。說實話,我從小長到大最好的朋友,除開自己親戚,就隻有你和‘四眼’。所以從我自己心裏麵來說,我是真心希望你們倆人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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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曉輝拉住王建東胳膊,不語。


    王建東抬腳用力在旁邊的石頭上蹭蹭,把鞋底的泥巴刮刮幹淨。


    他看向天空。天又開始陰沉下來,看樣子可能還會下大雨。


    結交在相知,何必骨肉親。真正的兄弟情義,能夠鼓舞人,喚醒他內心沉睡著的力量和潛藏著的才能。王建東停頓一下,說:“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


    胡曉輝抬頭,看向王建東。


    王建東和她對視,說:“我說的都是心裏話。錦上添花是哥們,雪中送炭是朋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是兄弟,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是知己。”


    胡曉輝睜大眼睛盯著王建東。


    調整一下語氣,王建東說,“人的一生,其實知己不需要多。所謂人生苦短,珍惜眼前人。小花你就是我的好知己,曉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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