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頭戴草帽,長衣長袖,在大熱天也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這時候一個人正靠著樹幹,半躺在樹蔭下休息。


    見到小毛過來,頭也不抬,譏笑道:“怎麽,大老板親自過來背棒冰箱子了?”


    小毛笑笑不作聲,徑直走過去拿起來棒冰箱子就走。


    露露吐吐舌頭,隻好不太情願地站起來,跟在後麵。


    這次出來和小毛一起賣棒冰,從內心來說,露露是一千個不願意的。


    當然,這其中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


    太陽正毒,地上的土塊被曬得滾燙滾燙。悶熱的要命,一絲風也沒有,空氣稠乎乎的們好像都凝住了。但凡有條件,有誰會歡喜在這樣的天氣下出去辛苦勞作?


    另外,怎麽說也是一項體力活,這對於一向在家裏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她來說,出去拋頭露麵,大聲吆喝賣棒冰還是很有挑戰的。


    但是因為有奶奶和爺爺的吩咐,加之自己的父母也同意去社會上實踐。所以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也隻好是跟著小毛出來賣棒冰了。


    這次賣棒冰,一開始,露露是並沒有參與進來的。


    剛開始的時候,小毛因為要教會張國慶和秋生熟悉賣棒冰的程序和其中的一些小技巧,所以是他們三人在一起走街竄巷的。


    等到過了一個禮拜,張國慶他倆基本上熟悉情況,小毛和他們就分開了,剩下來他一個人繼續賣棒冰。


    這個暑假很長。因為成天呆在供銷社,在爸爸媽媽的強製要求下,最後也隻好把自己全副武裝裝備好,出來和小毛搭伴賣棒冰了。


    露露之所以最終同意出來,還有一個因素。


    今年的中考,考試結束後露露心裏就已經有了主意。她知道這一次自己成績肯定不會好到哪裏去,考上高中的機會很少,所以一直在央求自己的爺爺和姆媽,給自己想辦法去讀供銷社的技校。


    因為有求於人,所以盡管心裏一千個不樂意,也隻好聽從吩咐。


    但是,就因為出去賣棒冰的主意是因為小毛而挑起來的,所以她隻好把自己滿腔的不滿,甚至是怒火,最後就全部責怪到了小毛的頭上。


    實際上,小毛對於露露參與進來賣棒冰,從一開始,就沒有放在心上,覺得她參與進來與否,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意義。甚至於,他還覺得,要是露露她不參與進來,說不定效果還要更好一些的,至少自己不要總平白無故的受氣。


    這樣一來,小毛對露露能否真正幫忙賣棒冰這件事情,心裏持無所謂的態度: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任由她去了。


    不過,也是他倆運氣好,碰上生產隊丈量田土。外公覺得這是一次好好實踐的機會,所以就要求小毛暫時放下棒冰生意,也一起參與進來。


    一人發一隻棒冰。


    李隊長對小毛笑笑,說道,“這樣,小毛你去其他的分田小組看看,每個人發一隻棒冰,賬就算在生產隊好了。”


    “好了。”小毛答應一聲,就收拾好棒冰箱子,背著走開了。


    露露手裏拿著一隻棒冰,看著小毛她走得飛快地身影,笑話道:“還真是一隻財謎。以前隻聽說我們鄉下人賺錢不要命,看來,有些城裏人也是好不到那裏去的。”


    “你不出力,還這樣笑話小毛?”爺爺笑笑,鼓勵道,“你不能拖後腿,曉得伐?”


    李隊長和外公繼續剛才的話題。


    他說,上次我們去嘉定考察,聽當地的介紹,當年那些試點的大隊,農業生產迎來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豐產高產年,早晚稻都獲得了豐收,多數農戶早稻單季都超《綱要》了。我當然知道,以前我們上海全市早稻產量畝產很少有超六百斤的。


    外公想了想,說道,十一屆三中全會後,“以階級鬥*為綱”不提了,四類分子摘了帽,工作重心轉移到了經濟建設。


    他說:“從嘉定那邊考察的狀況,我們就可以看到,他們多年來承包經營責任製的實踐,解決所有權、經營權可以分離的理論和認識,調動了經營者,生產者的積極性,促進了農村經濟的發展。”


    從人民公社體製束縛中解放出來的農民,煥發出巨大的活力。幹活再也不要隊長分配了,大家起早摸黑,用心用力幹農活。每家都把田間管理得最精細。大家忙著準備早稻良種,忙著學習農科技術。沒有運動,不搞階級鬥爭了,上上下下都把一門心思放在生產上,農民象關心自己兒女一樣關心田裏的作物。夏收夏種到了,再也不用開誓師大會,等上麵的指示安排生產,而是家家戶戶,老老小小互相合作配合。


    李隊長接過話頭,說,是的啊。一樣的田,一樣的人。過去生產隊幹活,幹多幹少一個樣,幹好幹壞一個樣,現在一切都與每個人切身利益相關,雖然農活還是累,但都是心甘情願的。


    他長歎一口氣,又說道:“我就想起來69年,家中連份像樣的訂婚禮都拿不出,我和隔壁大隊的另一位小夥子經過大隊的同意,相約去南翔修鐵路,累死累活幹了兩年後,兩人迴來,除開上交的部分,才分別拿著辛苦錢娶妻生子的。”


    “迴來後,我就跟著社員們一起勞動,從早上8點到晚上6點掙工分,犁田、挑糞、收割……別人每天拚命掙10分,而我是拚死掙12分,成為村裏的掙分能手。”


    但是從73年老大出生到80年,每三年一個孩子,一張張嘴在增加著李隊長肩頭的重量。“每年工分隻能換500公斤稻穀,家中老人孩子都節約著吃,雖然基本夠,但仍舊窮得丁當響。”


    聊到最後,李建國隊長的眼睛閃爍出激動的光芒,連聲說道:“現在的政策了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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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公笑笑,說道:“老人家曾經說,中國的改革是從農村開始的,這個發明權是農民的。”


    沉默了一會,李隊長問:“老陳,你提出來的保留一部分集體資產的想法,現在養豬場這個爛攤子,又該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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