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如同手中的掌紋,無論多曲折,終掌握在自己手中。


    未曾點亮星燈之前,蕭怒就想做一個真正掌握自己命運的人,可事到如今,他才發現,許多人的命運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間,以為自己已經變得足夠強大,其實,自己不過是一隻井底蛙。


    麵對超越這方世界的力量來襲,蕭怒才知道自己的渺小與脆弱,但他不絕望不屈服,竭盡全力與天爭鬥一迴。


    奪天術位列浩然十八術之首,比迴天術更勝一籌,其反噬之力也倍加兇猛,即便蕭怒神魂淬煉已過了三輪,也會遭受重創,但他此時哪裏還會顧忌這些。


    各種浩然訣的玄奧,像一幅幅幻象,從神魂中閃過,蕭怒有條不紊,極限狀態下,迸裂的血管肌肉被靈液修複後又再度崩碎,如是反複,換做旁人,早就疼的死去活來,但蕭怒咬著牙堅持,就如這具軀體已不是他的一般。


    即便粉身碎骨,耗盡最後一絲力氣,他也要將功德台搭建完成。


    神宮內,星燈與靈魂樹開始大量轉換近期他積攢下來的能量,小黃泉中滅大祭師毀饕神意誌等,讓囤積能量無數,此刻都被急速地消耗著。


    靈犀山上,域海中的靈犀之力、神性,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減少。靈犀山裏,本就寥寥無幾的契約生物紛紛死去,屍骨化作精純能量,被靈魂樹抽取,漫山遍野的各種藥材,也紛紛枯萎湮滅,同樣轉化成了能量。


    靈犀山在不斷縮小,生機正在飛快的消弱,唯獨火池中,陰陽火與地心之火還在熊熊燃燒,可池底的火精卻以每一息成百上千的速度在消失,化作能量,被靈魂樹抽離!


    當功德台修建到三分之二的程度時,蕭怒的神宮世界,已經萎縮一般,發生了覆地翻天的劇變,與最初蕭怒點燃星燈時,差相仿佛了。


    混沌霧氣彌漫神宮世界,急速壓迫收縮,讓靈犀山不斷變小變小變小,直至化作蕭怒十三歲點亮星燈時所見的,那方擺放星燈的祭台大小,無霧的空間隻剩一丈方圓!


    蕭怒渾然未覺。


    他隻感到自己好像快要死去了,肉身力量、血脈力量、來自神宮的力量,統統快被榨幹,即便他一咬牙吞下了當初在無憂穀闖關時煉製的‘九轉聖心丹’,即便靈犀山那條靈溪中的靈液始終在不斷修複著他的身體,但衰弱、疲乏還是潮水般襲來,讓他無以為繼。


    他沒有察覺到,他這番不要命的舉動裏,‘虛花指’悄然無聲越過了‘追魂’層次,晉升到‘裂天’境界。


    頓時間,他的身體便適應了高強度高頻率的操作,而效率卻再次提升數倍!


    蕭怒以為,這是自己迴光返照。


    甚至於,他都沒能感知到自己的神宮世界已經等若迴到了修行之初。


    神宮內,靈魂樹與星燈,似乎已經耗盡了積累,把演化拓展出來的世界之天地元能也抽離一空,才造成了這方世界的萎縮,使得靈犀山生機如風中燭火一般微弱,且縮小成數尺見方的一塊祭台形態,並再也看不到一隻活著的生靈、一顆存活的藥草,連火池底部的火精也隻剩寥寥百塊。


    饒是如此,靈魂樹與星燈的能量轉換,還是供不上蕭怒的需求!


    此刻蕭怒的情形,就如同一艘普通至極的飛梭,偏要在虛空黑洞中以超越自身極限數十倍甚至上百倍的速度穿行,最終的結果就是,從內而外崩潰,直至徹底灰飛煙滅!


    偏執得近乎瘋狂的蕭怒,此時哪裏還有什麽理智可言?有時候,有的事明知不能做,卻不得不做。


    可作為他神宮的核心,靈魂樹與星燈,怎會眼睜睜看著他崩潰、毀滅?它們不甘!


    何況,神宮內,尚有三煉之後的神龍衛、信仰之果、神劍九闕、血狼開天佩殘片,它們同樣不甘、不願、不肯!


    於是,眼見情況緊迫,神宮世界自動收縮,節約能量消耗,甚至靈犀山的天地源能也幾乎全部貢獻出來,緊挨著域海的那條靈溪完全幹涸!


    域海浩蕩無邊的靈犀之力也見底了!


    就在此時,靈魂樹帶著信仰之果和神龍衛忽然飛起,化光投入祭台一般的靈犀山頂,卻是落到域海中央,而分身廟連同星燈、功德碑,也化光一般,與靈魂樹的光芒交織在一起,五彩斑斕,蔚為奇觀,持續了三十六息!


    外界,遠方,有三點血光忽然飛來,直接穿透了四頭虛空星獸獸魂的封鎖力量,徑直沒入蕭怒的眉心。


    卻是三棵銷魂樹歸來,重新落位靈犀山頂,卻給神宮世界帶迴了難以估算的巨大能量。


    頓時,幹涸的靈溪再度出現靈液流淌起來,域海靈犀之力在緩緩增長,靈犀山的生機在慢慢恢複,靈魂樹與星燈轉換的能量,總算是維持住了蕭怒的需求。


    功德台最有一道玄奧至極的星紋成了!


    便在此時,蕭怒分身廟中的那尊分身雕像、那塊功德碑、血狼開天佩殘片,忽然化光飛出神宮,直接沒入新成的功德台裏。


    刹那之後,蕭怒就感覺到自己與這方功德台血脈相連如同一體,趁著‘奪天術’反噬之力還未發作,吞下三粒‘迴神丹’,雙手急速幻動,指風唿嘯如能裂地開天,印結須臾凝就,一條虛空通道在功德台上形成。


    蕭怒不敢怠慢,溝通信仰之果,向每一個人傳遞意念訊息。就在這會兒,他驚駭地發現,自己失去了與江三策等人的聯係感應,當然也再不能感知到小黃泉的所在了!


    “難道,銷魂樹堵住的黃泉河入口,出了岔子,莫非是魔神親臨,才搞出如此大的動靜?不不,就算是魔神親臨,受天道限製,他豈能發揮出如此駭人的力量?”


    不容蕭怒繼續想下去,他感知到此刻已有許多人身處剛開啟的虛空通道裏,片刻後將在‘尋煙號’中駐足。


    當初,為了追求極致的速度,蕭怒將‘尋煙號’設計得很精巧,至多隻能允許五個人容身,此刻煉製出了功德台,幾乎占去了三個人的位置,火須界將近兩千人,哪裏呆得下?


    “難道,我隻能將他們收進神宮世界?”


    閃電般轉了此念,蕭怒這才專注地凝視神宮,差點沒有當場暈厥過去。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噗!噗!噗!”


    急怒攻心,蕭怒竟再也壓製不住身體的傷勢,全身血脈之力的精華,凝於心髒核心的精血,連連從口中噴出。


    三滴!


    元蒙三界,許多人實力強大的修士,不願繁衍後代,就是因為不願意割舍身體的本源精血。


    據說,損耗了本源精血的人,很難登頂巔峰之境,最終也掙不開天道枷鎖,勘不破生死玄關。


    可憐,十五歲的蕭怒,總共才凝出的三滴本源精血,卻在這個時候,全部噴出,端端地沒入功德台中!


    幾乎在失去精血的同一個刹那,蕭怒反身倒在尋煙號上,形銷骨損,如一截朽木,生息全無。


    他沒能看到,三滴精血落到功德台中後,就有幾點聖潔的光芒,同時間自虛空遁來,融入台中,卻是蕭怒搭建在平等村、金狼堡等處的功德台,融匯到這方最強的功德台中。


    同時,蕭怒封印在火須城功德台中的無憂穀,也劃破虛空,落入功德台中。


    此刻,無數的人影化作光點,自那條虛空通道裏閃出,隨即被收攝進無憂穀洞天島內。


    蕭怒收藏在神宮內、儲物腰帶內的天材地寶、各種丹藥、魔器、材料,全部自動飛入功德台中。


    一道三色的光芒自功德台上閃耀升起,片刻後,虛空通道自動閉合,功德台急劇變小,化作一個光點,正要朝蕭怒丹田飛去,突然,異變橫生!


    虛空中,忽然飛來一片紅霞,泛著七彩的光芒,攝人心魄,端端地朝著尋煙號罩下。


    就像一張神器品級的漁網,撒開來後,天地都可網羅其中,誰也不能逃遁!


    急速飛遁出尋煙號的功德台,似乎哀鳴了一聲,卻終究沒能逃脫這片霞光的捕撈,落入其中的瞬間,霞光微微一滯,顯出其真實形態來------竟然是一塊錦帕!


    收了功德台後,這塊錦帕霞光再次凝集,閃電般罩向‘尋煙號’。


    若是蕭怒此時尚有知覺,一定會驚駭無比。


    ‘尋煙號’中,四頭虛空星獸,已經多次消融過蕭怒賜予的神性,可謂是初具獨立的靈智,早就感知到莫大的死亡威脅,就像天地發怒一般,讓它們驚懼到極點。


    可是經過神性淬養後,它們卻已經跟‘尋煙號’成為一個完美的整體,它們感知到那塊霞光錦帕攜著湮滅萬物的可怕氣息罩來,尋煙號根本無法扛住這等層次的力量,絕對會毀滅。它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尋煙號毀滅的!


    幾乎就在百分之一個刹那間,四頭發生巨大蛻變的虛空星獸獸魂,就隨意設定了一個穿梭目標,讓‘尋煙號’自動飛行,與此同時,它們在法陣內部的獸魂域裏,頃刻間完成了交融,並悍然迎著那塊錦帕衝了上去!


    轟!


    四頭獸魂在即將靠近錦帕的前一霎,轟然爆裂,頓時間,方圓萬裏,連虛空激流、巨大隕石都盡皆湮滅,一個巨大的虛空黑洞險些將那塊錦帕直接吞噬進去。


    錦帕上霞光接連閃爍了三次,才將其堪堪定住,它不得不停滯了一瞬,微微蕩漾般一顫,綿延萬裏的虛空黑洞便生生被抹平,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咦,器魂生靈智,奴界居然有如此煉器之才?咦,那小玩具哪裏去了?”


    抹平的虛空之中,空空如也,哪裏還有‘尋煙號’半分影子?


    少頃,錦帕再放七彩毫光,無數位麵空間壁壘層層崩塌後,現出一張傾城絕世的少女麵孔,她瞪著一雙惘然的眼睛,一眼就看出千萬裏,卻終於沒能發現‘尋煙號’的蹤跡。


    她喃喃道:“燕十三啊燕十三,血冥教已經毀了這三處奴界,我看你還能躲藏到什麽時候!你再不現身,日後可別怪我不肯幫你哦!”


    她雖是喃喃低語,可話音卻瞬間傳遍千萬裏虛空,經久不散,她的眼眸看遍這方不存一物隻餘虛無的世界,竟什麽也沒能再發現,不禁頹然歎息一聲,緩緩收迴目光,看向懸浮在眼簾前的那顆比塵埃還要微小的功德台,眼波忽然蕩漾出攝人心魄的一抹笑意。


    旋即,那塊錦帕化作七彩霞光,被她張嘴吞下,空間蕩漾如水波層疊,這方世界便再無半點生息。


    第二卷【複仇路】終


    第三卷【沌圩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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