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聲悶響,一坨血肉模糊的東西,忽然砸在玻窗上,依稀仿佛,是半張稀爛的臉孔,整個眼珠被擠爆,平攤貼著玻璃,血絲數倍放大,紅白相間,好不惡心。


    兩個護士顯然聽到了動靜,這時迴望,驚恐尖叫起來。


    柳毅霍地從床上躍起,哪裏顧得上肌體劇痛,一把扯下紮在身上的輸液管。


    “實體化!怎麽可能!”


    腦海中冷酷的意誌瘋狂咆哮,他一把抄起桌上花瓶,猛然朝著角落砸去。


    角落裏,不知何時彌漫起如墨的濃煙。


    兩個幾乎被嚇破膽的護士,完全頂不上用處。


    這時的情況,也顯然出乎預料,已經不止是局限於最底層的邪靈作祟,而是惡靈索命!


    啪!哐當!


    電弧濺射,散發著劇烈白光的吊燈,直接熄滅。


    花瓶碎裂,卻根本沒有碎片彈射出來,仿佛整個被黑暗吞噬掉。


    柳毅裹上一層厚被,直接朝著病房屋門衝去!


    “不想死!跟我走!”


    哐!


    肩膀上傳來一陣陣劇痛,痛徹骨髓,所幸屋門被撞了開來。


    若非有棉被墊著,這一下,他幾乎就要疼暈過去!


    長發護士止住哭聲,緊緊跟著柳毅。


    短發那個,腳下一軟,眼睜睜看著兩人跑遠。


    小護士絕望的嘶叫著,朝著窗外望去!


    月光灑下,隻能見著大量的黑色長發,宛如海藻,又像是窗簾,倒懸在窗外,遮住了月光!


    她見著,密密麻麻的長發中間,忽然裂開幾道口子,先是出現了兩隻慘白修長的手掌,而後...


    “啊!!!!!!”


    夾雜著恐懼絕望的尖叫,隱隱從背後傳來,柳毅已經跑到了安全出口,兩旁病房中,是死一般的寂靜。


    “小薇!”


    身後,長發護士低聲抽泣著,又不敢停步,隻能跟緊柳毅!


    乓!乓!乓!


    “給我!開!”


    柳毅怒吼出聲,棉被早被扔到一旁,赤著腳一下下蹬踢著安全出口的木門!


    可惜在他職業級的彈腿下,木門如鋼鐵般紋絲不動。


    長發護士見狀,慘然尖叫起來:“來了!啊!那些東西追來了!”


    根本沒有時間,詢問那些東西是什麽,形勢變化太快,兩人都是爭分奪秒。


    柳毅迴望,正好見著大量發絲如同洪水般從他原本所在的重症病房中湧了出來,依稀,他見著發潮中央,一顆腐爛殆盡、惡心空洞的頭顱、朝他吞吐著長長的舌頭!


    “是它!”


    柳毅想到了公車上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幕,那種怨毒,烙印心脾。


    “操!”


    “叮!”


    這時,兩人背後,左側的那部電梯,恰好停住,金屬門分開兩旁,好似一張張開的大嘴。


    這一層根本無人按停,電梯裏也空無一物,這時停住,充滿了詭異!


    十四層。


    柳毅迴望,看了眼層數,一把將長發護士拽了進去。


    他哪裏顧得上其他,死命按著關門按鍵,朝下一樓的指示燈本就亮著。


    “吼!!!”


    不遠處傳來某種意誌不甘的嘶叫,透過最後的門沿縫隙,柳毅見著是一張堪堪轉過拐角,腐爛的鬼臉。


    沒有身體,沒有四肢,隻有長長如藻如蛇的濕漉黑發拖行!


    “轟隆隆!”


    電梯開始在機械力量的帶動下,緩緩下沉。


    驚魂甫定的長發護士,跌坐在地,顫栗泣聲:“嗚嗚~那些~嗚嗚~那些究竟是什麽東西!”


    柳毅哪有心思理她,救這人也隻想拉個墊背,順手為之,而非憐香惜玉。


    他冷冷望著黑洞洞的探頭,一把將不知從何處順手摸來的煙灰缸,砸了過去!


    嘩啦!


    啪!


    探頭碎裂的聲音,小護士的尖叫,同時響起,整部電梯都仿佛停了一下。


    柳毅這才鬆懈下來,緊挨著護士軟倒靠坐。


    他渾身肌肉酸痛,骨骼直欲散架,軟軟靠在護士身上,倒不是有心情吃什麽豆腐,隻是想省些力氣。


    那護士也不是腦殘,這時震怖尤存,哪裏還記得男女之妨,或者別的心思。


    深深吸氣,平複著混亂的思緒。


    柳毅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勇氣隻是建立在往日超凡力量的基礎上。真的勇者,哪怕一無所有,也無所畏懼!


    “唿~我也不知道,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麽。但是,很顯然,我身上的傷勢,就是那些東西造成的。”


    柳毅這樣說著,茫然的盯著長發護士。


    這表情,和尋常靈異事件受害者,沒什麽兩樣,麵如死灰。


    這種時候承認,無疑肯定了帶來災禍,要被人怨恨。


    長發護士卻如他預料中的,隻是扭過頭去,埋首哭泣,並未叱責。


    “果然,身份和魅力,都能讓不符合邏輯的事情變得符合邏輯。”


    柳毅這人委實自私,哪裏想過旁人感受。他這時念頭已經打到這個小護士身上,此刻,他實在需要一個安靜、安全的休憩地。


    正待訴說著心底的苦楚,動之以情。


    “嗚~嗚~嗚~”


    相互靠坐著的長發護士,哭泣聲漸漸有些變調,尖銳,且陰冷。


    柳毅頓覺靠著的溫軟飛快僵冷下來,渾身寒毛炸起,噌地就是竄到一旁!


    可惜電梯裏就那麽一點位置,似絕望哭泣的護士,離他根本不足兩米。


    烏黑的長發披灑在肩頭,將她整個頭臉都遮住。


    哭泣聲還在繼續,那種空洞,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柳毅豁然望向金屬牆壁,裏麵分明隻有他一人倒影!


    “操!”


    暗道晦氣,他甚至不知何時著了道,這時電梯指示燈剛下到第十層,離一層還早,甚至他覺得,這部電梯很可能永遠不會下到底層。


    “基摩斯!基摩斯!”


    柳毅從未想過,某天會無力至此,寄希望於外力。


    他冷冷望著也不知是真是假的長發護士,想著方才還和它親密接觸,甚至企圖邀它共度良宵,不禁眼角抽搐。


    “真他瑪見鬼的劇情!”


    柳毅忍不住暗爆粗口,主宰這次實在玩的過分。幾乎被封印住全部力量,偏偏劇情危險程度極高,這分明就是恐怖場景鬼玩人。


    蹲坐著的長發護士,背對著柳毅,頭頂秀發忽然如溪水朝著兩旁卸開,露出一張慘白的人臉。


    那張長在她頭頂後腦勺的人臉,沒有鼻子,眼瞼被針線縫死,嘴唇缺了一半,不用開口就能見著滿嘴爛牙。甚至整個麵龐,都像是被生生縫合出來!


    “嘿嘿嘿,你跑不掉的~”


    “跑不掉的~”


    “跑不掉的~”


    人臉開口說話,電梯裏彌漫起一陣陰冷的腐臭。


    陣陣迴音宛如在空曠的巨型峽穀中盤旋,而非小小電梯空間。


    柳毅怒極而笑,若他修為還在,哪裏容得這些小鬼放肆!


    “我去你妹,本座可不止會跑!”


    強忍著惡心,微弱的精神力量包裹足部,啪地一聲音爆,柳毅直接一彈腿,踢爆了那東西整張麵孔。


    撲通!


    長發護士的無頭屍體倒在地上,柳毅無心收拾頭臉上黏著的濁液。


    不敢放鬆半點警惕,真個人貼著角落,戒懼的望著那具飛快腐爛的屍體!


    不過幾秒,新鮮的屍體好似擱置了幾個月,臭氣熏天,皮肉糜爛,柳毅甚至見著,粉色長袍下,一隻隻蛆蟲在蠕動!


    “這效果,倒是比奇毒腐屍散都來得好!”


    柳毅這時還有心情調笑,也不知是神經天然粗大,還是借以衝淡恐懼的氛圍。


    他緊緊盯著屍體暴露在外的雙手,不停生長的指甲,很快長達半尺。


    就在這樣詭異的氛圍中,時間仿佛都停止流逝,許久~


    “叮!”


    伴隨著提示音,以及隆隆打開的金屬門。


    柳毅先是朝外飛快掃了一眼,見著正對著醫院主樓出口,外麵一片漆黑,但並沒有預料中夜行百鬼等著他。


    再不猶豫,任誰和這樣一具屍體呆在密閉空間,都要瘋掉。


    天知道它何時會詐屍。


    隻是幾個跨步,躍出十米,這時再迴望,慢慢關上的電梯門,十四樓指示燈複又亮起。


    依稀,柳毅見著電梯裏那具屍體似乎動彈了一下,他已經無心關注這些,更不在乎為何整個醫院一片漆黑,連個值班人員也無。


    思緒飛速轉動,柳毅踉蹌朝著大門外,黑暗中跑去。


    那種無比危險的環境,相對這間詭異的醫院,也許還要安全一些。


    柳毅甚至覺得,在他昏迷那段時間,一些潛移默化的變化,已經在這座都市中發生!


    現代化都市,也許已不能用科學常識來看待。


    “遺忘者的意誌,永恆的哀傷,當魔幻與現實重疊...”


    柳毅腦海中兀然浮現出這樣一句話,不懂主宰究竟想要說明什麽。


    從係統處,他得知所謂靈異劇情、類似位麵,都是轉變不完整的結果,規則碰撞後發生了扭曲。


    那麽,假如以惡補過的知識來看,最貼近任務描述的進化後位麵,應當是類艾澤拉斯。


    假如某個尋常初級科技位麵,試圖朝著魔幻位麵轉變,最終卻不完善,導致靈異的出現!


    柳毅腦海中一團亂麻,總覺得這樣的推測有些混亂,不是說錯,而是缺少引子,很難串連起來。


    他此刻渾身肌肉酸痛,仿佛連下肢都受到影響,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集中精神思考。


    幾步衝出醫院大門,這時迴望,愕然失措。


    原本鋼筋水泥的醫院,好似成了中世紀古堡,至少夜色中的輪廓,便是如此。


    走在寬闊的馬路上,也不知是否由於地處郊區,周圍盡是濃密的森林,這種綠化,可不像政府表麵工作的效果。


    忽然覺得有些涼意,柳毅低頭,看了看身上披著的病服,赤身**,光著腳丫。複又想到,也許該迴去弄輛交通工具,或者衣服,這個念頭一發不可收拾。


    可當他再一次眺望繁華的都市,沿著公路,還能看到那片霓虹,正以緩慢而堅定的速度熄滅。


    隔得太遠,他並不清楚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某個聲音卻告訴他,那個都市,正在淪陷。


    背後,高大的古堡,背景著月光,最高處一座平台上,一個披著褂子的人形生物,正拿著一根手杖般的物什,遠遠望著他。


    柳毅一身實力被封印了九成九,靈覺大不如前,並沒有察覺,那人身邊燃起的一堆堆綠焰火盆。


    他的背影,踉蹌消失在了密林中。


    天空傳來一聲龍吟,一隻似龍似鷹的畸形生物,俯衝落往那處平台!


    ...


    “日!”


    “吼!”


    一次標準的轉身側踢,一隻不知從哪裏躍出的黑色貓科動物,直接被踹翻出去。


    可是,那匹似虎似豹的未知生物,同樣利用長長的爪牙,在他身上留下幾道口子。


    柳毅俯下身去,冷冷盯著那隻生物!


    “夜刃豹!”


    刹那憶起如是名詞,他對於wow並不熟悉,係統卻給出了完整的資料庫存。


    柳毅壓下心頭對於荒誕的嘲諷,命懸一線,更無心諷刺主宰的可笑。


    假如初始場景設定在鬧鬼的公車,隨便進個醫院又他娘是鬧鬼的醫院,柳毅多少還有心理準備,至少和都市場景出入不大。


    然而一片片拔地而起的密林,這種明顯不該出現在水藍星的生物,根本就可笑到了極點。


    他這具身體可不是什麽身經百戰的戰士,麵對低級的惡靈已經九死一生,假如還要麵對魔幻位麵魔獸,根本十死無生,還搞個屁。


    十天的生存任務,現在還不到一晚,二十分之一都不滿。


    本該最簡單的二十分之一,已經讓他生理狀況下降到冰點。


    假如基摩斯不能在兩天內出現,將他兌換的一次性藥品帶來,單單**負荷,就能將他壓垮。


    且不講劇情安排的如何可惡,腹誹著其他輪迴者一樣可悲的遭遇。


    柳毅一點點朝後退去,威脅似的盯著眼前這隻夜刃豹!


    旦凡魔獸,都有一定智慧,他並不想和這隻生物死拚,勝率太低,得不償失。


    那隻被遠遠踹開的豹子,雖然一次次張牙舞爪著低吼出聲,顯然也有些猶豫不決,柳毅身上同樣有著令他忌憚的氣息。


    “嗚~”


    忽然,原本看似無比強悍的夜刃豹,哀嚎一聲,夾著尾巴就逃。


    柳毅愣神,莫名其妙。


    月光透過密林,照耀出婆娑的樹影。


    “沙、沙、沙!”


    像是某人在厚厚的落葉上輕輕挪動。


    一陣寒風兀然從身後刮來。


    “嘻嘻嘻、哈哈哈!”


    孩提嬉戲歡笑聲,在這夜色濃鬱的森林,讓人覺得寒意潑心!


    柳毅身子僵硬,隻覺周圍溫度急劇降低,一隻冰冷的小手,已經抓住了他的腳踝!


    這次,連罵人的心思都沒了。


    他撒腿便跑,臉色鐵青!


    方才離開醫院時,靈機一動,又仿佛是某種對於危險的預知,令得他放棄了好走、但目標極為明顯的公路。


    這時也顧不得後悔,柳毅匆匆瞥視著兩旁樹林環境。


    夜鴉啼哭,老鳩泣鳴。


    柳毅蒙頭便跑,強忍著不用魔道手段激發下半身肌體力量,方才似被冰涼小手摸過的腳踝,已然麻痹。


    若非他對於身體掌控早就超出凡人水準,這時隻能閉目待死。


    也不知跑了多久,氣喘噓噓的柳毅,一頭載到一處寒潭中!


    撲通!


    刺骨的涼,令他覺得一陣陣舒坦。


    熟知己身狀況,柳毅驚喜的發現,這片方才觀察,約莫隻有十米方圓,也不算深的潭水,竟然對於肌肉拉傷,有著極好的治愈作用!


    潭水清澈,極目可見水底泥沙。


    整個水潭中似無一條遊魚,當然,這時光線不良,柳毅也不比從前,看不太清晰。


    他舒坦的隻想呻吟,好景不長,當他睜開眼睛,恰好見著一名遠遠跑來的洋裝女孩兒!


    “嘻嘻嘻,哈哈哈!”


    這種鬼地方,可不會有誰家小孩出現,就算真有孩子迷路,也不會死板著麵孔,卻能發出那種空洞的笑聲。


    柳毅不甘的朝著潭水對麵劃去,這時迴頭已經來不及。


    樂極生悲,否極泰來。


    遊到潭水中央,他忽然發現,那個小女孩,竟然並未下水追來。


    也不知那股怨念天生近不得水,還是這池清水又有怪異!


    柳毅舒了口氣,隻覺曾經在斯巴達劇情經曆的,全是小兒科。


    這時麵對著小女孩死板慘白的麵孔,聽著不知從哪裏傳來的嬉笑,隻覺本就冰涼的潭水,更加冷徹骨髓。


    他根本不敢上岸,可不覺得這具身體幹的過那個詭異的小女孩。


    那種惡念,柳毅無從揣度強弱,卻很清楚自身的分量。


    柳毅幹脆閉上眼睛,運起龜息功法,試圖令得更早恢複生理機能。


    那種在本體身上根本無需在意的事情,吃喝拉撒、修生養息,換成這具凡胎,倒顯得分外重要!


    柳毅不曾見著,清澈的水底,泥沙翻滾,一隻慘白的手臂,堪堪就要抓上他的小腿。


    隨著他聲息漸無,流露出某種近乎龜類的氣息,另一隻青綠皮膚的手臂,忽然從另一側泥沙中竄出,一把扯住了先前嶄露、慘白的手臂。


    第一隻手掙紮了片刻,另一隻禁錮住它的,紋絲不動。


    柳毅哪裏知道,自己又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但凡天地靈物、靈池,根本伴隨著極大的危險。


    兩隻手緩緩朝著泥沙中縮去,柳毅疲憊殘破的身體,也漸漸恢複全盛。


    甚至,一次超負荷的爆發,在這股神秘力量滋潤下,完全恢複後帶來的,是更加強勁的肌體力量!


    當然,不可能說強出多少,相對原本平凡的肉身,四五成總是有的。


    一直撐到天亮,柳毅方才睜開眼睛,女孩怨靈不知在何時離去。


    他拖著滿身水漬,爬上了岸,幹脆扯掉身上病服,隻把幾片擰幹的布條,做成簡易內褲樣式。


    深深迴望著寒潭,他心中隱約有些猜測,卻終究放棄了打算。


    頭也不迴,柳毅朝著先前都市方向走去。他這具身體,未知的身份,注定隻有在那裏,才能獲得最大的幫助。


    假如,他原本的圈子裏,那些認識他的人,尚未死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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