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票選坊主那是唐坊的規矩。


    在太倉自然也有太倉的規矩。


    這場巡迴演講隻是為了說服各鄉的耆老。


    因為向縣太爺聯名舉薦押司人選的是耆老們。


    所以六個鄉二十九名耆老一起去縣衙裏拜見了縣太爺,大家都說還是章老大比較實惠。他要做了押司,俺們各村會支持他,按時交稅的。


    縣太爺的政績會很好看的。


    左縣令心動了,連忙把這消息遞到了京城王世亮書桌上。


    王世亮還在丈人家的謝府裏賴著,要接生氣的娘子迴去。


    沒接到人喪氣迴府後,他聽到這消息,還是沉吟了一會,悄聲吩咐道:


    “拿去給我兄長府上,給宣撫使夫人看。”


    他自問不是季青辰的對手。


    所以他就算被王世強罵了一頓,也要頂住壓力和樓鸞佩暗中商量。


    否則四明王家在太倉縣衙裏安排的六房吏目、班,頭、書手這些職務,難道全都要什麽競爭上崗地叫季娘子的人搶了去


    沒看到左平這大管事也一聲不吭


    他們左家至少有七八個族人被空降到太倉衙門民、吏、刑、兵等六房裏做小吏,有一個還是太倉縣的捕頭。


    “竟然是這個意思”


    樓鸞佩看完了信,手腕一攤,信落在了裙上。


    堂外樹蔭裏的知了嗡鳴著,她坐在內堂上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於乳娘急著侄兒沒搶到這差事。又急著這奶大的小姐臉色蒼白,微汗氣喘,身子不好的模樣。


    “佩哥兒。不要著急。暑日頭天氣裏,好生養著。”


    她連忙上前去摸她的額頭,又叫人開了南麵的窗戶,放了些假山後的涼風進來。


    眼見得樓鸞佩確實有些臉上潮紅,乳娘連忙叫人送來了她常吃的養生丸。


    服了兩丸後,她的臉色才正常了起來。


    於乳娘心疼她,知道她這些日子睡不安寢。道:


    “早知道是這樣,當初還不如和雲哥兒一起去了成都府。你們再也不迴來了。我這老骨頭死在你前麵,我去和老夫人、大公子說。他們哪裏會怪你我這糊塗婆子,當初也不該罵你”


    說到這裏,這老乳娘已經是落了淚。


    “如今看你是挑了個什麽女婿把你逼成這樣”


    “媽媽又吃了酒,說醉話了。”


    樓鸞佩吃了藥後。喘平了氣。


    “樓雲他他哪裏肯迴去”


    她失笑著。眼中露出少女般迴憶的神色。


    仿佛還是十來歲時,她跟著大哥,與樓雲在書房裏一起寫字時的時光。


    她眸中複雜難明,小聲地歎笑著,道:


    “我也不想他埋沒了他自己。”


    她握著於乳娘的手,閉眼倚坐在了榻上。


    她仿佛還能看到當年那一晚,月光被她踏在了腳下,她背著包袱從後宅裏逃出來。推醒了窗下的他。


    “我要去成都府。你去不去”


    她是想去參加蒙童試,失去了母親和大哥後。她不能再失去父親了。


    而樓雲那一瞬間的眼神,讓她更明白了。


    就算成都府與他的家鄉隻是一江之隔。就算那裏有著和樓家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就算在他生長的深山老寨裏,她不是樓家正房的嫡女,他也不是遠來投靠與她兄妹相稱的同姓族親。


    即使如此,他也不願意迴去。


    他走出那邊蠻夷之地時,從沒有想過要迴去吧


    於是,她就靜靜地站立在了窗邊,任由那月光冰涼,滲透了她單薄的衣,一直涼到了仍然單純的心。


    她知道,她麵前隻有一條路,她要好好地陪著父親,好好做明州樓氏的長房嫡女。


    就算父親有了繼母、有了庶妹,還在她的哥哥之外有了嫡子。她也要和哥哥一樣支撐這個百年世家。


    這時,樓雲爬起來說不能放她一個人去考試,要陪著去。


    這些話於她而言,都沒有什麽意義了吧


    隻是一場笑話了。


    如同她在母親去逝後,在兄長的百般嗬護中,以為自己仍然是父親最寵愛的掌珠


    就這樣握著乳娘的手,樓鸞佩靜坐了近半個時辰後,外麵的太陽全下去了。


    月兒升上來了。


    淡淡的蒙光落在了堂外的假山池水間,帶著萌牙般幽綠色的暗光。


    往日的歲月在她心底靜靜流淌而過。


    她記得書房外栽滿了盛開的花樹,粉白嫣紅,純美無暇,就像是少男少女初初相遇時的眼眸。


    她第一次看到樓雲就是在花兒盛開的時候吧


    本來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事情,時間過去得太久,她幾乎都想不起來了。


    她想起來的,隻有普陀寺前,四月裏的賞春佛誕中,王世強不經意轉過頭來。


    他與她的相視而過。


    “我和這位季娘子,倒真是有緣。”


    來來去去,她喜歡的,她曾經喜歡過。


    她以前喜歡的,她現在喜歡。


    樓鸞佩睜開眼,她的神色也從太倉“競爭上崗”的震驚中恢複了過來。


    “輸了就輸了。”


    她固然意外,卻也不是完全陌生,反倒笑著安慰乳娘,


    “雲相公以前在咱們家的時候,說起他們寨子裏的事,不也有各寨子裏推選部落同盟的頭領那時候我大哥還說,這是上古遺風,是堯舜湯禹的禪讓之事。”


    她那時並不太在意這些,隻當是樓雲說的奇談怪聞而已,但畢竟就是容易舉一反三,


    “那些耆老不是說這押司四年一換又不是和以前一樣做一輩子的押司。非要問罪了才讓出來。讓你那侄兒和以前一樣好好做事,四年後誰說又爭不過章家”


    她淡然一笑,


    “再得,這樣的舊夷之俗,樓雲知道了,難道會喜歡”


    季青辰不知道樓鸞佩早就有樓雲給她打過的底子,反應如此之快。


    但她還在太倉沒有迴來,就知道左縣令寫了公文,任了章老大當押司。


    她就知道這是樓鸞佩的意思了。


    “居然就這樣算了”


    她困惑著,她這裏還有後著沒有出呢。


    一場大勝打壓了王宣撫使府的氣焰,勞四娘自然喜氣洋洋,笑道:


    “雲相公在京城裏舉薦了禮部侍郎周大人做禦史中丞。王夫人就應該知道,雲相公這是護著大娘子呢。”


    禮部侍郎周大人,就是大理寺周推官的族兄。


    這位大人,也是當初答應了樓雲,差點把陳文昌踢到漳州去當學官的自己人。


    “”


    樓鸞佩聽這個消息,還是從二姨母嘴裏得知。


    她出了吏部尚書府之後,左思右想,喚了乳娘在車邊,低聲道:


    “媽媽,你也是咱們家的老人,你去樓學士府裏見一見他,問問他到底什麽意思”


    樓雲通過了二姨母傳話,讓她樓鸞佩親自出京城去太倉接季青辰迴來。


    他到底什麽用意


    他讓她樓鸞佩向妻室端茶認錯倒也罷了,打從她知道樓雲要娶那季氏夷女後就知道早晚有這一天。


    但他如此偏袒妻室,不知道王世強還惦記他的老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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