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今晚有些奇怪,還是避一避吧。”


    因為那怪異的擂鼓聲,姬墨正在勸說,但他們前進的北山道方向卻突然有幾聲火器的炸裂轟響,在夜空裏傳來。


    這炸響震得山林深處的鳥獸們一陣驚飛亂吼,頓時壓住了祭神前的擂鼓聲。


    聽到這火器聲,小蕊娘和隨行的十二名年輕內庫坊丁頓時心神一鬆,全都放下心來。


    小蕊娘笑嘻嘻地從季青辰的披風裏鑽了出來,四處探著頭,要看看傳說中山裏的小土狠,又轉身伸手摸著毛驢的頭,用扉娘子教給她的方法小聲安慰著它們,好讓它們不要害怕火藥聲,安靜被庫丁牽著慢慢前進。


    姬墨聽著這火器的聲音,也笑著側首向季青辰低聲道:


    “大娘子,我們的田莊一切平安,有了坊裏的火器,又有蝦夷奴隸負責防備,扶桑山民們就算不滿我們在山裏開田,向來也是不敢靠近我們的田地的。”


    “最好是如此。”


    她當然聽出了那幾聲轟響的來曆,是她安排在田莊裏的銅質火鴉槍的放槍聲。


    十年來,她一次又一次想在山裏種糧食卻失敗,不僅是因為糧種不適合,也是因為近二十年來,鴨築山裏的扶桑山民們學會了使用鐵製農具,開始不斷在深山裏燒林開田,逢春播種,山中溪水邊最方便耕種和運糧的平地都已經被他們建起了村子。


    她雖然通過賄賂僧官,也得到了離唐坊最近的十個山頭的租賃權,搶到了近萬畝可以開墾的溪水土地,但也不能防止想要更多田地的扶桑山民和他們爭地。


    土地,自古是禍亂之源。


    而唐坊。自從有一名進山種田的坊民因為爭地被襲擊而受傷後,她就撤迴了所有派去山裏開荒種田的人,開始購買蝦夷奴隸來代替。


    唐坊所有的男女老少,上至四十多歲在這時代就已經算得上是長壽的老年人,下到剛出生的孩子全都算上都隻有三萬人不到,死一個就少一個。


    在沒有醫院的時代,一個人受傷致死的可能性太高了。


    而一直到兩年前可以反複使用的銅質火器被製造出來。裝配到所有的田莊。唐坊才開始在山裏大麵積開荒播種。


    山道彎彎,火把照路,她低頭看了看小蕊娘。見這孩子並沒有畏怯之色,心中安慰,微笑著道:


    “不用怕,他們隻是要土地。而且在祭神的日子裏,他們相信見血是要惹怒神靈的。”


    “是。我不怕的,大娘子。”


    小蕊娘努力要表現得更加鎮定一些,季青辰卻知道她肯定是不習慣的,季蕊娘這些十歲未滿的孩子。和李家三姐妹以及許淑卿她們是不一樣的。


    對於唐坊裏的十七八歲的成年人而言,爭奪廝殺是習以為常的,就算是女子也一樣。


    因為她們生下來就掙紮在生存線上。跟著父母在這片貧瘠的海岸邊打漁、在山林裏狩獵才能維持生活,時不時能會和山民們起衝突。也會經常和他們做一些以物易物的交易。


    但對於季蕊娘這樣年紀不到十歲的孩子而言,她們是在開坊後出生的,在唐坊裏不愁吃穿,懂事後就送進坊學讀書,就算一直在淡季參加坊中操練,她們也是被保護著平平安安長大的孩子。


    為生存而殺人見血,對她們而言,隻是一個傳說。


    在季青辰眼裏,小蕊娘這些孩子成年以後,會和宋人更像,而與扶桑人越來越格格不入,更何況,上百裏不見人煙的鴨築山裏還有比扶桑山民更野蠻,更沒有開化的生番部落。


    所以,她才會在數年間,一直沒有停止地不斷購買進大批的蝦夷俘虜。


    而北海道本地還在和扶桑人進行戰急的生番部落蝦夷人,即便沒有她不斷送去的消息,也絕不可能發現不了扶桑的內亂,他們和扶桑人的戰爭,就如同中原漢人和北方遊牧民族之間戰爭一樣,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也延續了很久


    就算沒有她的密信,他們也不會放過眼前扶桑內亂的機會,他們早就想把幾百年來一直被搶走的部族土地奪迴來。


    她的通知,隻是讓他們選擇開戰的時機更有利於唐坊罷了。


    山間不時有夜猿的鳴叫聲傳來,小蕊娘有些膽怯,又鑽迴了她的披風裏,她嗅著季青辰腕上的佛珠檀香,想要努力說幾句話讓自己安心,不由得就想起了剛才聽到的巫歌。


    她記得大娘子也頗為喜歡聽許淑卿唱這支巫曲,有時候還會在小院子裏教她做菜炒菜時,和坊裏的姐姐們一樣自己偷偷地唱,還叮囑她不要告訴季媽媽。


    因為巫曲是不能被偷學的。


    她笑嘻嘻正要說話,卻又想起今晚是空明大師的死忌,連忙又掩住了嘴。


    大娘子臉上看不出,心裏一定是難受的。


    她知道,前兩個月大娘子去駐馬寺裏探望老和尚,老和尚卻避而不見的時候,大娘子就很傷心。


    小蕊娘悄悄地握緊了她的手,正默默為空明大師念著的季青辰一怔,以為她害怕,低下頭向她微笑,突然間,她卻聽到了山林裏又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山路上,為她牽驢的內庫坊丁頭目姬墨腳步同時一頓。


    “姬墨,是不是聽到了什麽”


    她側頭看向了鴨築山麵向太宰府的西山道方向,疑惑自語,“我怎麽聽著像是有外來人進山了,驚動了山裏的猛獸”


    “小人也以為是如此,大娘子”


    姬墨一直沒有離手的機弩,早已經架上了利箭,護送的十二名坊丁也同時戒備了起來,把一大一小兩名女子護在了中間,匆匆在山道上趕路。


    季青辰此時也聽清了山林深處傳來的虎吼之聲,知道是野獸被外人驚動。再次皺起了眉頭,疑惑道:


    “今晚進山,居然格外地不順利。”


    不提剛才遇上的事情,僅是她們進山前,就聽到季辰虎在坊裏已經擂了一頓坊鼓,驚動了山中夜鳥。


    他應該是在召開重議坊主的裏老會,坊中免不得要亂上一陣。她也得到了坊裏傳信來。那樓雲派來的小書童駿墨趁著坊中的混亂,已經離開季氏貨棧,向內庫工坊裏尋去了。


    還有東坊裏的幾個和福建海商有關的小商人也不見了蹤影.


    也不知現在進山的外來人。是不是和駿墨一樣,由那位樓雲國使安排的細作。


    “不用太在意。”


    她微微笑著,唐坊這樣的邊荒商埠,本來就是魚龍混雜的地方。坊裏除了她自己三姐弟兄一堆麻煩,西坊、東坊裏扶桑人、宋商、高麗商和衝繩商之間為了生意的暗鬥。她早已看得見怪不怪了,便對姬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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