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看向小蕊娘,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卻是向季洪說道:


    “帳已經算清。既如此,你迴去和李先生說,叫汪婆子到貨棧裏去,我有事問她。”


    季洪一聽又是大喜。


    他當然也看到王世強腰上那偷取的坊牌了。除了汪婆子誰又敢做這樣的事


    他知道汪婆子這迴要栽在她手裏,吃個大虧,喜不自禁之餘不由得有些忘形,故意問道:


    “大娘子,那貨棧外領頭鬧事汪寶兒”


    他想挑唆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她冷冷瞟了一眼,頓時閉嘴。


    “下令,封鎖坊中大街。他們要是再不離開,就全都押去裏老會等著,讓他老娘汪婆子來接他迴去。”


    汪寶兒當然就是汪婆子的小兒子。


    他剛才在棧裏時,看著汪寶兒那些南坊蠻橫小子的囂張模樣,他們竟是仗著三郎的勢,比他季洪當初在坊裏還要橫行無忌。


    他雖然恨不得一踹飛那混帳小子,給他點顏色看看。但一來,忌憚著他老娘殺過來放潑耍刁,不好應付,二來更不願意過些日子三郎迴來,有借口宰了他這隻小雞給汪家撐腰。


    汪婆子畢竟是三郎的養母。


    當初大娘子進寺為奴,哪裏能帶著兩個未滿十歲的弟弟


    扶桑以佛教為國教,寺院如同各地領主,名下有大批田產和勞作交供的農民。


    寺外的野和尚們沒有官府認可的身份,可以隨意和女子、女尼同-居生-子。但寺內富有的僧侶、僧官們一旦發現破了色-戒,官品可能難保。


    所以他們泄-欲的對象極少是女子,更多的是從商人手上買來的男孩子。


    而築紫港一帶延綿百裏的鴨築山山脈,統統都是駐馬寺的地產。


    在她上山前,就如把二郎寄養在了李先生家中一般,她也把三郎寄養在了汪婆子家中。


    李家和汪家,都是當初沼澤那座小漁村裏的十幾戶人家之一。


    不僅曾經收留過季家三姐弟,他們還是季家的老街坊,唐坊當初合力開坊的元老。


    但她要是想整治汪家,十個三郎也攔不住她。


    “是,大娘子。”


    他連忙應了一聲,暗暗歡喜:


    南坊虧空的事顯然是在劫難逃。


    連帶著南坊那二三千戶蠻子們,都要被她鐵腕打壓。


    免得他們暗地裏支持季辰虎和二郎爭奪坊主之位。


    季洪為了傳令,已經離開小院。


    她看了一眼角落雜草裏的老母雞,又看了看空空的南屋,歎了口氣,牽著小蕊娘的手,帶著她一起出了院子。


    小蕊娘走在老街上,看她一眼,雖然好奇坊外陳家來求親的事,卻知道不是撒嬌打聽的時候,


    “大娘子要怎麽問汪媽媽呢”


    小蕊娘吐了吐舌頭,猜到她離開季家小院,是要去季氏貨棧所在的坊中大街,


    “我聽說,汪媽媽她平常也就怕季三哥,不敢和季三哥鬧。其餘坊裏的叔叔嬸嬸們,就連李先生也不敢和她吵嘴呢。”


    “她呀”


    她笑了起來,“她寡-婦帶大兩個兒子,當然是個厲害人。”


    小院外的老街街口處,已經有內庫坊丁坐在了牛車車轅上,準備趕車。


    血紅的豔陽照在海麵上,升騰起了薄薄的霧,彌漫在她的眼前。


    她坐在顛簸的車裏,也就像在坐在海船上一般,隨浪而搖晃著。


    艙房裏的樓雲,從陳洪嘴裏問清了陳文昌對季家這門親事的想法,他揮了揮,正要讓陳洪退出去。


    剛才獨自來求見的陳洪卻又轉身,低聲向他稟告道:


    “大人,聽說那些江浙綱首正在嚴查三天前的當值船副。他們在查,到底是誰耽誤了向咱們船上通報台風消息。聽說是什麽話都不問,每人就先給了二十棍子。小人讓人去看了,果然是血淋淋地真打”


    陳洪滿臉絡腮胡子,乍一看完全不是海商世家的家主,完全就是一個粗豪的市井屠戶。


    要不是他雙眼中精明而又詭異的笑容,他實在不像是家資巨萬,福建八大綱首裏最有能耐的一個。


    此時他嘴裏說著事,暗恨著江浙海商三天前的當值船副。船副負責看風向,他們沒有向福建船通報海情,而讓國使遇險,豈不應該打死


    他的眼角卻是瞟著樓雲的臉色。


    樓雲瞥他一眼,笑了起來,道:


    “怎麽,覺得他們不該打”


    “唉大人,怎麽不該打,全都一頓棍子打死才好我們這些人一條賤命如何都罷了,竟然敢讓大人遇上台風,大人這樣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他一邊拍著馬屁,一邊就要上前替樓雲捋一捋衣裳上的細折子,拍一拍衣擺上的並不存在的細灰。樓雲早見慣了他這副德性,比自己家的書童小廝還要殷勤,也見多了他在泉州城威風八麵,橫行霸道的氣勢,知道他是心虛。


    他心虛陳文昌半路上對親事變卦,現在在艙房裏閉門讀書,沒有進坊求親的打算所以他有求於他樓雲,才這樣陪笑臉。


    樓雲便也一抬手,阻止了他,笑道:


    “不敢勞動陳綱首江浙海商的事情隨他們打去,到底是怎麽迴事,隻有他們知道。


    隻要他們不在乎那些船副在海風裏吹成人幹,我們又何必在意我雖然是朝廷命官,但綱首們有權處置船上的船丁、貨主。這也是大宋律例上寫得清楚明白”


    陳洪眼瞅著他果然沒有半點要去勸解的意思,更是猜不透三天前的事情。


    船隊會合後,王世強等綱首來請罪時,這位樓大人一臉寬厚,完全不追究的樣子到底是什麽意思


    在泉州城看了四年,他還是摸不透樓雲的心思。


    就像他完全不明白陳文昌那混賬侄兒到底在想什麽


    想起陳文昌這犯暈船不能出海經商的侄兒,一路上吐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習慣了坐海船,他一路跟著渡海到了唐坊外五十裏。


    眼看著離著大功告成隻有一步之遙,這小子居然臨時打起了退堂鼓。


    一想到這裏,他就恨不得把他塞迴堂嫂肚子裏再去重生一迴。


    求親不成還是其次,萬一得罪了這精明的樓大人,壞了他的大事,才真是讓他這叔叔不知如何是好。


    心中焦慮著,他難免又把臉上的詭異笑容添了三分,殷勤道:


    “大人,您看這些江浙南蠻子果然被大人您料中。您早就知道,遲早會有幾個不要命的人故意隱瞞東海季風,好叫咱們有來無迴。大人您才是高明,正借著這三天前的台風,順理成章到了這扶桑海麵。將來迴朝後官家問起,您也完全可以說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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