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嬴守的心目中,這君無憂就是一個小人,一個得理不饒人,專門顛倒是非黑白的小人。


    他與君子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君子懂得適可而止,可他卻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哪怕做的是一件千夫所指的事,也義不容辭。


    或許在有些人看來,這樣的人令人厭惡,但水至清則無魚,大秦廟堂,太清撤了,就需要這樣一個渾濁的東西。


    君子是鬥不過小人的,君子有君子的用處,小人也有小人的用處。唯有心胸寬廣,懂得用人之道,這才是君王天道。


    方才,嬴守一直在想的事,其實就是君無憂的事。此人到底是敵還是友。


    他若是敵,為何要在所謂的國書上寫著那些字,而且說句不好聽的,今日的君無憂,雖然令人氣憤,但他做的事,卻是幫助自己往那條路上大大的邁出了一步。


    這一點,可以理解為他在幫東胡和匈奴,但又何嚐不是在幫助自己?


    如果君無憂是無意幫助自己的還好,他若是有意而為,那他真的就太可怕了。


    此刻與君無憂這番對話,徹底驗證了嬴守心中所有想法。


    此人是友!


    此人是有意而為之!


    此人可怕,未來必將成為天下列國最大的噩夢,而他也將成為自己手中一柄無堅不摧,無往而不利的無上戰劍,為自己橫掃天下,建立萬事之功勳。


    “為君分憂,為朕解難!”


    嬴守喃喃自語,突然,他笑了,道:“你倒是說說,你準備如何為君分憂,又準備如何為朕解難!”


    君無憂還趴在地上,五體投地,沒有皇帝的命令,不敢起身。


    麵對皇帝的問話,他並沒有立刻迴答,而是道:“陛下,草民可以起來嗎?”


    嬴守眼神一厲,冷冷道:“怎麽,還沒開始為朕分憂解難,你就準備先談條件了?”


    君無憂連忙道:“不,陛下,隻是這人連手腳都不能活動,又如何能為陛下效勞?”


    “若想為陛下排憂解難,那也得陛下給草民施展手腳,能放開嗓子誇誇其談,放開手腳屹立天地的機會啊!”


    君無憂這話聽起來像是在抱怨,略微還帶著一絲委屈,但是聽在嬴守耳中,卻令嬴守眼睛一亮。


    這番話很俗,也很惡心。


    畢竟在皇帝麵前,誰敢抱怨皇帝讓自己跪著不舒服?至少滿朝文武,但凡懂點禮的人都不敢抱怨。


    甚至於隻要皇帝不是做出什麽天怒人怨的事,犯下一些小錯,那些臣子都會千方百計的為皇帝抗下罵名,然後不惜一切代價處理掉這件事情帶來的後果。


    至於皇帝真要做出什麽天怒人怨的事,那些朝臣就算跪倒死,也要跪到讓皇帝迴心轉意,知錯就改為止。


    何為忠君之道?


    這就是忠君之道!


    在嬴守的廟堂上,這樣的臣子,一抓一大把,唯獨類似於君無憂這樣的無恥之徒,可謂絕無僅有。


    但換個思想,卻又不得不承認,君無憂這番話很合理。


    所謂規矩,當然得有,畢竟無規矩不成方圓。可有時候,太過於拘泥規矩,又不是太好。


    規矩本身就是束縛人的,很多人在規矩的束縛下,完全喪失了一切的自主能力,仿佛一個機器一樣,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永遠不能做超出自己範圍的事。


    這一類人,就是被規矩束手束腳的人。


    再說的直白一點,一個從小灌輸君子禮儀的人,有一天,一件違背仁義道德的事放在眼前,他必須去做,不做就得死。作為生物本能,相信第一反應就是不顧一切保命。


    可是這君子禮儀的規矩,卻會讓此人陷入無邊無際的困難選擇中,而且很多人,或許最後都會選擇放棄生命。


    這一類人,永遠掙脫不了生命。他們有一個名號,叫做君子,同時也有一種說法,叫做迂腐。


    而君無憂不一樣,他完全不在乎這樣的規則叔父,就好像他這番話中所說一樣,不放開手腳,拘泥於皇帝的規矩中,還如何為皇帝排憂解難?


    “君無憂,你還是第一個敢這麽給朕說話的人,行吧,平身,朕今日到要聽聽你的言論!”


    嬴守搖頭一笑,沉聲說道。


    “諾!”


    君無憂叩謝,道:“多謝吾皇陛下!”


    說著,他緩緩起身,笑道:“不知陛下想要從何處聽起?”


    嬴守斜眼望著他,道:“就從今日之事說起吧,你可是有史以來,唯一一個敢在朕麵前這般羞辱朕,羞辱大秦的人。”


    “今日,朕到要看看,你帶來的這番羞辱,是為朕排了哪門子的憂,解了哪門子的難!”


    君無憂咧嘴一笑,道:“哈哈哈……陛下這話問得草民有些不好迴答啊!”


    嬴守眼神一冷,道:“有何不好迴答的?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答案?”


    君無憂搖頭,歎息道:“哎,陛下,這不是有沒有答案的問題。”


    “關鍵草民要是說得模糊了,有糊弄陛下的嫌疑,說得認真了,又難免給人一種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嫌疑,這讓草民很為難啊!”


    嬴守眉毛一挑,冷笑道:“哦,還有這樣的說法?那朕更要聽實話,認真的話,朕到要看看,你是如何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君無憂一臉無奈之色,拱手作揖,道:“既然皇帝陛下下令,那就讓草民厚顏無恥一迴吧!”


    “陛下問草民為陛下排了哪門子的憂,解了哪門子的難,這件事,陛下不是心裏最為清楚嘛!”


    “今日之事,草民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為吾皇帝陛下不惜生死,還差點被打一百廷杖,最後更是得罪滿朝大臣,現在還是心驚膽戰的呢!”


    “而結果也是十分明顯的,以草民一己之力,終究化解了陛下心中所有煩憂,排除這長久難以解開之困境,不是嗎?”


    說話間,君無憂一臉自得之色,似乎進入他在廟堂上羞辱了滿朝大臣,不僅沒有任何過錯,反而還有天大功勞一般。


    嬴守看著他這表情,都有一種本能想給他一巴掌的衝動,此人簡直太把自己當一迴事了。


    不過他給嬴守更多的感覺,還是驚喜。此人的確太把自己當一迴事了,可他確實就有這個資格,這正是嬴守打心底喜歡的原因。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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