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


    ——《易經·係辭上傳》


    格林尼治時間2005年5月29日子夜零點


    春雨不記得是如何從舞廳裏走出來的,她摸著樓梯欄杆和走廊牆壁,迴到了319房間。


    喝口涼水躺在床上,迴憶剛才跳舞的一幕幕畫麵——那些老頭那些表情,與其說是華爾茲舞會,不如說是一場祭祀儀式吧,而她就是被奉獻給神的犧牲,一頭等待宰殺的沉默羔羊。


    還有那個長得像蓋博的飯店老板艾伯特,他究竟是什麽角色?是主持祭祀的巫師還是做人肉包子的廚師?


    他為什麽不來救我?


    春雨喃喃地問自己,眼角又有些濕潤了…….不能就這麽睡下,她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打開藏在行李箱裏的筆記本電腦。


    這還是她上飛機以來第一次用電腦,找到客房裏的網線,插上後就進了寬帶。


    但她並沒有登陸網站,而是打開了自己的郵箱,刪除了幾封垃圾郵件後,她給遠在萬裏之外的一個人寫了封郵件。


    在這封郵件裏,她將白天發生的一切,全都原原本本地寫了進去——不管他是否會認為這是篇懸疑小說,或者認為她已經精神不正常了,她都要把這些寫出來。


    寫完郵件已是子夜十二點半了,發送到那個人的郵箱後,春雨便關掉了電腦。


    入睡後。


    雖然人已躺在床上,但似乎仍在跳著華爾茲的舞步,對麵是克拉克·蓋博的臉龐,身體懸浮在空中,在這旋轉門飯店裏旋轉著。


    她失眠了,房間裏彌漫著股熟悉的氣息,仿佛他已在站在床前,凝視著他的睡美人。


    要睜開眼睛看看他,眼皮卻無法動彈,黑暗如張大網籠罩著她,困在網中央拚命掙紮,網線在脖子上勒得越來越緊,直到窒息…….


    聲音來了。


    耳膜被門外那聲音深深刺了一下,心裏也揪著疼了起來,是他在敲門嗎?


    黑暗的房間裏什麽都看不到,隻有門外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春雨屏聲靜氣到了門後,感到那個人或東西就在外邊,僅僅隔著一道幾厘米的門板,與她麵對著麵,眼睛對著眼睛。


    手抓著門把了,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打開了門,迎麵仍然是一團漆黑,惟有兩隻眼睛閃著幽幽的光,宛如山洞裏狼的眼睛。


    “你是誰?”


    春雨用中文喊了出來。


    那雙眼睛眨了眨兩下,然後開始向後退去。


    不能再讓他溜走了。


    她衝出門跑向那雙眼睛,黑暗中那個“人”轉過身體,再也看不到狼似的眼睛了,隻有走廊裏一個模糊的背影。


    前麵傳來淩亂的腳步聲,背影倉惶地向樓梯口跑去,春雨跟在後麵心跳越來越快,似乎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手指上,想要把他一把拉住。


    背影一下子消失了,但隨之傳來沉重的下樓梯的聲音。春雨在牆上摸了摸,卻摸不到電燈開關,隻能顫抖地摸著樓梯欄杆,循著前麵的聲音追下樓去。


    一直追到底樓大堂,這裏始終亮著一盞昏暗的燈。她看到了那個背影,穿著件寬大的白色睡袍,還戴著頂白色的睡帽,如幽靈般向走廊漂移。


    此時春雨毫無懼意,後背心已沁出了許多汗珠。她三步並作兩步追上那人,不顧一切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一聲淒慘的叫聲傳出,讓春雨打了個冷戰——那不是高玄的聲音。


    接著那張臉轉過了過來。


    她看到了一雙狼似的眼睛,以及如刀刻過般的皺紋,還有滿頭長發如雪。


    竟是個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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