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者在蘭那王國消失


    為11名美國失蹤遊客擔心


    梅·l.布朗報道


    舊金山《紀事報》特別現場報道:


    12月31日,在曼陀羅金塔酒店的豪華酒吧中,習慣於奢侈的西方遊客們,正在享受美國式昂貴的雞尾酒。但沒人慶祝即將到來的新年,因為有一條可怕的傳聞:在蘭那王國進行藝術之旅的十一名美國人,神秘失蹤已近一周了。戰戰兢兢的遊客們相互交換著傳聞,有的說是去販毒了,有的說由於冒犯神靈被綁架了。


    這些來自美國舊金山的失蹤遊客,包括四個男人、五個女人和兩個孩子,最後一次被看見,是在菩提湖的浮島度假勝地。淩晨時,這些美國人和他們的蘭那導遊上船去看日出。這趟旅行通常是九十分鍾。但他們再也沒迴來,連同他們的船和船夫。


    這個湖有六十一平方英裏大,包圍在長滿鬆樹的群山中,還有古老的村莊和番茄地,地形極度複雜,很容易迷路。該度假勝地的東部通向另一個地區,那裏因海洛因貿易而臭名昭著。以前這一地區不對遊客開放,因為當地部落和政府間時有衝突發生。旅行社強調現在已沒有問題了,很多度假地是由以前部落經營的。


    這十一個遊客的失蹤,首先由另一個團員柏哈利報告的。他現年四十二歲,在英國出生,是著名的訓狗師,在電視係列節目《fido檔案》中為大家所熟悉。因為前一晚食物中毒,柏哈利沒有參加看日出的活動。當他的朋友們一整天都沒有迴來,柏哈利通知了度假地的經理,他抱怨經理沒有及時向政府報告。


    12月26日,旅遊團二十六歲的蘭那導遊maungwasao,英文名叫“沃特”,被湖對麵in-u寺院的兩個小和尚發現不省人事。maung頭皮破裂,全身脫水,並可能有腦震蕩。在醫院的床上,他對警察說他迴憶不起來發生了什麽事!


    直到12月29日,警方才聯係了在蘭那王國首都的美國大使館。“我們正在和蘭那王國政府緊密合作。”美國使館人員拉爾夫·愛森伯格說,“大家都十分關心十一名美國人在度假期間失蹤這件事。鑒於事態發展還不明朗,這些失蹤人員的身份還不便透露。”


    如今,警察駕駛著快艇,沿著菩提湖開始了新的搜尋。在此期間,曼陀羅金塔酒店戴著白手套的工作人員正忙著搬運行李。


    “這當然令我們緊張。”一位四十一歲來自加州paloalto的生物技術投資顧問傑姬·克利福德正在匆忙地離開,“我們本來明天要飛到迦藍城去看那些古老的寺廟遺址,但現在我們想訂去泰國度假地的機票。”


    傑姬·克利福德必須排隊等候。因為很多旅客已前往機場做同樣的安排。


    天,請寬恕我的過錯吧——假設這真是我的過錯。


    我最大的過錯是:我已經死了。


    為何要改變日程?為何要躊躇再三?若我再提前幾周,災難恐怕就不會降臨。


    但遺憾的是,厄運確實來敲我的門了。


    這本是一次“追隨佛祖的腳步”的旅行,從中國西南邊陲的雲南省開始,直到亞洲深處的蘭那王國。那裏風景之優美,恕我難以用語言形容,此等景致一直延續到著名的香格裏拉。


    你可以在這條旅遊線路上,追蹤各種文化對佛教藝術的奇妙影響,這將是一次跨越數千年和數千裏,通向過去的美妙旅途。而我將既是領隊又是講解員,我將盡力使這次遠征變成真正通往我們靈魂的機會。


    然而,在12月2日的淩晨,也是我們準備開始遠征前的十四天,一件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我死了。


    聽來難以置信,但我仍可以看到悲劇的標題:“社交名流被邪教殺害!”


    文章在頭版左邊占了兩欄,印著我穿著古老衣服的彩照,這件精美的衣服被完全毀壞,再也無法出售了。


    報道非常可怕:“陳璧璧,六十三歲,零售專家,社交名流,亞洲藝術博物館董事會成員。昨天,她的屍體在聯合廣場她那名為‘不朽’的商店櫥窗邊被發現,該商店以經營中國藝術風格的商品而著名。”


    文章含糊地描述了兇器:一件耙子似的小東西。它割斷了我的喉嚨,我的脖子被繩子勒緊。這表明在刺殺失敗後,有人要勒死我。門被強行打開,從發現我的平台到門外街道,有帶血的男子鞋印。我旁邊是珠寶和摔碎的小雕像。現場留下一條線索:有張邪教寫的紙,聲稱邪教又來臨了。


    兩天之後,又有另一篇報道“藝術資助人死亡的新線索”,篇幅更短,沒有照片。警方發言人說他們從沒認為這是邪教屠殺,偵探提到的“一張紙”是小報之意,報紙標題是“邪教發誓再次開殺戒”。發言人說已找到更多證據,追捕行動正在進行……


    一條警犬沿著我的血跡追蹤,那是人類肉眼看不見的線索。因為“高度訓練過的狗能夠在事件發生後一個星期左右覺察出芳香分子”,警方追蹤到一條小巷,在裝滿垃圾的購物車裏,發現了帶血的襯衫。附近還有藍色防水布和紙板帳篷。他們拘捕了帳篷的主人——一個無家可歸者,他的鞋子留下了明顯的印記。這個嫌犯沒有犯罪紀錄,但有精神病史。


    案件解決了,也可能沒有。就在我的朋友們在蘭那王國失蹤後,報紙再次改變了主題:店主的死亡屬於奇怪的意外。沒有原因與結果,沒有人被指控,僅是“奇怪的”,這個醜陋的詞永遠留在了我的名字後麵。老天,為什麽我被降級為“店主”?


    報道進一步指出,對這名男子的皮膚組織,灑滿鮮血的褲子、鞋子的dna分析證實:該男子不是嫌疑犯。那麽是誰進入我的店裏留下痕跡的呢?難道這不是明顯的犯罪?誰真正導致了這次奇怪的意外事故?警方沒有提及進一步的調查,他們應該為自己感到羞辱。


    同一篇文章裏,這個記者指出了“一個奇怪的巧合”,那就是陳璧璧曾經組織過一次前往蘭那王國的旅行,有十一個人參加並且失蹤了。


    如此的報道真令我傷心,好像是我策劃了一次從開始就注定失敗的旅遊。真是一派胡言!


    但最糟糕的是,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死的?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正在做什麽?是誰拿著兇器?我死的時候痛苦嗎?


    可能這些記憶太恐怖了,所以我把它堵在了記憶之外。這是人類的本能——即使我死了。


    鬼,不過是人的第二次生命罷了。


    而警方的驗屍結果表明,我沒有被勒死,而是失血過多。這聽起來很可怕,到目前為止,這些信息沒有任何用處。我喉嚨裏的小耙子,我脖子周圍的繩子——隻有傻子才認為是個意外。


    作為被解剖的屍體,我被拍了照,特別是可怕的脖子,我被一個金屬抽屜裝著,以供研究。我在那躺了好幾天,然後我的樣本被帶走——細胞、棉條、頭發毛囊、血液、胃裏的果汁。首席法醫去毛伊島度假了,時間又過了兩天。


    由於我是一位著名的傑出人士,特別是在藝術圈裏——而不僅是在商業圈裏。


    正如《舊金山紀事報》所說——所以法醫要親自檢查我的屍體,幾個犯罪和法醫學領域的專家也是如此。他們在午飯時間來了,對我過早死亡的原因,進行了殘忍的推測。他們把我的屍體推出來推進去,粗魯地談論我胃裏的東西、我的頭腦裏血管的完整性、個人習慣、健康紀錄,有些事是如此下流——在午餐時間,最好不要聽到陌生人如此公開談論這些事情。


    在這個冷冰冰的世界,我想我已跌入了地獄。真的。那裏都是最沮喪的人——一個怒氣衝衝的婦女,為了嚇唬男友而衝過vanness大街;一個年輕人跳下了金門大橋,但半路就後悔了;還有一個醉酒的獸醫,在裸體海灘昏倒了。一切都是尷尬的悲劇,最最痛心的結局,所有一切莫不是如此。


    但是,我為什麽在這兒呢?


    我被這些想法困擾著,無法離開沒有唿吸的屍體。直到我意識到我的唿吸沒有消失,隻是如氣流圍繞著我,使我向上浮升。這真是了不起的創舉!我在過去六十三年中的生活習慣,就像銀行存款賬戶一樣積累著並提取出來了。


    別人也一樣,看起來似乎吸入希望,吐出失望,然而憤怒、愛、快樂、仇恨都在爆發、噴、歎息、尖叫。我現在知道,我唿吸的空氣,不是由氣體組成的,而是由感情的密度和香味構成的,身體隻是一個過濾器,一個檢查員。當我明白了這一點,便輕鬆釋放了自己的靈魂,做任何我覺得高興的事。


    死亡的優點:不用擔心未來的結局,至少我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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