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影續道:“我父痛恨先祖無辜被害,兇手卻依然逍遙法外,窮盡一生遍尋兇手,最終還是無果,直到咽氣,仍念念不忘道“為我父報仇!”後來我尋了很多名山大川,可那天罡劍似乎已從天地間消失一般,再無蹤跡可尋。”寒不斷說道:“你家與天罡劍有這般深仇大恨,我卻是不知,這行雲劍法既是你祖臨終時所拿的外來之物,你何不拿來瞧瞧,看看有什麽線索?”洪承影道:“當時先父也是這麽認為的,可瞧來瞧去,這書原原本本隻是一套劍譜,先父看過之後,雖知劍譜中的武功很是精妙,但先祖因此而死,乃是不詳之物,何況兇手把先祖害了,卻在他身上留下劍譜,不知是何用意,是以沒有去練其中的劍法,並囑咐後代子孫不得擅練,把劍譜藏了起來,是以這劍法沒人練過。”寒不斷道:“原來如此,早知這樣,我也不來拿你這什麽劍譜了。”洪承影苦澀一笑。寒不斷問道:“你們莊裏有條規矩,進你莊門者死,這是怎麽一迴事?”他雖被困牢中,這句話卻問得漫不經心,仿佛沒當自己是落入他手。洪承影道:“這與先祖之死也有莫大關聯。我遍尋兇手不獲,耗盡家財,籌建寶劍山莊,收集天下各種寶劍寶刀,同時打聽天罡劍的下落,隻盼以此而尋到殺我祖父的兇手,哪知兇手沒找到,莊中寶劍越集越多,武林中人得此消息,紛紛慕名而來,倒不是為別的,人人都想順手牽羊,拿走莊中一件兩件寶物,拿走一把兩把也不算什麽,可是頻頻在我莊上出手,豈不是覺得我洪承影好欺負?我一怒之下,謝絕訪客,不與外世通音訊,可是這幹人明裏不來,暗地裏卻仍照來不誤,我唯有出此下策了。”寒不斷點點頭道:“正該如此。”羅逍心道:“什麽正該如此,難道他關了你你還認為他胡亂殺人是對的?來盜取寶劍的人固是不對,但也還罪不至死,懲罰一番也就是了,怎麽隻要一踏進莊門,你便要把他殺了?”


    過了一會,洪承影道:“說了這許多,你總該把行雲劍法劍譜交出來了罷。”寒不斷道:“我說過沒有便是沒有,你還要我說上幾千幾百遍?”洪承影怒道:“大刑伺候,等他肯說了,帶來見我!”袍袖一拂,氣衝衝走出。門外兩名看守應聲入內,緊接著慘叫聲起,同時聞到一股焦肉的臭味,想是寒不斷正遭受那炮烙之刑。


    羅逍躲在牢房外花叢中,待夜色漸黑,兩名看守均已熟睡,悄悄潛入牢內,見鬱瑩與小璧躺在裏麵睡著了,心下稍稍安心,正要去開門,突覺一隻大手扳住了他肩頭,迴頭一看,見一人披頭散發,衣衫破爛,卻是被關入牢裏的寒不斷。他日間受了炮烙之刑,身上皮肉被燒焦,疼痛難忍,知道不設法逃出,終究會給他們折磨至死,在枯草中細細掏摸,找到一塊斷裂的碎鐵片,拾起來將腕上繩索割斷,再悄沒聲息地掙斷牢門的鐵鎖,剛要走出,羅逍卻於此時進來,還道羅逍也是寶劍山莊裏的人,自己越獄已被他發現,一上來便雙手如箍,緊緊抓住了他。


    羅逍身子晃動,自然而然地走出行雲快步的路數,隻覺雙肩一痛,左右各被他抓出五條血痕,衣衫也被撕破。寒不斷一驚,他這一抓之下連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難以擺脫他的雙爪,誰知眼前這個年輕人隻這麽一掙便即掙脫,暗道:“寶劍山莊中高手如雲,倒不可大意了。”雙掌舞動,朝羅逍諸處要害攻來。羅逍展開行雲快步,他掌力雖強,卻也打不到羅逍半片衣角。兩人這麽一動起手來,看守牢房的兩人已然驚醒,一人喝道:“什麽人!”另一人道:“啊,是他!”當當當敲鍾示警,叫道:“抓犯人呐,犯人要跑了。”寒不斷、羅逍同時一驚,寒不斷猛拍一掌,一人登時斃命。羅逍也搶過去向另一人拍去,其時他沒練過什麽掌法,隻是內力深厚,一掌下去,那人也已昏死過去。寒不斷一呆,問道:“你是誰?”這時倒弄不透羅逍是敵是友了。


    羅逍取下那人腰間佩刀,照著鐵鎖一刀劈落,錚的一下,鐵鎖斷為兩截,寒不斷大驚失色,想不到這年輕人隨手一劈,鐵鎖竟然應手而斷,切口處平整,用刀砍斷鐵鎖,自己也可勉力辦到,但必要使盡全力,而且切口處也是凹凸不平,不由得怔怔的望著羅逍。羅逍急於救人出來,哪裏知道這一刀劈去已是十分了得的神功,鐵鎖斷開也不以為意,倒似是這鐵鎖是木頭做的必能砍斷似的。


    鬱瑩,小璧已為吵聲驚醒,見羅逍揮刀砍鎖,毫不費力,喜道:“羅大哥,你終於來了。”相擁出來。羅逍道:“此地不宜久留,出去再說。”快步走出門外。


    牢房外火把明亮,一大隊人馬趕了過來,羅逍見走在前麵的正是洪承影,心中隻連珠價叫苦:“不該來的還是來了。”


    洪承影看看羅逍,看看鬱瑩和小璧,又看看走在後麵的寒不斷,一張臉變成醬紫,他這座牢房專為武林高手而設,牢中堅實已極,被囚之人也被縛了手腳,十幾年來從未有一人逃得脫過,誰知三日之前羅逍脫逃在先,這一次卻又是被囚之人全部逃出,如何不怒?一股氣全灑在羅逍身上,喝道:“小子,你破我監牢,救了自己人便罷了,還要把其他人放去,簡直狂妄至極!”羅逍道:“你這寶劍山莊又不是皇宮聖地,幹嘛一進來便被殺被剮,你報不了祖先之仇,卻來遷怒外人,可笑啊,可笑。”洪承影神色一變,說道:“什麽祖先之仇,胡說八道。”羅逍滿不在意地道:“寶劍山莊雲集天下各種各樣的名劍,卻沒能找到一把叫做天罡劍的寶劍,可惜,可惜。”洪承影勃然大怒,想上去一掌斃了他,忽然心念一動,問道:“你知道天罡劍在什麽地方?”語音變得和緩許多。羅逍見他對天罡劍如此關切,說道:“我不但知道天罡劍在哪裏,而且還知道它的主人是誰。”洪承影急道:“是誰?”他先祖被人莫名其妙的害死,至今仍找不到兇手的半點線索,這真是他洪家的奇恥大辱,因此絕不敢向外說起,這時聽羅逍當麵說出,又說知道天罡劍是誰所使,雖然生氣,卻也急於知道兇手的下落。羅逍道:“洪莊主,你待會兒就把我們給殺了,可見我說與不說,都是一樣。”洪承影道:“不不,你若是說了出來,我非但不殺你,而且要大酒大肉地款待。”羅逍見他臉露笑容,倒是大出意外,想找些什麽話來圓謊,洪承影已瞧出他是在騙他,怒道:“好啊,原來你是消遣本莊主來著。”承影劍抽出,一招“孤雲出岫”,朝羅逍攻來。羅逍手中隻有剛才從看守中奪來的大刀,若要施展行雲劍法,刀和劍有別,又哪裏能夠,隻是洪承影一劍已然攻到,容不得他遲緩半分,拿刀在手,斜劈一刀,橫切一刀,“煙斜霧橫”擋他長劍。他這一招若是以劍使出來,自是妙用無窮,可這時拿在手裏的是一把大刀,雖然劍法巧妙,可是兵器不對,顯得別扭已極。饒是如此,洪承影攻來的一劍已被他盡數擋了去。洪承影一驚,,三日前與他過招,見他除了略會幾招杖法之外,其他更不會半點武功,這時白玉杖已為他奪去,心想一招之下還不立馬手到擒來,可是一招甫過,已覺他刀法古怪奇妙,但似乎不是刀法,而更像是劍法,當下施展十成功力,一招招向他攻去。


    羅逍挺刀應付,初時以武功古怪,出人意表,洪承影不敢貿然進擊,可漸漸的洪承影看出他是刀使劍招,除了兵刃有異外其他更無不同,於是轉守為攻,承影劍如滿天飛花般向他刺來。羅逍看他攻勢漸,快,心中一急,忽然想起川西二聖的那套“刀劍合璧”的怪異功夫來,心想:“他們能以刀使劍,可見刀和劍也有許多共通之處。”想到這裏,心中不再以手中是刀是劍為念,見承影劍攻來,一一以行雲劍法化解開。可是川西二聖能刀使劍招劍使刀法,畢竟是下過了一番苦功,羅逍於頃刻之間又哪能這麽輕易的便學會了,每到緊要之處,劍法中的微妙變化便使不出來,拆不三十餘招,承影劍從他臂彎處掠過,劃出一道口子。


    鬱瑩在一旁見洪承影揮劍攻向羅逍已是暗暗擔心,待見羅逍以刀使劍的巧招後,竟能勉強擋住洪承影,稍稍放心,這時見他受傷,軟鞭一抖,卷住一名家丁手中長劍,收鞭一扯,那家丁膂力不弱,這一扯卻沒能拿住長劍,破空聲響,向前飛出,鬱瑩叫道:“羅大哥,接劍。”洪承影見長劍飛來,他是四十歲的老江湖,眼光何等銳利,早已看出了羅逍這三日之中不知在哪裏學到了一套奇快無比的劍法,隻是手中拿的是刀,劍法中的妙處沒能盡數施展,倘若讓他長劍在手,那還了得?一招“暮雨打萍”朝飛來之劍擊去。羅逍突然一個長身,動若脫兔,足尖點處,已飛起接住長劍,飄然落地。洪承影更是大駭,他一劍之快,尋常好手很難躲得過,而要在他這一快劍之中搶過去接住長劍又能安然離開,這等輕身功夫,當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忍不住叫了聲:“好。”劍鋒一轉,又向羅逍刺來。羅逍長劍握在手裏,雖是一柄極尋常的鐵劍,可是已比木劍大刀握起來順手得多,舉劍擋格。


    洪承影羅逍兩個都以劍招奇快見長,在牢房外的園子中東飄西忽,洪承影劍快,羅逍更快,鬥到緊密處,兩團人影飄忽來去,不知道是洪承影快劍擊向羅逍,還是羅逍長劍刺往洪承影,兩旁花木被勁力帶到,滿園子枝葉紛飛,便如秋風驟起枯葉散落一般。


    鬥到分際,羅逍一招“雷霆萬鈞”長劍去勢既快且勁,洪承影不及抵擋,胸口,腿部三處中劍,踉蹌欲倒。


    羅逍見自己竟然能打敗洪承影,直到此時,他方始相信劍譜中“刺落飛蚊,劍傷飛豹”的說法確是無虛。園子中三十餘眾家丁早已圍得幾人水泄不通,但見莊主竟然受傷,人人各自退後一步,哪裏還敢上來,寒不斷暗暗心驚:“幸好我與他並未當真動上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羅逍攜了鬱瑩,小璧二女一步步走向莊外,他這一役立此神威,眾家丁見他們走來,不敢與他四目相對,不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來,心想莊主不下令最好不上,要上也要最後一個才勝,否則一上去便給他結果,不但立不了功,而且還枉自送了性命,這一下虧可不就虧得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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