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韓青又命各派弟子増派人手往迴巡邏,當晚無事。翌日過午,各派弟子已到泰山腳下,由此取道迴華山、衡山等均無險可守,料想從此無甚危險,趙韓青一一同衡山、恆山、華山、嵩山各派弟子作別,道一番一路順風,正想迴山,突聽各派弟子紛紛跑到河邊,掬水解渴,趙韓青見各派首腦也不聞不管,隱隱擔憂,要是水裏有問題可怎麽辦,但看那河水清澈見底,水中遊魚翩躚來去,想無大礙,心下稍定。


    其時酷日當頭,天氣正熱,其餘弟子坐在草地上歇息,見師兄弟們喝了河水沒事,也都一起喝了起來,突然幾個弟子驚聲大叫:“好多死魚!咦,怎麽河裏起了這麽多泡沫,這水不能喝!”這時隻剩十來人未喝過河水之外,其餘各人已灌了滿肚子河水。眾人聽見叫聲,一齊往河麵看去,不由驚得呆了,原來清澈明淨的河水這時如沸騰一般不住冒起白泡,水中遊魚直挺挺翻著白肚皮,眾人正自驚疑,突然兩人悶哼一聲,倒在地下,緊接著咚咚咚咚,又有*個人倒下,腦筋極快的人立時發覺:“不好,水裏有毒,我們可著了道了!”但話聲未畢,都已撲通撲通倒地,瞬時之間,衡山、華山、嵩山、恆山各派除了未喝過河水的十幾名弟子之外,其餘諸人均已中毒倒下,那十幾名弟子左探右查,眼睜睜看著同門師兄弟昏迷不醒,一點辦法也無,慌得手腳大亂。


    趙韓青暗道:“剛才河水還是清澈潔淨,怎麽突然冒起泡沫。”過去一探其中一人脈搏,見其脈象紊亂,中毒已深,但究竟中的是何等劇毒,卻也摸不著頭腦。再過去查看餘人,也均是如此,心道:“要是南天魔君此時到來,四派弟子豈不是坐等斃命?”突聽一人說道:“曼陀羅啊曼陀羅,滿山遍野曼陀羅,做成藥兒撒河中,喝後半日毒自發。”趙韓青循聲望去,不由一喜,那人正是先前給各派弟子解過毒的病顏神醫獨孤楚,忙拱手道:“神醫在此正好,我這些師兄弟們中的是曼陀羅?”獨孤楚道:“五嶽劍派出了這般大禍,我能不來麽?隻可惜我與瀟湘大俠立下的承諾究竟是毀了。”趙韓青知道瀟湘大俠就是那位一人而挫敗石破天和黑鬆子的白發老者,問道:“你和蘇前輩曾許過什麽承諾?”獨孤楚臉有愧色,道:“瀟湘大俠暗自得知五嶽各派好手都中了石破天的陰毒,托付我給他們一一解毒,我那時誇下了海口,說要是泰山大會上有一人死了,那我這病顏神醫的名號可就就此撤銷,誰知道……唉!”趙韓青見他如此搭救五嶽各派,心下一陣敬佩,一陣激動,道:“神醫如此眷顧我五嶽劍派,晚輩感激不盡。”獨孤楚擺手道:“我無能為力,神醫二字休要再提。”走過去探了探躺在地上的一名華山弟子的脈搏,道:“果然是曼陀羅散!”趙韓青道:“何為曼陀羅散?”獨孤楚道:“曼陀羅散是煨毒藥王秘製的毒藥,以曼陀羅為主,再配以當歸、雄黃等七種藥物練製而成,服下之後不便立即發作,等半日一過,便毒發身亡。”趙韓青點頭道:“那為何各派弟子喝了河水之後便毒發倒地?”獨孤楚笑道:“這還不簡單麽,煨毒藥王算準了時候,提前半日在河裏下了毒,這曼陀羅散還有一樣厲害之處,那就是毒性彌留不散,他隻要在靠近岸旁的水邊這麽一撒,任你再湍急的水流衝刷上十天半月,也不會散去。”趙韓青道:“原來如此,怪不得起先還看見魚蝦活蹦亂跳,一忽兒就吐沫而亡,也是因此緣故?”獨孤楚道:“對極對極,石破天還真料敵機先,要是你們到來之前魚兒一翻身,這一招可就不靈啦!”一麵說一邊打開藥箱,從裏麵拿出一個青色藥瓶,拔出塞子嗅了嗅,各派弟子風餐露宿,有自帶鍋灶的,拿了架了起來,到上遊舀了半鍋水,那水中死魚已被衝到下遊,上遊曼陀羅散蔓延不到,卻也無妨。獨孤楚挑些幹柴,生起火來,把瓶中藥末倒一半入鍋中,不久就藥湯沸開,藥氣彌漫,舀了出來,足足有七八碗,對趙韓青道:“勞煩給這些人都喂下,每個一勺。”趙韓青接過藥碗,說道:“應該的。”泰山派諸弟子與華山、衡山未中毒的弟子一起忙活,給中毒的每人灌下一勺藥湯,過了一盞茶時分,各派弟子紛紛醒轉,得知又是石破天從中作梗,個個咬牙切齒,不住大罵,恆山派十幾名弟子仗劍怒吼,叫囂要找石破天決一死戰,後來給幾個年長的師兄勸住,才沒闖出禍來。獨孤楚說道:“煨毒藥王既已機關算盡,想必是成竹在胸,料想你們已經中毒昏倒,這會兒很快就要來收拾殘局了,此地不宜久留,各位還是速速離開為好。”趙韓青一想也是,煨毒藥王雖然不難對付,但遇上了免不了惹上不少麻煩,若是石破天也在下一旁,那就更加難辦了,說道:“前輩提醒得是,大家各自迴山,緊守門戶,謹防石破天來犯。”四派弟子拱手相謝,再一次道了別,分頭打道迴山。


    羅逍道:“原來你們之後又遇著這許多麻煩事,比我直赴金銀島要糟得多了。”說到金銀島,忽然想起了鶯鶯,美若天仙的臉蛋,柔情蜜意,不由心馳神往,心裏說道:“鶯鶯,我好想你,你也會想我嗎?”臉上春色融融。趙韓青並未注意,繼續道:“後來迴到泰山,我派好些弟子出去查探,仍不放心,最後自己與眾位師弟去尋,走遍了整個泰山,連難以立足的溝壑險穀都找過了,就是不見師父影蹤,直找到山腳下,找到山頂相對的那處絕穀,也是一無所獲,當日莊星河夫婦就是從山頂懸崖失足掉落,可是山穀底下卻也人影不見,連一片衣角也無,迴來與眾位同門商議,決定下山繼續尋訪。”


    羅逍見他眉頭深鎖,安慰道:“大哥也不必太過擔憂,山穀之中既然找不到,說明師父還健在,隻是未迴山罷了。”趙韓青歎了口氣,說道:“但願如此吧,後來見到章程、卓飛龍幾位師弟,問起別來情由,都說各派掌門、長老在泰山大會之後均是不知所蹤,泰山之會由我派執掌,出了那麽大的亂子,我真是愧對五嶽劍派!”砰地捶在桌上。羅逍突然想起梅花莊之事,說道:“你說華山派雲萬裏也未迴山?小弟曾在梅花莊裏見過,他為梅花莊主所囚,後來蘇伯伯救了他。”趙韓青一聽大喜,抓住羅逍的手道:“真的麽?雲師叔已脫困?”羅逍道:“後來雲掌門不辭而別,不知去了哪裏,蘇伯伯也找他去了。”趙韓青道:“沒事就好,來來來,咱們再幹一碗。”與羅逍一幹而盡。這時趙韓青與羅逍狂飲了四五十海碗烈酒,若以酒杯量,不下千餘杯,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趙韓青與羅逍一見如故,雖然醉意漸濃,卻是越喝越來勁,直喝到酒樓關門,仍抱了酒壇,進房又喝,當晚兩人促膝長談,無話不說,趙韓青固有相見恨晚之意,羅逍交了一個大哥,從此不再是孤獨一人,也是歡喜無限,心裏有什麽話真想與他一吐為快。


    次日一早,王雪晴端洗臉水進來,發現兩人和衣躺在床上,酒壇仍湊到嘴邊仍想再喝,人卻已睡著,不由撲哧一笑,替他們換去沾滿酒水的外衣,推門出去,把衣服放在桶裏,拿起趙韓青那件酒衣一聞,酒氣撲鼻,另有一股男人的汗臭,喃喃道:“喝喝喝,就知道喝,大師哥,你不好好愛惜身子,整天喝得爛醉如泥,你可知道有一個人心裏有多疼麽?”呆了一會,又道:“這下好了,有羅大哥陪你喝,你就天天喝得高興了。嗯,隻要你心裏高興,我也好高興。”說著甜甜一笑,把衣服打濕放在搓衣板上搓洗起來,淺笑道:“他終於對我笑了,這麽多年,我們一起練劍喝酒,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麽笑過。”開心一會,眉頭又蹙,停下手來,問道:“可是他真的有在乎過我嗎?他或許隻是出於感激而已,大師哥,大師哥,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小師妹對你的一番情義?”


    趙韓青和羅逍醒來,看見各自睡倒的模樣,相對大笑,一個叫:“好賢弟!”一個說:“大哥。”趙韓青道:“我身負尋師重任,不得不四處奔波,不知賢弟是否有何要事,能否陪大哥走走?”羅逍黯然道:“我要找尋父母,可是一點頭緒也沒有,無從找起。”趙韓青道:“既然如此,不妨隨大哥走一遭,說不定大哥還能出些綿薄之力,等諸事一了,再廣發英雄帖,遍邀各派武林同道一起找尋,這事應該不難。”羅逍一喜,說道:“多謝大哥抬愛。”趙韓青哈哈一笑,道:“謝什麽,上船吧。”羅逍道:“上船?”趙韓青道:“對,上船,喝酒!”羅逍一驚道:“還喝?”趙韓青道:“賢弟昨晚酒量驚人,難道今日不成了?”羅逍暗忖昨日已喝得爛醉,今日如何還能鯨吞牛飲?但還是說道:“既然大哥愛喝,小弟自當奉陪。”趙韓青哈哈大笑,與他一同走出。原來那醉仙樓靠近阜頭,既做酒肉生意,又做客船,運載往來商客,趙韓青與羅逍以及孫立輝、周召重等人走入船內,幫船家收好了錨,又擺上酒肉吃喝起來,隻是這時隻是小酌,不像昨日那般大碗痛飲,孫立輝、周召重等人又在旁作陪,羅逍邊欣賞沿河風光,邊問起武林中的趣聞,津津有味,不知不覺間輕舟已過萬重山,到了姑蘇城外,見日已偏西,趙韓青摸出一錠銀子付予船家,船家忙說多了,趙韓青道:“有勞船家,不必找了。”同羅逍一起登上岸來,突見遠山上一座寺廟火光衝天,鍾聲撞個不停,不知出去了什麽事,趙韓青一拉羅逍的手,道:“走,看看去。”與羅逍五人直奔寺廟而去,那寺廟隱在林木之中,走到近前,見寺門上題“寒山寺”三個字,寺前圍了十多個人,生起一堆大火,寺前二十多名灰袍僧人各提齊眉棍的月牙鏟肅立在前,當先一個老僧,眉須半白,右手合什,左手把弄佛珠,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說道:“老施主所要之人不在寺內,為何苦苦糾纏?”火堆之旁站著十餘個服色奇異的人,領頭的是個年過花甲的老婆婆,羅逍一看那堆火也是藍綠之色,對趙韓青低聲道:“大哥,他們是五毒教的。”趙韓青道:“五毒教?”他雖常在江湖中行走,五毒教卻很少涉足中原,是以不知,羅逍點頭道:“那老婆婆叫金花婆婆。”


    原來那老婦人正是金花婆婆,而站在對麵的老僧人便是寒山寺住持妙空大師。金花婆婆道:“你們把人藏了起來,還說沒有,又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嘿嘿,好笑,好笑。”滿妙空道:“施主要找的人真不在寺裏,你請迴吧。”金花婆婆哼道:“老大一處寺廟,卻藏了一個少女,這就是所謂的戒律森嚴?”妙空道:“我寺向來隻收男徒,哪裏有什麽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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