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中暗自估量了一下,覺得可以冒險一試,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歸墟”全憑陰火燃燒後凝聚的海氣支撐,但看珊瑚螺旋海象反常,恐怕南龍在海中的這條餘脈龍氣將盡、這裏早晚會被洶湧的海水吞並,等到沉船被岩層壓在海底,就用無再見天日的機會了,此時若是猶豫不前,將來肯定要追悔莫及,想到這一層,便咬了咬牙,有天大的困難也要拚命克服了,一個字“撈”。


    事不宜遲,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我迅速給眾人布置任務,我覺得明叔一慣對采蛋事業心懷不滿,妄圖破壞蛋民們偉大的戰略部署,所以他得跟我下水,我走到哪就得把他帶到哪。


    明叔一聽又要冒險潛水,差點跪地上求饒,這老賊也當真奸滑至極,知道求我和胖子都沒用,便去求shirley楊,讓他留下看守阮黑的屍體和青頭貨,保證萬無一失,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打撈隊誰都可以沒有,唯獨離不開他這位老船長,打撈隊絕對不能沒有資曆夠老經驗夠豐富的海事顧問,既然是顧問是專家,就不應該加入行動組,而是必須留在安全的區域,為行動組提供各種技術情報支援,幫忙製定戰術計劃。


    shirley楊心軟,見明叔一副可憐相,便對我說:“算了老胡,明叔一把年紀了,就讓他留下照顧多玲他們,在這裏潛水危險無比,你最需要的是一位海軍偵察員,還是我跟你去。”


    我隻好同意,還是我們這夥摸金校尉一同行動,彼此唿應協同皆有默契,水下情況再怎麽複雜,也自能應付,大不了退迴來再想辦法就是。決定之後我就和胖子去搬裝備,準備潛水打撈秦王照骨鏡。


    我們正忙著收拾器械,古猜忽然挺身而出,問明叔借了刮蚌的龍弧短刃,他說蛋民除了采蛋就是在海底撈青頭,他雖然也是新手,可阮黑已死,他不願意眾人拿他當個不頂用的半大小孩,希望能代替師傅,多少給打撈隊幫上一點忙,也好讓師傅在天之靈安心。


    我看著他赤裸脊背上那一身古怪的“透海陣”花繡,知道他水性超群,可搏蛟龍之觸,這些海裏的勾當,縱然是我和胖子等人也比不得他,他既然有膽略肯出手幫忙,對我們來講、也是個極好的幫手,當即答允、但囑咐他不要擅自行動,在水下是進是退,由海軍偵察員shirley楊指揮。


    我們四人戴上蛙鏡正要入水,shirley楊忽地想起一件事,潛水前還要再次叮囑一遍,說是如果真能在瑪麗仙奴號中找到“秦王照骨鏡”,千萬不可以鏡背照人麵目,否則的話,鏡中陰晦侵人,非死即傷,銅鏡裏很可能封著一個邪惡的東西。


    第二卷 南海歸墟 第二十九章 沉船墓場(上)


    shirley楊突然提及“秦王照骨鏡”的鏡背不可照人,我才想起在北京時,陳教授特意找到我叮囑過此事,不過出海後發生了不少事情,船老大阮黑又剛剛搭上了性命,所以我一時沒能記起來,隻顧著盡快下水撈出沉船中的青頭,此時一聽,才想到那麵銅鏡壓在海中僵屍身上不下千年,鏡中屍氣積鬱,是一件不祥之物。


    但“秦王照骨鏡”同時又是一件舉事無匹的國寶,從春秋戰國到秦皇漢武之時,中國有數十麵頗具傳奇色彩與神秘色彩的古鏡,其中以秦王八鏡最為著名,都是傳自戰國時期,這八鏡中有一麵“三世鏡”,人在銅鏡前可看自己前生後世,以及現在的形貌,故名“三世鏡”,對於它是否存在過,現在的考古學家無從查知,也許它和“法家古鏡”相同,隻是一件具有象征意義的古鏡,在那個諸子百家的時代,用以代表某家某子思想學說的各種器物非常普遍,但這些都是曆史學家的猜測,那麵“三世鏡”早就毀於漢末諸候相爭的戰火,不複存在於世了。


    秦王八鏡中,唯一能與“三世鏡”相提並論的便是“照骨鏡”,傳說古時有一鏡潭,潭水既深且幽,水中常有虹氣變幻,其中產魚極豐,當地百姓都以捕捉潭中魚群為生,一年到頭,不愁吃喝,忽然一天風雷交作,有一道白虹自天空落入潭中,從此以後潭中魚群絕跡,連一條魚兒也沒有了,使水性極佳之人赴水尋找魚群的蹤跡,不論下去幾個人,一概有去無迴,漁人無不大駭。為查出根源,想盡辦法窮竭潭水,最後在潭底見到一尾大鰱魚,遍身玉鱗,好像即將形煉成精,它將潭底的水族不分大小,全部給吞吃了一空。


    漁人們將鰱魚殺死,開膛破肚後,在魚腹中發現無數腐爛的死人死魚混雜在一處。分檢屍體的時候,有人無意中找到一麵古鏡,鏡背可照視人體四肢百骸,五髒六腑血脈流動,皆曆曆在目,並為至寶,遞獻於上,後來秦滅六國之後,這麵照骨鏡便被收入大秦禁中,史書稱其為“秦王照骨鏡”。


    在古代中國,有一種傳統觀念根深蒂固,這種觀念便是“邪不勝正”,以前常有人用工匠的墨鬥、墨線之物克製僵屍,倒並非是墨鬥和墨線的墨能驅邪,而這些器物,是木匠打造物品時用以取其基準的道具,古諺稱“墨線陳誠,不可欺之以曲直”,便是此理。正因為墨鬥墨線是取正衡直之物,才能僻邪克妖。而銅鏡在古代地位也極特殊,有正容正冠之用,也有邪難侵正之意,所以各地有妖異之象,皇帝便要往往請出古鏡鎮妖壓邪,以免產生天下大亂的不祥之兆。


    秦始皇南巡,遇海中浮出一具高大威武的男子屍體,其屍肉堅似鐵,長須飄動,被認為是上古僵屍,於是發動刑徒鑿山做藏,埋住僵屍,並用秦王照骨鏡壓屍,直到千年之後山體崩塌,古鏡才重見天日。關於照骨鏡鎮屍的傳說不見正史典籍,不過這麵古鏡確是真有其物,幾經輾轉,最後隨著瑪麗仙奴號沉入歸墟水下,如果能夠打撈出來,它將是秦王八鏡中唯一還完好保留在世上的無價之寶。


    關於照骨鏡曆時千年,一動不動的照在南海僵屍臉上之事,我們自是不能妄斷真偽、但這麵古鏡似乎真的背負著某種詛咒,會引發難以想象的災難,幾乎每一個得到它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不知這些噩運,是否與它千年壓屍的傳說有關。


    我在腦海中象過電影一樣,迅速把陳教授曾經提到關於“秦王照骨鏡”的種種傳說迴放了一遍,不管怎麽樣,這次既然見到了沉船,就隻能竭盡所能撈出裏麵的青頭,否則這件古鏡就將永無重見天日的機會了,這也算是我們還了教授的一份人情,至於陳老爺子拿著秦王照骨鏡會不會倒黴,還不是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


    我把這些事撿重要的對胖子和古猜說明了一下,讓大夥做好應付意外發生的心理準備,眾人已穿戴好潛水蛙具,背著水肺整裝待發,我看了看shirley楊問他是否可以開始行動,shirley楊點了點頭,對我們這個潛水小組的成員說道:“大夥記住三件事,第一,水下環境複雜,不要冒然急進;第二,一個跟著一個,縱隊行動,間隔半米到一米;第三,注意安全,不要逞能……”


    我當時沒反應過來shirley楊是在說我和胖子不要逞能,還以為她不放心古猜,便拍了拍古猜的腦袋,提醒龍戶古猜道:“聽見沒有,說的就是你,不要再搞個人英雄主義了,你就好好跟著王胖子,給他當個幫手搬運水下破拆器械,他會為你起到模範帶頭作用的,總之他幹什麽你就幹什麽,他跳樓你也跟著。”


    古猜抓了抓腦袋,似乎聽不太懂大夥在說什麽,隻是連連點頭,表示他跟著潛水組,絕不會擅自行動,說完眾人便按下蛙鏡,一個接一個的入水,有潛水偵察經驗的shirley楊打頭,我提著水下探照燈緊跟在她後邊,然後是古猜和胖子,四人緊緊相隨,順著瑪麗仙奴號沉船的船弦潛向深水。


    按照預先設置並演練過的部署,潛水組成員各司其職,shirley楊提著漁槍在前探路,我在後邊以她的行進方向用探照燈照明,在我後麵的胖子則攜帶著液壓分離器等水下破拆工具,臨時加入地古猜並不習慣攜帶水肺,他赤著上身,僅著一條貼身的半腿皮褲,也不需要蛙鏡和蛙蹼,口中銜了龍弧短刀,手中拎著工具箱,腰間桂了一罐驅鯊劑,以及蛋民換氣用的氣螺,憑這種簡單的裝備他就可以在水下活動一兩個小時左右,而且即供潛入深水之後返迴水麵,也不需要減壓,他就象是海底地鯨魚一般,不會受到潛水病的困擾。


    第二卷 南海歸墟 第二十九章 沉船墓場(下)


    一入水中,shirley楊就在沉船旁稍做停留,好探出手來,掌心下壓,向前方橫向輕輕一擺,我明白了好的意思,扶著她的肩膀,在她身後將“波塞冬之炫”的光束射向漆黑一片的深水,光線到處,隻見水底盡是粗大的石板巨磚,林立倒塌的廢墟,似乎有很大一部分並非是被海眼吸進來的遺跡,從水底看來,有相當的廢墟先前就是建在這歸墟海洞之中的,不過幾千年下來,都被海水和從海洞裏卷進來的事物砸得房倒屋塌,麵目全非。


    我想這些古老的巨石建築,也許就是為采挖歸墟中陰火礦石而建造,在這片遺跡中,混雜著大量沉船的殘骸,有的大船沉在水中,生滿了鏽蝕,也有的附著著無數灰白色的死珊瑚蟲和船底藤壺的屍殼,如果說第一艘沉船都是一座海底的墳墓,斷裂的石柱石板,便如同是這些沉船墳墓無言的墓碑。


    混雜其中的還有很多折斷的大珊瑚樹,就在這由巨石、沉船、珊瑚樹堆積而成的海底墓場中,穿梭著無數千奇百怪的遊魚,一些巨蟹和螯蝦在礁岩縫隙中探頭探腦地爬動,我們身上帶了用搬山道人傳下秘方所配置的驅鯊劑,兇殘的鯊魚倒不必擔心,可據明叔所言,在海底最兇惡之物,以深蜘蛛蟹為首,吞舟之魚尚遜一籌,蟹之猛惡,魚龍鮫鯢等水族皆莫能敵,深海之巨蟹及螯蝦。大如車船,就算是被視為龍王爺地海蛇海蟒,被它們的螯鉗夾住,也自性命難保,對於體積稍小的潛艇,深海巨大的螯蝦甚至能夠一鉗而斷。


    我用探照燈掃視了兩遍。未見有明叔提及的斷船巨蟹,暗罵那老賊又在聳人聽聞,眾人看明了地形,便互相打個手勢,繼續下潛,瑪麗仙奴號疊壓在一片廢墟之間,船體倒斜,船尾撞入了一艘古代木船的艙體之中。按照船體結構圖上地信息,我們計劃直接潛到接近船尾的底部貨船,尋找裝在裏麵的秦王照骨鏡。


    可就在接近沉船中部的時候,感覺身邊的潛流開始加大,身體不由自主的被往深處卷,那艘古老木船是艘大腹貨船。它覺下來後可能正好堵在了一個海底旋湧的洞口,木船船體所使用的材質是木料中地上品,在海底這麽多年,尚未消爛,但此時也快被沉重的遊輪壓垮了,下方潛湧奇強,水流卷著一股股黑色的水旋,使人難以承受。我們趕緊抓住瑪麗仙奴號船側的鐵欄,才將身體穩住。


    shirley楊讓我看了看水壓計,顯示當前深度為七點五米,她迴頭做了個“十五”的手勢,預計水深十五米以下將不再安全,所以潛水組的活動範圍必須在水下十五米之內,取消了直接潛到船尾進入貨艙地計劃,臨時調整方案。從船體中部進入船艙。


    我們拽著船欄下潛到十餘米深度的時候,終於在沉船上發現了一個適合潛水員進入的地方,船側有一道艙門洞開,裏麵黑漆漆地注滿了水,不過一株海底的靈芝珊瑚卡在了艙門上,靈芝珊瑚它是海石花的一種,比較常見的還有牡丹珊瑚、鹿角珊瑚以及薔薇珊瑚,質地非常堅固,不過這種東西還擋不住水下破拆利器金鋼石鏈鋸,我對胖子招了招手,讓他換到潛水組前邊,抄家夥切斷插入艙門的靈芝珊瑚,其餘的人肩並肩排在他身後,戒備水下有惡魚來襲。


    由於事前準備相對充分,不消片刻,潛水組就成功地破門而入,遊輪內部的船艙通道並不狹窄,不過此時船身傾覆,內部的牆壁地板顛倒錯們,參照物的變動,給人造成一種天旋地轉般奇怪的錯覺,感覺異常的狹窄壓抑。


    我們進入沉船內部,雖然避時宜了船外潛流的幹擾,但艙中錯亂的空間感,也給尋找目標位置帶來了很大困難,不得不時時在沉船中停下來,反複對比船體結構圖紙,判斷出前進方向,沉船中有些區域受到撞擊的擠壓,內部的金屬構造已經扭曲變形,船裏漂浮地雜物更是在很大程度上降低阻礙了能見度。


    沉沒的遊輪瑪麗仙奴號中,充滿了死亡和陰暗的氣息,偶爾有些形態奇特的海魚遊進遊出,也是一副木然的神態,似乎也不畏懼潛水員,我一邊船內的通道裏摸索尋路,一巡尋思這船裏是不是還有船員沒來得及逃生,他們是跳海了,還是隨著這船一同葬身海底?半天也沒見一個死人,恐怕沉船之時屍體都被水流卷走了。


    有shirley楊引路,我也不須再多費心,就這麽胡思亂想地跟著潛水組,在沉船在若幹層艙內曲曲彎彎、鬥轉蛇行地向貨艙緩緩移動,忽然胖子在身後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以為身後有情況發生,急忙拽住前邊的shirley楊,潛水組頓時停了下來。


    由於沉船中沒有任何光線,我們已經無法隻依賴於一盞強光探照燈,每人都各自打開了潛水手電筒和身上的掛燈,四人靠著鐵壁,並排停住,我轉頭一看胖子,見他對我們指了指通道側麵一道艙門,那艙門半關半合,門縫處夾著一支人的手臂,那隻手幾乎就剩下骨頭了,還有三兩條小魚圍在附近,啃咬著手骨上僅存的一丁點碎肉。


    單是一條死人胳膊,顯然不會吸引胖子的眼球,那白森的腕骨上還套著一塊明晃晃的金表,表般上嵌著許多鑽石,在幽暗的水下仍顯得格外耀眼,這手表八成是瑞士產的名表,那時候也隻知道瑞士手值錢,單看材料若真是黃金鑲鑽,就肯定價值不凡,不是一般船員能戴得起的,估計這胳膊不是船長的,就船上某們富豪大亨的。


    我心想這塊鑽石金表也應該算是“青頭”貨,我們既然現在做了蛋民,蛋民除了采蛋就是撈青頭捕魚,不能不務正業啊,見了沉船中的“青頭”焉有不取之理?貪汙浪費是一種極大的犯罪,我們當然不能明知故犯。


    第二卷 南海歸墟 第三十章 鬧鬼


    瑪麗仙奴號船體傾斜角度大約是四十五度,我們在水下向船體後部移動,便要不斷潛向斜下方。我摸索著進了船長室,忽然發現身後的同伴身上湧出鮮血,再看自己身上也是如此,好似在不知不覺之間被人在腰上割了一刀,血水如一陣紅霧升騰向上,狹窄的船艙中當時就被染紅了大半。水下的環境本來就容易使人心中感到壓抑,一見身上出血,眾人無不駭異。最奇怪的是我並沒有察覺到什麽時候受了傷,也不覺得哪裏疼痛,若說失血過多導致身體麻木,也絕不會如此之快。何況流了這麽多血,頭腦仍然保持清醒,沒有大量失血產生的眩暈感。


    我們這支潛水小組稍一慌亂,便發覺身上流出的鮮血大有蹊蹺,隨即鎮定下來,各自在身上查看。shirley楊最先發現,她摘掉腰間裝有防鯊劑的罐子,一股股紅色的水流都是從罐中冒出,不消片刻,裏麵的驅鯊劑便全部被海水化為鮮血一般的液體,罐子裏麵徹底空了。


    我和胖子、古猜三人也扯掉了身上的驅鯊劑,秘方配製的丹丸同樣化得不剩什麽了。看來大事不妙,在水下沉船中竟然失去了防禦鯊魚的屏障,可大夥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除了古猜之外,其餘的人都戴著蛙鏡水肺,看不到臉上的表情,但估計都跟我的感受差不多,除了三分心驚,更有七分的詫異。搬山道人在海中采蛋尋珠,為了對付水下複雜惡劣的環境,逐漸掌握了一套填海的方法,有這些秘術為輔,在風浪湍急的大海上,也如行走在他們最熟悉的山中,所以此門方術喚作“搬山填海”,是一係列秘術、法門、訣語、器械道具的總稱,這其中僅驅鯊術一項便有若幹種法門,不過shirley楊能查到,並能實際運用的,隻用雪蝦蟆與丹砂等物混合提煉出的驅鯊劑。雪蝦蟆是一種山裏產的坔1蛙。丹砂即是朱砂,乃是水銀的原生礦,色赤紅,混以藥物配製出凝固的丹丸,在海水中會逐漸融化,產生一種暗紅色的液體,在正常情況下每一罐都能夠維持兩個時辰,用現代的時間單位來說就是四個小時。


    可是我們四人攜帶的驅鯊丹藥,在頃刻之間同時都消解於海水,我記得在珊瑚廟島準備出海的時候,我曾翻看過shirley楊家傳的搬山術秘方,在早年間,搬山道人遇到過這種情況,他們認為“丹化血”的異兆,是由於海底冤魂作祟,難道這沉船裏鬧鬼不成?


    此時海水湧動,早將艙內紅色的藥水稀釋得幹幹淨淨。我趕緊對其餘三人打個手勢,趁著入水不深,迅速原路退迴,迴到擱淺的三叉戟號重新裝備驅鯊劑,然後再到沉船裏打撈秦王照骨鏡。


    shirley楊和胖子會意,轉身就要從船長室的房門出去,可古猜跟我們缺少默契,他在最後正好把門堵住,我隻好推著他往迴撤,剛把半截身子探出去,就在潛水電的光束中,見到一頭大鯊魚從通道裏遊了進來。我“啊”了一聲,險些把唿吸器從嘴裏吐出來,冒出了大團的氣泡,這可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驅鯊劑剛剛失去作用,鯊魚就後腳跟上來了。


    古猜大概由於他師傅剛死,心神有些恍惚,又或許是心情抑鬱,激發了他骨子裏遺傳疍人的那種原始蠻性,從海裏就想見點血,冒冒失失地抄了龍弧刀,就想撲過去宰那鯊魚。我怎容他胡來,在狹窄的船艙通道裏宰一條鯊魚對他來說可能不算什麽,但是血腥會引來更多的餓鯊,被卷進了歸墟絕境的鯊魚數量不少,它們大多在海底廢墟和沉船殘骸中搜索食物。而且鯊魚不喜月光,水麵上那些陰火礦層發出的光線,使它們煩躁不安,一旦捅了馬蜂窩,大夥都得在水下喂魚。


    於是我一把拽住古猜的胳膊,把他扯迴了船長室,通道中的那條鯊魚被我們攪起的水流吸引,鯊尾一搖,就在水中朝我們紮了過來。鯊魚的速度好快,迅捷程度不讓魚雷,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相比起來潛水員在水下的動作就太遲緩了。我想縮身迴艙根本就來不及了,正要去摸潛水刀相拚,胖子在身後拽著我的腿向後拖動,把我拽進了室內,shirley楊眼疾手快,趁機關上了艙門。一時之間,我們四個人,都被困在了狹窄傾斜的船長室裏,連轉身都覺得局促,如同被關進了一個注滿水的鋼鐵棺槨之中。不過仗著水肺中氧氣充足,破拆裝備精良,而且摸金校尉對密室幽閉恐俱症有種先天的免疫力,所以並沒有感到過度的緊張和絕望,但壓抑的心情還是避免不了。我用潛水手電照視四周,想看看這破損的船艙裏是否另有出口。一艙之隔,外邊就是歸墟中的海水,船體沉沒時被扯開一個豁口,也許古猜可以鑽出去,可其餘的人就算不背著水肺也難通過,我讓胖子試試能不能用液壓破拆器把這破口再增大一些,外邊水流雖急,但隻要攀住船體,也能潛迴水麵。


    胖於舉手答應,同古猜兩人一齊進行破拆,這時shirley楊在我肩上輕拍兩下,讓我看斜下方的艙壁。覆蓋其上的泥沙已經都被shirley楊抹去,底下卻是一麵很大的鏡子,鏡體一部分已經破碎,潛水員身上有光源,在鏡前一照,就見人影和燈影隨著水波起伏重疊,這光影扭曲的情形,也真讓人覺得心中發毛。


    我心想也許是滿腦子都是要找秦王照骨鏡的事情,導致看見什麽鏡子都感覺頗為古怪,不過船長室裏有如此大的一麵鏡子,倒確實很不對勁,難道那戴大金表的船長生前很喜歡照鏡子?即便出海航行也要不時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儀容?


    再看鏡框則甚是古樸,都是雕花的紅木,形態雖是典雅,但很不符合這艘遊輪現代化的特征,與艙內其餘奢華的物品很不搭調。我看得莫名其妙,側頭看了看身邊的shirley場,她對我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明白。這麵鏡子雖然古怪,但看不出什麽名堂。我心想隻要有隱患,就應該趁早排除,於是想把這麵鏡子徹底砸碎,可正在這時艙中水流湧動加劇,胖子已經把那豁口拆大,像張大嘴似的咧在那裏。他對我們一揮手,就要當先出去。忽然間一頭鋸齒鯊,從外邊水裏鑽進了船身的窟窿之中。那鋸齒鯊在水底勁力奇大,一頭撞在了古猜身上,將他從船艙靠外的一側頂到了內側。


    明叔說古猜是古時疍人中的龍戶,身上有透海陣護體,以象征為龍鱗之屬,水中魚龍皆不能傷。誰料到竟被鯊魚襲擊,幸虧我剛剛沒有讓他獨自去鬥殺通道裏的另一條鯊魚,否則又要折損人手。


    所幸鯊魚口都生在腹麵,它穿過船壁進來傷人,身體並不靈活,古猜才沒被這鯊魚咬到。他自幼跟師父阮黑在海裏捕魚采蛋撈青頭,頗見過些水底的場麵,雖然事出突然,但仍能鎮定自若,後背撞到艙門,雙腳在壁上一點,活像一尾靈動的黑海豚,閃入了鯊頭襲擊不到的艙中死角。


    鋸齒鯊猝然出擊,沒能咬到活人,反而被卡在了船壁的窟窿中。可能鋸齒鯊也沒料到這種事情,有點發蒙,鯊頭連擺,也不知它是想鑽進來,還想打算抽身迴去。胖子躲在側麵,見這巨大的鯊頭在身前晃來晃去,位置十分就手,正好手中的金剛石鏈鋸還沒放下,腳底一踏液壓泵,抖開鏈鋸,把他在大興安嶺插隊時鋸木頭的手藝施展出來,將那兇殘的海底霸王鋸齒鯊,當做了一段橫倒著的圓木。從中鋸了個痛痛快快。


    金剛石鏈鋸拆鐵解銅都不費事,鋸齒鯊血肉之軀,又怎經得住它在身上拖個三五來迴,偌大個鯊頭頓時被齊劇劇鋸斷,滾進艙中。失去頭部的後半截魚身,則像一截大木頭,隨著水流飄進亂石廢墟,刹那間艙中血水彌漫,視線全被混濁的血霧遮擋。


    若非在水下不能說話,我早就破口大罵了。這胖廝隻顧自己一時痛快,被他鋸掉的鯊魚頭裏冒出滾滾血水,濃重的血腥定要招來附近群鯊,我想到此節,不敢怠慢,急忙摸到鯊頭,合身抱住將它推出船外。


    鋸齒鯊的頭顱剛漂到外邊,就被幾條鯊魚爭相撕咬,歸墟之內水流紊亂,而且被海眼卷進來的海獸海魚各種各樣,種群和食物鏈全被打亂了,餓鯊更是紅了眼,見什麽就想咬什麽。我透過艙體看到船外群鯊雲集,鯊魚在水下兇忍殘暴,豈是人所能敵?趕緊同shirley楊把船長室中的書桌麵板卸下,擋在了船體的窟窿上,以免再有鯊魚瞅冷子鑽進來。室中鯊血漸消,眾人暫時鬆了一口氣,但前後都被惡鯊所阻,潛水組已經完全置身於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窘境之中了。沉船內部的那條大鯊魚,少說有五六米長,大得驚人,但我並沒有來得及細看它是什麽種類,鯊魚在古時也稱“鮫”,體形如梭,頭大尾細,從頭開始後部逐漸變細,以達於尾,它們骨骼柔軟,皮厚色黑,鱗為顆粒狀,胸腹兩鰭既闊且大,如同飛翅,兩葉尾鰭則大小懸殊,多產於熱帶之海洋。南海中鯊魚極多,它的魚鰭可以曬幹為魚翅,是宴中上選,魚皮可做刀劍皮鞘或服裝,所以也有蛋民捕魚時專門捉鯊魚,在市上可直接換到生活必需品。


    我和shirley楊絞盡腦汁,迴憶搬山填海中驅鯊術的相關記載。鯊魚種類甚多,背談色灰,腹部雪白的是大白鯊;體形細長,皮色呈藍的是“青鯊”;背部如茶色微紅,體側有紅斑的鯊魚,叫做虎鯊;腹部左右有鋸齒狀突起物的是鋸鯊,也就是剛剛被胖子活切為兩段的那種;有種頭部有橫骨做“丁“字形,眼睛長在兩端,相貌十分古怪的是雙髻鯊。以這幾種在海底最為常見,此外還有許多異類,雖然習性會有不同,但在歸墟內似乎這幾種鯊魚都有,雜處盤踞在沉船和死珊瑚形成的洞穴縫隙裏,猝起相攻,沒有了驅鯊藥劑,實是難以防範。


    古猜對我們打著手勢,艙門外那條巨鯊,應該是虎鯊,在狹窄的船艙通道裏,它根本施展不開,此刻可以出去將其殺掉,說著用龍弧短刃在水中虛刺,神色間透出十足的兇悍,和在陸地上判若兩人。我心想古猜若真是龍戶,憑著遍體龍獺透海陣的花繡,可以縱橫海底,往來無礙,自然是可以讓他單獨潛迴水麵,取了驅鯊劑再來接應我們。可剛才他明明受到了鋸齒鯊的襲擊,看來古疍人的那套神秘文身,也隻是在傳說中厲害,擱到現實裏未必好使。他先前赴水救迴阮黑,恐怕也僅僅是一時運氣,我十分清楚水下鯊魚有多厲容,怎肯讓他冒險出艙。


    古猜不知我的想法,見我不答應,又對shirley楊和胖子比手畫腳,想要從沉船中遊出去。我暗罵這海上的蠻子怎的如此缺少組織紀律性,看來在潛水之前我告訴他的話,都他媽算是對牛彈琴了。


    就在此時,我突然發現古猜身上好像黏著一層東西,把他身上的文身都遮擋住了,昏暗的水中也看不真切。我急忙到他近前,在他背上用手一抹,潛水手套上什麽也沒有,而古猜後背的文身確實是被一層黑色的物體蓋住了,那些黑色的海水像是有黏性一樣附在了他身上,有形無質。


    我心中一驚,在福建沿海多有黑色海水黏住漁船和船員的傳說,水鬼纏身似乎就是這樣,聯想到剛才驅鯊劑迅速揮發,難道這沉船裏真有幽靈存在?雖然盜墓摸金之人對幽冥之事看得超脫,但下海撈青頭卻另當別論。蛋民們那句古診“欺山莫欺水,瞞天不瞞海”說得極有道理,人們對深海的了解,甚至還沒有對月球的認知程度來得多。海底是個神秘莫測的環境,摸金校尉那套手藝在海裏就玩不轉了,天知道我們在這沉船裏遇到的是什麽。


    我想把這一情況讓古猜知道,可能鯊魚過來襲擊他,就是因為他的文身都被黑色海水黏住了。於是將他拖到那麵大鏡子之前,背對鏡子,讓他迴頭看鏡中自己的背影,可還沒等古猜迴頭看向鏡中,我借著潛水手電的光亮,在水影晃動之中,見有一個身形魁梧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混在我們當中。他模糊的身形並不清晰,不過手上金光閃閃的手表卻格外顯眼,是船長的幽靈。


    第二卷 南海歸墟 第三十一章 群鯊


    如果船隻遇到海難,在不得不下令棄船之後,唯一有權利留在船上的隻有船長一人,他有權利選擇和他的船同生共死。以往聽到那些關於幽靈船的傳聞,也大多是船長死後不肯離開他視為生命的船,時隔多年他的亡魂依舊留在船上,駕駛著鬼船在大海上兜圈子,海圖上的航線都是一個又一個重複的圓圈。據說中國的南海艦隊就曾發現過這樣一艘怪船,不過這隻是部隊裏的傳聞,誰也不好說是真是假。所以我一眼瞅見鏡中水波光影中,多出一個戴了塊金表、滿臉絡腮胡子的男子,腦子裏先人為主,首先閃現出一個念頭:“在瑪麗仙奴號沉船中果然有個船長亡靈。”他就是快被魚啃沒了斷臂的主人,他的金表都被胖子捋去了。


    船長的幽靈似乎趴在古猜的背上,遮住了他的龍戶文身,鏡中這一幕讓人寒毛倒立的情形非常短暫,也就在一晃之間,可能除了我之外誰都沒能注意到。我心中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帶動身邊水流,那鏡中的鬼影也因水波紊亂,被攪得模糊不清了。


    驅鯊劑被海水迅速化去,以及我們在沉船中無緣無故地遭到鯊魚襲擊,可能都和瑪麗仙奴號船長的幽靈脫不開幹係。我想要讓其餘的人注意到這一危險的情形,可沒等我接下來再做出別的舉動,便有一條體形細長的青鯊。從堵住船體窟窿的桌麵下溜了進來,兜頭撞在了shirley楊身上。青鯊體形雖小,可在水下被它咬上一口誰也吃不消,shirley楊正按著那塊木板,見青鯊躥到近前,隻好閃身去躲。


    我見青鯊如影隨行般迫咬shirley場,狹窄的艙室之中,我們四人幾乎是摩肩接踵,躲得開第一下也躲不開第二下,我隻好和胖子分別拔出潛水刀,朝著從身前遊過的青鯊刺去。但人在水下行動緩慢,如何刺得到靈活異常的青鯊,那青鯊行如閃電,從兩柄插落的潛水刀下快速穿過,眼看著就要一口咬住shirley楊的肩頭。


    shirley楊退到牆角,室內狹窄無法使用魚槍,隻得拔出潛水刀倒握在手裏,準備跟遊過來的青鯊硬拚了。在這危險萬分之際,古猜霍地挺身向前,那青鯊遊動速度雖快,龍戶在水中的身手更快,手中刮蚌屠龍的龍弧短刃遞出,將遊向shirley楊的青鯊截個正著。鑄滿魚龍麟紋的青銅弧刃,雖是稱為短刃,實際比斬魚刀小不了多少,連柄帶刃,也有成*人的半條手臂長短,刀頭寬闊彎曲,非常鋒利,利刃寒光閃現,刀鋒到處,頓時刺入青鯊體內,汙濁的血液滾滾冒出。


    那青鯊甚是兇悍,雖然被利刃幾乎戳了個對穿,卻並未當場斃命。它吃疼後垂死掙紮時的力量奇大,這時就算我和胖子加上古猜三人一同出手,在水底都按不住這條體形不大的鯊魚。隻見它身軀翻滾,拚命扭動起來,古猜也當真是海上的蠻子,到了這時候還不肯撒手放開短刀,身體也被青鯊在水中甩了起來,人和青鯊都撞在那麵大鏡子上,將鏡麵撞得粉碎。古猜趁機揪住鯊鰭,抽出龍弧刀,手起刀落,又接連在青鯊鰓上連戳了數刀,一股股的血水湧動起來,那兇惡的青鯊拚命扭了幾扭,終於失去了生命的鮮活力量,軟塌塌地死在龍戶古猜刀下。我見古猜屠鯊的手段利索至極,這絕對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不是現今一般蛋人所能及,心想算你小子夠狠,眼瞅著沉船外的鯊魚越聚越多,區區一道木板根本阻攔不住,隻好先將那死掉的青鯊屍體扔出去讓它們自相殘殺。看來這間船長室是沒辦法再待下去了,而且困在這裏的時間越久,對我們越是不利,趁著水肺尚且充足,隻好到沉船中再尋出路。艙內的鏡子完全破碎,我也顧不上再去考慮這船中是否真有船長的亡靈,但可以肯定黏在古猜文身上的黑色海水非同尋常,必須盡快想辦法幫他擺脫掉。我對眾人指了指船長室的艙門,大夥都知道艙門外的通道裏,有條體形碩大的巨鯊在遊蕩,不知它是被困在了裏麵,還是特意鑽進來獵食,總之它的存在,對我們是一個繞不開的障礙。一旦決定奪路而出,我便抓過地上的魚槍來至門前,胖子攜帶著探照燈和破拆器緊跟在我身後,shirley楊拿了另一把魚槍斷後。我們這夥摸金校尉彼此之間互有默契,不需過多交流,便已經展開了可進可退、互相依托的隊形,隻有古猜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愣頭愣腦地不知該幹什麽,shirlev楊隻好把他拽到自己身後。:身後的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他們已經準備就緒,就用肩膀頂開艙門,人沒出去之前,就把“斯克巴普羅”深水魚槍探了出去,槍頭所指,全是幽暗的海水,艙外通道中的那條大鯊魚不見蹤影。我側身探出頭去,身後的胖子跟著舉起探照燈,向通道遠端照了一照,死水沉寂,沒有任何動靜。


    看來門外的鯊魚已經遊到別處去了,眾人觀望清楚才算放心,一個接一個緊挨著進了傾斜的通道,關閉了船長臉室的門。現在我們麵臨兩個選擇,一是向上,從船首離開瑪麗仙奴號,迴去補充驅鯊劑,但船首的出口離我們出水的位置還有一定距離,也難說在這一過程中會遭到鯊魚襲擊;另外還有一個選擇,繼續向船尾潛水,此處已經非常接近我們的目標了,如果這一次成功撈出秦王照骨鏡,就會免去第二次再潛人這鬼船的麻煩了。


    我稍加權衡,心想反正都要遊迴水麵,何必半途而廢,不如撈出青頭再撤迴去,也免得稍後還要再次涉險。在船臉通道裏至少不會受到鯊魚的圍攻,比起在沉船外邊倒是安全多了,至於那船長的幽靈,除了我之外其餘的人似乎都沒發現,為了避免引起行動的混亂,我暫且將此事按下,打算稍後見機行事。若真是怨魂纏腿,怕是輕易也難走脫,而且以我從前的經驗判斷,在擺脫古猜身後那層幽靈般的黑色海水前,貿然離開沉船,絕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


    我看了著水壓表和水肺氣壓表上的讀數,都允許我們在水下展開進一步的行動,便立即下定了決心,對身後的三個同伴向下一指,潛水小隊便沿著傾斜的通道,向沉船的深處繼續前進。繞過一道由於船體損壞而扭曲的鐵門,我們進人了一間寬闊的大廳,這裏至少占據了兩三層船艙,大廳裏的海水中,到處漂浮著雜亂的事物,其中有五顏六色的籌碼,還有一些奢華的桌椅、裝飾用的名貴植物,以及一架翻倒在角落中的鋼琴。成百條細小的遊魚,在水中來迴穿梭,被潛水手電的亮光一照,便紛紛疾趨逃向黑暗的水裏,嗖嗖地在眼前掠過。仿佛在躲避著什麽危險,潛水至此,使人頓生不祥之感。


    這間大廳可能是這艘私家遊輪的核心區域,可以進行舞會、宴會、賭博等各種有錢人的娛樂社交活動,按照圖紙上的標注,隻要穿過遊輪的中央大廳,就可以直接下到底層貨艙中了。胖子對我抬起手來,做了翻扣的手勢,我知道他大概又想找借口,要在這豪華遊船中順手牽羊反手摸瓜,掃蕩些黃白之物。我在他腦袋上打個暴栗,現在哪顧得上去抄那些不相幹的財物,我把手向底艙方向一切,還是找那麵銅鏡最為緊要。隨後帶隊潛進大廳深處,其餘三人緊隨在後。這時古猜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我心道這小子卻又作怪,讓胖子舉著強光探照燈往身後一掃,正好看見一頭巨大的白鯊,正試圖從外邊的通道擠入艙內大廳。


    這白鯊軀體大得像艘小型潛水艇,眾人一見無不大驚,人人都從口中冒出一大片白花花的氣泡,浪費了水肺中一些寶貴的氧氣。這就是我們先前在船長室前的過道裏,遇到的那條大鯊魚,一開始誤以為是條虎鯊,這迴在探照燈下看得真切,灰背雪腹,竟是更加兇猛嗜血的白鯊。鯊魚血盆大口裏露著數排倒刺般的利齒,這要讓它咬上一口,縱是金剛羅漢也受不了。


    這時候才開始慶幸沒直接從沉船內部上去,否則定會在通道之中狹路相逢。我們攜帶的魚槍上塗了見血封喉的劇毒,對兇惡的海獸可以一擊致命。但這白鯊恁般長大粗重,未必能在水下將它輕易射殺,若是迎麵撞見,魚槍上的毒藥如果發作稍慢,潛水組前邊的成員必定會首當其衝,被它一口咬去半個身子。


    胖子手中舉著探照燈打在鯊頭上,我看得分明,知道正可趁著大白鯊鑽進大廳的這一時機,射它一槍,當下拿捏好時機,抬手便射出魚箭。shirley楊也在同時用魚槍射向目標,兩支帶著倒刺的鋒利魚箭,在水底拽出兩道寒光,恰似流星閃電,直奔白鯊飛去。


    可大白鯊正猛地用力擠進大廳,對它來說,這船體的銅鐵艙板,大概和硬紙殼子一樣不堪一擊。那一身千鈞的巨力,撞得整條沉船都震顫不止,恰好那架被卡住的鋼琴,由於船體震顫猛烈,斜刺裏滑了出來,兩枚魚箭全釘在了琴架上。那尾巨鯊也恰好闖進大廳,在水中與滑倒的鋼琴撞個正著,那架估計是很名貴的鋼琴頓時被巨鯊撞得支離破碎。


    我見魚箭未能命中,沉船內的大廳中水流激蕩,鋼琴的碎片在亂流裏到處盤旋,巨鯊已經搖頭擺尾遊了下來,趕緊和其餘三人反身潛向深處。這時仿佛是在和死神賽跑。但以我們的速度,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鯊魚追到前抵達前方的艙門。我注意到附近有個小型樂池,打算迂迴過去,利用地形引開鯊魚,讓其餘的人先行逃開,然後我再另想辦法脫身。但這想法還沒等反射到身體的行動上,傾斜的沉船又是猛地一震,原來在巨鯊的撞擊下,船體似乎失去了支撐,金屬和水流都在奇異地顫抖,瑪麗仙奴號沉船從中央大廳處緩緩斷裂開來。


    第二卷 南海歸墟 第三十二章 藏寶盒


    我們潛入沉船,都沒攜帶配重的鉛塊,隻有抓住船內固定之物,遇到無著落處,便以潛水刀插入鋼鐵的縫隙裏,借力逐步潛向深處,此時身後巨鯊猛追而來,船體忽然從中裂開一條大縫,眾人身子隨之一震,心知不妙,迴頭看時,又有數條鯊魚從剛剛斷裂的船身,遊進了這座奢華的遊輪大廳。


    一頭虎鯊來勢洶洶,蹭到了白色巨鯊身上,那白鯊被船體的震動所驚,正有股難以名狀的邪火,龐大的軀體一甩,帶動的水流將身後幾條鯊魚卷得歪歪斜斜。我見這是個空子,眼下除了瑪麗仙奴號的貨艙,更沒別的地方好去了,對其餘三人連連揮手,潛水小組的成員們頭也不迴地迅速穿過了中央大廳,兜得小半個圈子,魚貫潛進了後部一處像是廚房的船艙。


    到了艙口,古猜仍不死心,還在不斷迴頭看著身後的鯊魚,大概想要過去拚個魚死網破,使白刃見血。我按住他的腦袋,硬將他推進船艙,俗話說“土幫土成牆,人幫人成王”,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任誰都要避其鋒芒,單憑你一個十五六歲的龍戶,又怎麽對付得了這麽多兇殘的鯊魚,現在豈是逞能的時候?


    我記得圖紙上這間船艙有兩個出口,連接大廳的隻是其一,另有一側通向底艙,是前往貨艙的捷徑。等斷後進入其中,但見廚房裏麵更是一片淩亂,鍋碗瓢盆各種灶具東倒西歪地到處散落。我想要把洞開的艙門反鎖了,那巨鯊雖然厲害,卻也不會輕易撞破關閉的艙門,但艙體微有扭曲,那道門卻是再也不能合攏。


    我靈機一動,和胖子兩人把廚房裏最大的櫥櫃斜頂在門上,這時門外的鯊魚已經跟到了門前,撞得碗櫥中的拉門全部散開,裏麵無數破碎的瓷碟子稀裏嘩啦地滾了出來,但櫥櫃被艙體和艙門之間形成的夾角支撐,一時還不至被鯊魚破門進來。


    胖於隨手在廚房裏亂翻,拉開一層肉櫃,從中扯出半扇腐爛的豬肉,就推在門前,他可能還指望鯊魚進來之後看見豬肉就不咬人了。我心想你***這才是當代天方夜譚呢,事到如今還能想出這自欺欺人的辦法,我估計這些鯊魚來者不善,很可能就是附在古猜背上之物引來的,否則它們也不會對潛水員如此圍追堵截。


    我抬手揪住胖子,讓他不要白費心機了,看這廚房也不穩固,還得繼續往沉船深處退,貨艙應該是船體後部結構最堅固的區域,尋路撤到那裏麵再作道理。


    四人在後半截沉船中轉了一個來迴,終於在一處鐵梯下的“丁”字形通道裏,找到了最底部的貨艙。瑪麗仙奴號遊輪屬於一位南洋大富豪,此人是走私販毒發的家,後來逐步做起了古董文物生意,這人不像明叔那樣什麽錢都賺,不是價值連城的東西根本不碰,海底的青頭,墓中的明器,凡是經他手裏過的,幾乎件件都是國寶秘器。


    他這艘船不同於一般的遊輪貨船,除了用來享樂之外,也是用來走私販賣古物的一件交通工具。所以貨艙不大,但卻是全船防護最為嚴密的部分,艙體密閉,防水、防火、耐壓,大到銅鼎,小到夜明珠,都可以在裏麵找到相應的位置,得到妥善保存。


    據船上幸存者迴憶,遊輪在颶風中迷失了航向,遇到海難後,船體下沉很快,甚至沒有來得及疏散逃生,幾乎所有的船員和乘客都魂歸大海了。這間貨艙裏的東西,十有八九還留在原處沒有被動過,如今沉入歸墟,已是無主之物,誰撈出來就是誰的了。


    貨艙前的通道裏,大部分沉積物都湧到了這裏,海水汙濁,顏色更深,潛水手電的照明範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唯有使用氪氣燈泡的“波塞冬之炫”強光水下探照燈,才可以穿透七八米的水波。不過這種探照燈耗電量大,一旦連續使用,隔不了多久便要在水下更換電池,所以潛水小組隻攜帶了一架探照燈。


    我們隻好完全依靠僅有的強光探照燈,四個人相互間保持著極近的距離,看明了周圍地形,摸到密封的貨艙邊緣。鋼板門仍是牢牢關著,側麵有六道完好無損的鎖栓,像是一個金屬的大棺材。


    胖子是撬棺破門的行家裏手,摸了摸鎖栓的粗細和牢固程度,對我們挑起大拇指,示意拆開艙門不成問題。私人遊輪裏的貨艙就像是個保險櫃,不過這保險櫃隻是為了預防萬一,防備的都是擰門撬鎖的小偷小摸之徒,船主做夢也想不到有人用液壓破拆器來硬性拆門,在金剛石鏈鋸的切割下,區區幾道鎖栓根本起不到什麽保護作用。


    我打個手勢,讓胖子抓緊時間拆掉艙門,並帶著shirley楊和古猜守住船底的通道設置防線,魚箭都上了膛,一旦有鯊魚過來,在這狹窄的水下空間內,兩支魚箭輪流射殺,盡可以守得一時三刻。


    古猜用氣螺換了口氣,握著龍弧短刀警惕地注視著水下動靜,他並沒有察覺到背後有什麽異樣,不過我看到那片黏在他文身上的黑色海水,依然存在,不知是不是這底艙的水中太暗,還是那片黑水越來越多,他整片後背都如被墨所染,比先前在船長室中要嚴重多了。


    shirley楊也發現了這一異狀,我對她擺了擺手,表示我也沒辦法,不知道古猜背上究竟有什麽東西,抹也抹不去,擦也擦不掉,也許正是這船上死者的亡靈附在了他身上。在進一步確認真相之前,隻好靜觀其變,或是等迴到水麵再想辦法,可惜這次出海,我們來得匆忙,竟然忘帶黑驢蹄子了,否則即便是在海底,按到他背上一試,便知是鬼是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胖子終於解決掉了艙門上最後一道鎖栓,我暗中感謝撈青頭的祖師爺漁主保佑。大夥一齊動手撬開艙門,我隨即將探照燈的燈頭指向其中,這秘密貨艙內部尚有一道閘口,開啟之後,海水立刻跟著灌了進去。


    貨艙內的結構像個大貨架,擺了三個古樸的檀木大盒子,秦王照骨鏡不知裝在哪個之中。我把探照燈交給古猜,讓他幫我們舉著照明,shirley楊則握著魚槍防備有鯊魚接近。我和胖子動手去撬那些木箱,檀木能防蟲防潮,所以收藏古玩的行家,都喜歡將古物納入檀木製造的藏寶盒裏,這種東西我見過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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