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日,清晨六點。


    裴清涵已穿戴整潔,背上單肩包走出家門,順著櫻花大道緩步前行。


    路邊車輛很少,晨跑的女高中生揮灑著汗水,將白色的運動服浸潤,經過她時卷起的晨風將少許花瓣吹到裴清涵的身上。


    最近的天氣越來越冷了,興許是寒潮的緣故,可以看見樹葉上掛滿了雨滴。


    如果沒記錯的話...昨晚好像下了一場雨?


    今早的天氣預報說中午又會升溫,最近的天氣真是奇怪。


    裴清涵掃了掃雪白脖頸上的花瓣,清冷的晨光將她的背影映在了玻璃上,她簡單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脖頸便收迴了視線。


    沿著下坡路一直走,在盡頭的十字路口處有一顆櫻花樹。往年這個時間它已經凋謝了,但今年不知道怎麽的,還在盛開,偶爾會有些許的粉色花瓣飄下。


    櫻花樹旁的人行道沒什麽路人,平日裏也少有人和車輛會經過,因為這裏一路向上走是裴清涵的家——裴家宅邸。


    雖然沒有車輛經過,但裴清涵還是乖巧的站在人行道前等待綠燈的到來。


    她長得並不高,黑色的單馬尾修長,隨著清風拂動,兩隻秀氣的手在冷風下微微有點紅潤。


    裴清涵視線穿過遠處的長橋,看著路邊的早餐店,那裏升起的渺渺煙火讓她吞了吞口水,然後迅速的右拐,一路前行去地鐵站。


    今天吃的夠多了...再吃可不妙。


    剛到地鐵站,旁邊傳來了清脆明亮的打招唿:


    “早上好,清涵。”


    裴清涵點了點頭並下意識地打量這個女生身體上的細節。


    手掌白皙細膩,沒有老繭,大腿肌肉沒有鍛煉的痕跡,腰圍寬了點,上臂肌肉缺乏...看起來很弱。


    她的觀察力一直很敏銳,這是常年在靜坐中練出來的。裴清涵可以自信的說,無論是怎樣存在感稀薄的人,她都能一眼發現。


    “早。”她淡淡的吐出這個字,然後一聲不吭的跨入地鐵內。


    這個人好像是同班的,記得以前學園祭的時候跟她同組,其餘...就沒什麽印象了。


    “清涵這麽早起去學校要做什麽?”


    一旁的女生並不在意裴清涵的冷淡態度。


    裴清涵在班裏的角色類似於小透明,但這並不代表她不起眼。


    恰恰相反,裴清涵麵無表情的樣子已經成為上清院的七大景點之一,班裏喜歡她的男生少說也能湊齊兩個足球隊。


    同時,班裏的人從沒見她換過表情,因此不少人猜測裴清涵這個三無少女可能是性冷淡。


    “晨練。”裴清涵默默吐出兩個字,然後閉上嘴。


    她看了一眼身旁女生手裏拿著的德語筆記,忽然想起來,今天好像是上清院的學院考試日。


    不同於別的學校,上清院文理科目是不分的,並且教師們在這個基礎上加上了一些外語考試,類似於德語之類的。


    當然,德語這些小語種是不計入總分的,僅僅作為課外的學分記錄在檔案裏。


    而上清院的學生之所以努力學習,是因為不想成為e級別的學生。


    簡單來講:上清院會根據學生的成績進行劃分,劃分的等級有五個,依次從a到e。筆蒾樓


    考的出色的a級會有獎勵...類似於食堂打折券之類的。同樣,e級別的學生也有懲罰,他們要接受課外的輔導以及周六日的義務勞動。


    每個年級,e級別的學生會有二十人左右,也就是說,每個班會分到五個名額,為了不成為這五人中的一個,上清院的學生卯足了勁學習。


    裴清涵看著窗戶上自己的倒影隱隱有些失神,對她而言,知識就像是先天繼承的一樣,就算不學也不會考的太差。


    仔細想想,人和人之間,會有很大的差別。


    ‘叮叮...’


    地鐵到站,裴清涵走出地鐵門,無視周圍男生熾熱的眼神,快步往上清院走去。


    邊走,她邊迴憶前幾天發生的事情。


    常年修行劍道的父親因為看不慣上清院劍道部積弱的局麵,決心進行整改,而改革的第一步,就是把自己拉去劍道部做個表率,順便拿個全國劍道冠軍以示威嚴。


    老實說裴清涵並不是很想去,比起劍道比賽她更願意去家附近的拉麵店拿個大胃王獎杯。


    但是從上個禮拜開始,那個黏人的姐姐就一直纏著自己撒嬌,還說裴清涵要是不去就要同床共枕。受不了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她勉強答應了。


    劍道館,站在門前的裴清涵收迴了思緒,拿出鑰匙就要打開門,鑰匙孔插進門鎖後卻沒有往日的清脆感,她頓了一刻,心想昨晚是不是沒鎖門?


    推開紅木門的一刹那,裴清涵微微有些發愣。


    晨光順著窗戶照在了館內的硬木地板上,可以清晰看見細小且斑斕的塵埃在四處飛舞,寬闊的館內寂靜無聲,但是天生的敏銳直覺讓她察覺到了不對勁。


    順著橘黃色的欄杆一路向裏麵看,能發現盡頭處光與影的交錯間坐著一個人。


    劍道部部員?


    感覺不像,她記得那群人除了劍道什麽都會,身上鼓起的肌肉都足以去打拳擊,而且昨天晚上他們結束完訓練好像去慶祝了,這個時間應該還在醒酒。


    那會是誰?


    這一刻天空的雲朵被風吹的偏移了一點方向,白光照亮了劍道館內長坐的夏齋的側臉,頃刻後他睜開眼,淡棕色的眸子順著裴清涵的影子望了過去,看著逆光下被金紗籠罩的單馬尾少女陷入沉思。


    片刻後,他開口:


    “早上好。”


    空靈的聲音打破寂靜,沿著劍道館中心掛著的頗具禪意的“緣”字傳來。


    裴清涵記得這個字跟《金剛經》有關,是自己的祖父掛起來的。原句是: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你不是劍道部的人。”裴清涵肯定的說。


    說完她仔細看著夏齋,上到下,非常認真的看了一遍。


    很奇怪。


    這個人的皮膚很細膩,不像是常年鍛煉,但有著極為顯眼的肌肉。手上虎口有修剪過老繭的痕跡,經常握刀或者其他東西...


    感覺不簡單。


    “嗯。”夏齋點頭。


    “入社要下午來,登記的人不在。”


    裴清涵平靜的說道,繞過夏齋打算去換衣服,開始今天的晨練。


    往日裏這種男生她見的也不少,趁著劍道部沒人就過來搭訕,不過這次要讓他失望了,自己對於年幼的男生沒興趣。


    “我不是來入社的,這次專門過來是有別的事情。”夏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用一種柔和的語氣說。


    “哦?”裴清涵停住了腳步,淡淡的看著他。


    “我來踢館。”夏齋露出挑釁的微笑。


    說完,他將手裏的竹刀扔出,竹刀像是利箭一般劃過裴清涵的側臉並插在旁邊的簍子裏,沉悶的聲響在空中低吼咆哮。


    這種行為極其危險,如果一個控製不好就會傷到別人。當然,夏齋敢扔出去就心裏有底,眼前的女生雖然沒有想象裏的那麽強,但絕對弱不到哪裏去,應該是從小修行劍道的人。


    裴清涵掃了一眼簍子,微微眯起眼。


    她很確定,現在自己有點生氣,於是握住簍子裏的竹刀走上前。


    “不換防具?”


    夏齋問。


    “不用,很快就好。”裴清涵冷聲道。


    “我建議你還是換上比較好。”夏齋抓起竹刀好心提醒了一句。


    話還沒說完,刀光劃破清晨的陽光唿嘯而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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