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叔,俺告了煤老板了,他說一會就安排人來救人,小海咋啦。叔你說話啊,你別嚇唬俺啊。”猴子看著那個男人,聲音明顯的顫抖哽咽起來。


    “海子沒事,就是睡著了,俺帶他去看醫生,海子沒事。”麻子叔喃喃的說。


    誰知,那個叫猴子的孩子哭著喊“小海死了,小海死了……”


    那個男人突然瘋狂起來,一巴掌將猴子扇倒在地,“放你娘的屁,海子沒死,海子沒死,海子就是暈過去了……”


    猴子從地上爬起來,蹲在坡壁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時,井口忽然亮了一下,傳來了一聲動靜。


    猴子激動的喊著,“俺們在這,俺們在這,快下來救人,興許還有救啊。”邊說著話,猴子連滾帶爬的跑向井底,努力的背起昏迷的亮子,顫顫巍巍的向著井口爬去。


    瘦弱的身軀在這一刻爆發了驚人的體力。


    我從未像眼前這樣期待著,渴望著奇跡的發生,真的,從未有過的渴望。


    看著眼前的幾個人,我為他們慶幸,不管怎麽說至少有他們人活了下來,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扭頭看鐵衣,發現這家夥竟然雙眼通紅,布滿血絲,似乎十分憤怒的樣子讓我十分不解。透過鐵衣的眼睛,我感覺好像哪裏有點不對勁!突然轉念一想,不對啊!“如果他們真的逃過了,為什麽還會出現在這裏?難道?”我不敢再繼續想下去,我希望我想的都是錯的!明明救援的人都已經趕到了,而這煤與瓦斯的湧出也徹底停下來了呀。


    我所期待的奇跡終究沒有發生,過了很長時間,我終於聽到井口有了聲響,那些救援的人似乎終於開始有動作了。


    而我的心早已提在了嗓子眼處,生怕再有什麽意外發生,為了防止自己開過光的烏鴉嘴在此刻靈驗,我什麽都沒有說,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生怕耽誤了救援,生怕再發生意外。生怕生命在此刻脆弱的像是一根火苗,被一個微弱的哈欠吹滅一般。


    但過了好一會,卻沒有一個人下來,正在我詫異不已的時候。


    誰知,井口竟然想起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隨著爆炸聲的響起,整個井道都開始劇烈的震顫了一下,接著原本遠處井口的那一點亮光瞬間便徹底消失不見了。


    還沒有弄清楚發生什麽的猴子,傻傻的站在原地,背著還未曾醒來的亮子,而麻子叔則一直自言自語的跟懷裏的海子說著話,好像精神失常了一般。


    可是,這樣的事故,完全不需要爆破救援,井口原本就沒有受到影響,再說了即便要爆破怎麽可能在井口的位置,我剛想罵這群救援的都是傻缺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眼前這詭異的場麵,完全跟救援沒有任何關係,難道?滅口?


    這個詞出現在我腦海中的時候,我頓時感覺周身發寒。甚至比事故發生的慘狀更讓我心底生懼!


    井口開始有許多的大石塊朝著井底的位置急速落下。


    我死命的喊著,“快跑,快跑,快跑……。”


    而看著眼前這突然發生的狀況,猴子和那個中年人竟然來不及反映,不知道是因為過度悲傷還是被突發的一幕所震驚,總之一動不動的呆立在那裏。而猴子所站的地方則是那些石塊滾落的必經之路。


    眼看著落石就要接近他們的時候,


    井口又想起了更大規模的持續的爆炸聲,頂部開始滾落大量的巨大石塊,坡上的幾個人完全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便被巨大卷著滾落到井底,在我們眼前被砸的血肉模糊,鮮血四濺,死狀極為恐怖。


    “為了怕泄漏消息,煤老板找人炸了井口,井下的人全部死了,沒有一個生還的,煤老板炸了井之後卷錢跑了!”滾落的巨石砸在了猴子,腦漿迸裂,當場死亡,就在我腳邊。


    ……


    最後,所有的礦工屍體便被埋在了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


    此刻的我一種巨大的憤怒像是要破膛而出一般,我無處發泄,感覺心上的分量快要讓我窒息一般,身旁的鐵衣嘴唇也被咬出血來。


    一會的時間,我們眼睜睜的目睹著這些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不見了,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去了,死在了自然與人心之下,而歸根結底,是人心。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救援。卑微的死亡就像是卑微的活著一樣,埋身在這永遠見不到陽光的地方。


    我大口的喘著氣,似乎胸前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我想要挪動卻無能為力,看著手裏的瓦斯檢測儀,數據依舊正常,我卻感覺唿吸十分困難,身體嚴重缺氧!


    我實在無法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幕是真實的,我實在無法相信生命竟然能卑微脆弱到如此程度。過了一會,那些湧出的煤流消失不見了。眼前的一切又恢複到我和鐵衣剛剛看到的景象,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一絲聲響,就如同我們剛剛下井到這裏時看到的景象。


    這究竟是夢還是真實的存在?雖然答案我很清楚,隻是不願相信,我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一個終究會醒來的噩夢,夢醒後一切都是美好的。可我的理智很明確的告訴我,我看到的都是真實的,無法迴避,無法改變。


    過了很久,詭異怪的一幕發生了,那張沾滿了煤塵的臉竟然又出現在了我的鼻尖處,剛剛還漆黑的一片又亮起了那點點頭燈光,似乎一切又迴到了開始,像是時間被倒帶了一般。


    帶著好奇,我看著鐵衣,鐵衣同樣搖了搖頭。


    眼前詭異的一幕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靜觀其變。”鐵衣蹦出了四個字。我點了點頭。


    接著,我站起身來,看著我的鼻尖處那張黝黑的臉龐。不一會的功夫,亮子,水叔,猴子還有那個不知名的男人紛紛出現在眼前,接著事故發生,接著礦主炸井,接著煤流再次湧出。


    又過了很長的時間,那張沾滿了煤塵的臉竟然又出現在了我的鼻尖處……周而複始,像是按下了重複鍵一般,剛剛發生的事便一次次重演。


    此刻,悲傷的情緒早已將我的恐懼逼退到千裏之外,我好像知道了是什麽!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些冤魂應該是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而被困在這裏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塊千年烏金石的原因,總之要一遍一遍的經曆最痛苦的那一段,反複經受著痛苦的死亡。”


    我說出了我的疑惑,鐵衣讚同的點了點頭。


    “恩,死亡循環,很有可能是千年烏金石的緣故,它本就是陰物,將這些亡魂定格在了這裏!他們隻能一遍一遍的重複著死亡時的那一幕,無限循環,沒有盡頭。”鐵衣的話讓我心中一驚。


    眼前的都是些貧苦的礦工,為何要經受這如此的痛苦,雖然我不曾像是鐵衣那般經受過十八重地獄的洗禮,可照我看來,地獄也不過如此。


    有什麽比扼殺了希望更痛苦,又有什麽比無限的死亡更殘忍。我迫切想要幫助這些痛苦的人,哦不鬼做了些什麽。


    想起自己的身份,那陽世陰差的冠名,我決定不管怎樣一定要打破這份死亡的循環。


    “循環死亡,循環死亡”我腦海裏隻剩下這四個字,如此殘忍卻真實的四個字,而解開這個死結便是我此刻最重要的責任,出自良心,更是職責,責無旁貸。


    我對著鐵衣說:“也就是說,這些死去的人被困在了這個枯井中,可能是因為那塊千年烏金石的吸陰作用而在無限的時光中,反複經曆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重複著死亡。如果真是這樣,簡直比直接下地獄更加恐怖,一群善良的人,經曆著最痛的苦,這些冤魂被困在了這個井巷裏。”


    鐵衣點了點頭,地獄雖然血腥,可這折磨希望的方式我感覺更加殘忍!


    “太痛苦了,如此反複的折磨!他們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了家人用命在努力,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我努力平靜著語氣!


    他們死了,20年前就已經死了。我努力的安慰著自己,說服著自己,可是臉上的淚水卻依舊止不住的流著,一滴滴淚水跌落在煤塵裏,祭奠著這些死去的靈魂。


    也正是這次枯井的經曆讓我知道了鬼並非都是暴戾兇殘,鬼並非都是因怨而生,鬼也會冤會有著悲慘的經曆,作為一個陽世陰差,我必須要做點什麽,讓這無限的死亡循環結束。


    當時間定格最快樂的時候,會永遠有無限的幸福,相反當時間定格最痛苦的一刻,迎接的隻有無限的悲傷,這些可憐的人,因為各種卑微的理由在這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靜靜的死去,可能幫助他們,便是我這個所謂鬼差最大的意義吧。


    甚至在幾個月前,我還覺得自己是最悲慘的人,不斷的抱怨著這世界對我的不公平。我沒有顯赫的地位,沒有如海的財富,我努力的想要維護自己的幸福卻功虧一簣,可是當我看到剛剛發生的一切,而且不斷重複發生的一切,我才覺得,我所經曆的竟然如塵埃一般微小,至少我還活著,至少我還有疼愛我的親人,至少我還有願意隨時為我死去的鐵衣,至少,我還有一段那麽美那麽美的迴憶,我擦了個擦的,實在是幸福的不能自已!


    “鐵哥,如果我們成功找到那塊千年烏金石的話,是不是可以解開這處封界,還這些冤魂自由?”


    “應該可以。”鐵衣說道。


    “那還等根毛啊,別浪費時間了,趕緊走!”


    聽到這裏,我轉身拉著鐵衣就朝著采煤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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