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何家往東走,經過六塊田和一條水溝,就到了曹家。


    今天的曹家很是熱鬧,門口的人圍了兩三層,都津津有味的看著兩個農婦對罵,一個罵得臉紅脖子粗,一個罵得叉腰吐口水。


    這兩個人一個人是曹家的大媳婦珍娘子,一個是何家的老婦何孫氏。何孫氏的身後站著臉色慘白、泫然欲泣的何小花,她的手上抓著兩個水瑩瑩橘紅色的大柿子。


    珍娘子原本就是個潑辣貨,膀粗腰圓的心眼兒卻極小,最會斤斤計較,一杠上誰就揪著不放,所以村裏人都不敢輕易惹她;何孫氏與珍娘子相比,毫不相讓,雖年歲大些,卻言語尖酸毒辣,扯得開臉麵,誰也不怕,所以兩個人對罵了半日也沒分出個上下。


    何孫氏舌頭一卷,一口濃痰吐在珍娘子的腳邊,齜牙咧嘴的罵道:“放你娘的狗屁!有本事把證據拿出來,要不然就別把屎盆子亂扣!小心生出的兒子沒□!”


    珍娘子冷哼一聲,道:“你養的兒子有□卻也沒見的有多大出息!以前是個爛賭鬼,現在還不就是個拉車的,沒準也是裝裝樣子給人看的!說我亂扣屎盆子?那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為什麽我家樹上結的柿子會在你閨女手上?!”


    何小花低著頭,手中的柿子慢慢藏到了身後。


    珍娘子眼尖的瞧見了何小花的動作,臉上的嘲諷之色更濃。


    “我呸!不要臉!還你家的柿子,柿子上難道寫了你珍娘子的名字嗎?憑什麽說這是你家的柿子!”何孫氏嘴裏唾沫橫飛。


    “我怎麽不知道?!我家柿子樹上的柿子我數得清清楚楚一個不漏,熟的、沒熟的加起來一共三十一個,現在卻隻剩下了二十九個,少了兩個柿子,你閨女何小花手裏卻正好拿著兩個柿子,大夥兒說說,哪兒有這麽巧的事?!我看見你們母女兩個走過我家的時候,柿子樹的枝椏還在晃啊晃的呢!”珍娘子分析的頭頭是道。


    圍著看熱鬧的人也紛紛點頭,是啊,這世上哪會有這麽巧的事啊,這何孫氏準是為了給閨女開脫編的瞎話。


    “小花兒手裏的柿子是昨日成兒買給她的,可不是你們家的!”何孫氏跺腳,“你要是不信,等成兒迴來一問便知了!”


    “問他?他又不是傻子,難道不護著自己妹妹?”珍娘子不屑的瞥了瞥何孫氏,“你就是編瞎話也變得像樣兒點兒啊!唉!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就是兩個柿子,我知你們家窮的厲害,要是想吃直接和我說便是了,何苦要做賊呢!”


    何孫氏叉著腰,昂著脖子,像一隻護著自己孩子的老母雞,“做賊來偷你們家兩個柿子?珍娘子你開玩笑也開的過火了點,你看小花兒這麽個瘦瘦小小的孩子能爬到你家大柿子樹上去偷柿子?還是你當你家的柿子是金子做的?!”


    “小孩兒嘛,總有嘴饞的時候大人為了小孩兒爬上樹去偷兩個柿子也不是不可能的。”珍娘子越說越像,仿佛自己親眼看見了她們兩個偷柿子的情形。


    圍觀的人中卻有人不信,要說何小花身體瘦,力氣小不能上樹偷柿子,那何孫氏也上了歲數了,又怎麽可能爬上那麽高的樹去偷柿子呢?但是看珍娘子說得煞有介事,的的確確像是少了兩個柿子。珍娘子雖是潑辣,斤斤計較,但卻不至於故意冤枉別人。


    所以圍觀的人也是議論紛紛,一頭霧水。


    這時候人群裏有人說話了,“別的暫且不說,就說珍娘子家少了兩個柿子,恰好何家閨女手裏就拿著兩個柿子,還被珍娘子瞧見母女兩個剛好從她家門口經過……哪就這麽巧了?”到最後那人像是在自言自語,可實際上所有人都聽到了。


    於是,圍觀的人像牆頭草一般紛紛倒向珍娘子一邊,目光異樣的開始對著何小花和何孫氏指指點點。


    何小花咬著唇低下頭,身體微微顫抖卻始終緊緊抓著手裏的兩個柿子。


    “顧三婆,你說什麽?!”何孫氏瞪著顧三婆,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下去。


    顧三婆脖子一縮,“我、我就這麽一說……”


    顧三婆是村裏有名的會挑撥是非、說長道短的人。


    “好啊,柿子挑軟的捏,你們是看我們何家好欺負是吧!”何孫氏轉眼瞪著珍娘子,眼裏能噴出火來,“誰偷了你家柿子誰就不得好死!”


    珍娘子見圍觀的人都向了她這邊,很是得意,話說的也越發理直氣壯,“嘖嘖,我說的什麽來著,你還是好好迴去自個兒反省反省,別老的不學好又教壞了小的!”


    “讓讓、讓讓!”有人急急地跑過來,穿過圍觀的人群。


    “不好了,娘,咱們家的老母雞少了一隻!”青禾麵色焦急地對何孫氏說道。


    何孫氏被青禾突如其來的插/入弄得有些混亂,還沒搞清楚什麽情況,隨口道:“啊?什麽老母雞?”


    “咱們家的不見了一隻老母雞!”青禾重複說道。


    “什麽?!老母雞不見了!”何孫氏一下子跳起來,家裏的老母雞可是她的心頭肉。


    這村裏是鬧了什麽偷盜的瘟疫嗎?怎麽一下子柿子少了,一下子又老母雞不見了?珍娘子心裏暗中嘀咕,臉上卻不動聲色的笑道:“喲,何家的巧媳婦也來了,一家子倒是差不多到齊了!我可不管你們家什麽母雞、公鴨的,偷了我家的柿子可別想就這麽糊弄過去!”


    青禾一本正經的望著珍娘子,問道:“可是你偷了我家的母雞?”


    珍娘子臉色一變,“你混說什麽?!”


    青禾又問道:“今兒個上午你可曾從我家屋前經過。”


    珍娘子點頭,“我去李家借了把鋤頭。”


    “哦——難怪!難怪!”青禾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珍娘子皺眉,不耐煩地問道:“難怪什麽?”


    “難怪上午我發現雞棚的小門開著,老母雞受了驚,又飛又跳的,雞毛弄得到處都是,我還納悶老母雞今天怎麽就這麽反常呢,數了數原來少了一隻。那時候我正好瞧見你從我家門外經過……”


    “你……”珍娘子突然知道了她想說什麽,後麵的話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


    “難道不是你偷了我家的老母雞嗎?”青禾反問。


    “我偷你家老母雞做什麽?!定是你沒數清楚或是弄錯了!”


    青禾緩緩搖頭,“不,我婆婆最寶貝家裏的老母雞了,怎麽會不清楚呢?原先一共五隻老母雞,現在卻隻剩下四隻,不是少了一隻麽?!”說著轉頭問何孫氏,“娘,我說的對不對?”


    “對!家裏原先就是有五隻老母雞!”何孫氏睜著眼說瞎話。


    珍娘子一開始臉上顯露出了驚慌的神色,但隻是一閃而過,馬上就冷靜了下來,“全都是胡說八道!你倒是聰明,知道我已經發現何小花偷了柿子便反過來無賴我偷了你家的老母雞!”


    青禾挑眉,“不是你偷的麽?正好你從我家門外經過,正好雞棚的門打開了,正好老母雞受了驚嚇,又正好少了一隻雞,哪就那麽巧了?”頓了一頓,目光冷冷的轉向人群當中,“你說是不是啊,顧三婆?”


    “啊?哈、哈哈……”顧三婆扯著嘴角幹笑。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哪就這麽巧了呢……”青禾一邊說一邊盯著顧三婆。


    顧三婆隻覺得被她盯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一雙三角眼撇來撇去,就是不敢去看青禾。


    “行了!你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說何家閨女不是偷柿子的人嗎?好呀,那你倒是說說,是誰偷了我家柿子?!”珍娘子厲聲問道。


    青禾沒有立刻迴應珍娘子,而是蹲□來握住小花兒抓著柿子的小手。明明天氣是豔陽高照,可這隻小手卻冰涼涼的。


    這時,小花兒抬頭來,小臉慘白,聲音脆弱而委屈的說道:“嫂嫂,小花沒有偷柿子,柿子是哥哥買給小花的!不是小花偷的!”眼眶中努力含著的淚水終於滑落。


    青禾摟住小花兒,“嫂嫂知道,小花兒是好孩子,小花兒沒有偷柿子。”


    小花兒的頭埋在青禾的肩上,低泣,連哭都不敢大聲。


    青禾替小花兒擦幹淚水,臉色難看的站起身來,目光掃視一圈,最終定在角落邊的一個男孩兒身上。


    “不過幾個柿子而已,誰會有興趣偷!”青禾似笑非笑的低語,然後衝著男孩兒招手:“黑皮,一個人站在角落裏幹什麽呀!人多的地方才好玩,快到這兒來!”


    男孩兒慢慢吞吞的走過來。


    “黑皮是好孩子,好孩子可不能說假話呀!摘家裏的柿子吃沒什麽不對,可如果說假話,小花兒妹妹就會被當做小偷了!小偷是要被抓走的,黑皮,你難道想看著小花兒被冤枉抓走嗎?”青禾柔聲道。


    黑皮搖了搖頭。


    珍娘子豎起兩道粗眉,“趙青禾,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兒子會自己偷了自己家的柿子不成?!”


    “黑皮,和你娘說吧,沒事的。”青禾鼓勵他。


    “柿子是我吃掉的。”黑皮用蚊子般小的聲音說道。


    珍娘子瞪大眼睛,“什麽?!我問你的時候你不是說你沒吃麽!你可不能說謊話包庇別人!”


    “我沒說謊,我是怕你罵我,小花兒妹妹不是小偷,你別怪她了!柿子是我吃的!”黑皮嚷道。


    “你……你這個敗家孩子!”珍娘子氣得揚起巴掌就朝黑皮揮去。


    黑皮挨了一個巴掌之後,一邊哭一邊逃一邊抹眼淚,臉上很快的出現了幾個髒髒的印子,“誰讓你總是不讓我吃柿子的!我偏就偷偷摘了吃!”


    “我讓你偷吃!我讓你對我撒謊!”珍娘子在後麵追。


    “珍娘子,你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把一個孩子生生逼到這個份上,現在總該和大家說說清楚吧,我不想有人把她當成一個小偷或者是在背後議論!”


    “還要說什麽,這不都弄清楚了麽!”珍娘子很是惱火,沒想到最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你和大家說清楚,柿子到底是不是小花兒或者我婆婆偷的!”青禾大聲道。


    “柿子不是你們偷的,是黑皮偷吃了,行了吧!”珍娘子擰著眉。


    “沒了不必要的誤會,大家都高興。”青禾的目光鋒利如一把刀,“顧三婆,以後說話可得謹慎著點兒,這可不是隨便開開玩笑的,可是關係到一個閨女的名聲呢!”


    顧三婆撇了撇嘴,灰溜溜的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爛賭鬼的巧媳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冷香幽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冷香幽晨並收藏爛賭鬼的巧媳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