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青禾就把大夫請到家裏來了,去城裏的時候搭的是吳守家的騾車,迴來的時候因為有大夫跟著,她狠狠地咬了咬牙花了五十文錢雇了輛簡便的馬車。


    老大夫摸著胡須看了看何成的傷處,“哎喲,這腿斷得怕是有些時日了吧?怎麽拖到現在才找大夫?”


    青禾與何孫氏相互看了看,沒吱聲。


    老大夫也沒再繼續問下去,伸手捏了捏何成的腿斷處,說道:“因為已經有些時日,斷口處已經有些新骨長粘合起來了。”


    “真的嗎?太好了!那是不是成兒的腿過幾日就能全好啦?”何孫氏滿臉希冀的問道。


    “無知婦人,瞎說什麽?!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大夫胡子一抖一抖的斥道:“之前沒有把斷腿綁好,勉強拄著拐走路讓斷裂的骨頭移了位,致使骨頭新長合的地方出現了偏差,這樣下去兩條腿會一長一短,行走起來跛拐不說,還容易導致舊患處再次骨折。”


    “什麽?!”何孫氏被老大夫說得一下子慌張起來,“你的意思是成兒的腿沒法兒治了?”


    “大夫,你再想想,可還有其他法子?”比起何孫氏,青禾倒是冷靜多了。


    老大夫想了想,緩緩說道:“唯有把新長合的骨頭再打碎,重新長合……”


    何成一聽,臉都青了,下意識的護住了腿,“打、打碎?瘋了吧!你到底會不會治啊?!”而後又轉臉對著青禾罵道:“你是從哪裏找來的庸醫?想害死我啊!”


    老大夫一聽到“庸醫”兩個字,臉馬上黑了下來,冷聲道:“既然對老朽的醫術不滿意,那就另請高明吧!”說著就拎起醫箱轉身便要離開。


    何孫氏急忙把他攔住了,好聲好氣的勸道:“大夫,我兒子是心裏一害怕才說了這沒腦子的話,您別忘心裏去,我們若是不相信您的醫術又怎麽會請您過來呢?大夫,還勞煩您再想想辦法幫幫他!”


    何孫氏一邊把老大夫拉著重新坐了迴去,一邊不停地朝青禾使眼色。


    青禾會意,轉身進了屋倒了杯茶出來遞給老大夫,其實她心裏知道這老大夫不是真的想要離開,隻不過做大夫的都不樂意別人說他們是庸醫,尤其是像他這種行醫數十載的在城中有一定資曆和口碑的老大夫。在這種時候再說兩句好話哄哄、拍兩句馬屁也便得了。


    老大夫接過茶來嘬了一口,搖搖頭道:“沒有其他法子,隻有把骨頭敲碎再重新長起來才有可能把腿治好。”


    “可是……大夫不都是應該想方設法地把斷的骨頭接好,怎麽還要把好好的骨頭打斷呢!這、這我可從來沒聽說過!”何孫氏小心翼翼的說道。


    “哼,不是老朽說大話,就算你把城裏的大夫都找來,要想讓腿完全康複也隻能得出這個法子!”老大夫胸有成竹的說道。


    “娘……”青禾轉頭看向何孫氏,“既然大夫都這麽說了想必也隻有這個方法了,我們不如試一試吧。”


    “可是……”何孫氏一臉掙紮。


    “試什麽試?!”何成跳起來,“臭婆娘,我看你是想害我徹底變成一個殘廢是不是?什麽狗屁法子?還想打碎我的骨頭?沒門兒!”


    “你!”他指著老大夫,“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老子不治了!”


    “你說什麽?”趙青禾眉頭一挑。


    “我說老子不治了!”何成頭一揚。


    趙青禾也沒說什麽,頭一扭進了灶房。


    何成以為趙青禾躲到灶房裏生悶氣去了,站在那裏晃著腦袋洋洋得意,嘴裏還念叨著“老子就是不治,你能那我怎麽樣?”


    可眨眼間就見趙青禾從灶房裏鑽了出來,手裏揚著菜刀朝何成走了過去。


    何成見到這個情景,身子不由的往後一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趙青禾手裏的刀,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你、你、你幹什麽?”


    “幹什麽?!”趙青禾冷笑,“既然你不想要這條腿了,還拄著拐做什麽?!幹脆直接讓我給你剁了!放心,以後你躺在床上,我趙青禾一把屎一把尿、端茶倒水地伺候你絕不含糊!”說著菜刀就朝著何成揮過去。


    青禾心裏是真的惱火了,她厚著臉皮到娘家去借錢,婆婆把自己的棺材本兒都拿了出來,好不容易湊了這麽多錢為的就是到城裏請個大夫把他的腿醫好,可到頭來他居然是這種態度!


    “你、你不要過來啊!”何成嚇得連連往後退,拐杖倒在一邊也顧不上拿,這個時候他的腿就好像沒事了一樣,健步如飛。


    夫妻兩個,一個追,一個逃。


    “你別跑!你不是不要這條腿了麽?我把它剁了有什麽要緊!”


    “他娘娘的誰說老子不要了?!!!”


    “你不肯給大夫醫我看就是不想要了!”


    何孫氏正急得不知怎麽辦才好,瞥見外邊不知何時為了一大群村子裏的人,都伸著脖子看熱鬧,於是扯著嗓子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這是要謀殺親夫了!誰快來救救我的兒子啊!”


    “娘啊!救救我!這個婆娘失心瘋了!”何成朝何孫氏求救。


    何孫氏瞅著機會一把抓過何成藏在自己的身後,瞪著趙青禾嚷道:“你要殺了我兒子就先殺了我!”


    青禾無奈的止住腳步,解釋道:“娘,我這是在逼他乖乖聽大夫的話把腿醫好……”


    “呸!誰信你?”謝陳氏死死的盯著青禾手裏明晃晃的鋒利菜刀,“我看你就是要殺了我兒子!”


    “對啊!對啊!娘,她就是想殺了我好讓她可以重新改嫁!”何成乘機在後麵起哄。


    “你……”趙青禾氣急了一把抓過去!


    何成側身一閃,溜開了。趙青禾又舉著菜刀在後麵追。


    謝陳氏身子一個踉蹌,見護不住何成,索性順勢癱坐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喊起來,“哎呦~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成兒他爹你個殺千刀的怎麽就這樣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獨留我在這世上受這勞什子的罪!嗚嗚……做媳婦的竟然要謀殺親夫啊,還有沒有天理了!”突然又指著圍在外麵嘰嘰喳喳的那些人罵道:“一個個的就隻顧杵著瞧熱鬧!沒瞧見要出人命了嗎?怎麽也沒個人來拉住那個撒潑的瘋婦?!”


    圍著看熱鬧的那群人無一不是麵露驚詫,這揮著菜刀追在自己相公後麵喊著要砍掉他一條腿的女人真的是何家平日那個低眉順眼整日受氣的小媳婦嗎?前後轉變也太大了,早些日子還受不住了要死要活的今兒個怎麽就……


    有人一下子樂起來,“何大娘,你家媳婦原以為是個逆來順受的,沒想到竟然是個母老虎啊!這下子怕是有得你受了!哈哈……”


    “估計也是給逼的!一個厲害婆婆,一個賭鬼相公,外麵還欠了人一屁股的賭債,誰到了他們家誰倒黴!”又有人小聲的議論。


    “何家媳婦算是不錯了,怎麽說不都是為了她家那個爛賭鬼治好腿嘛!”


    “說的是啊,嫁到這樣的人家可惜了!”


    “哎喲,徐大膀子心疼人家了?!何大娘,你都聽見了吧,若是不滿意你家小媳婦,還是趁早跟那爛賭鬼和離算了,有的是人等著呢!哈哈哈哈……”四下裏傳來一陣帶著猥瑣意味的哄笑。


    鄰裏之間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興衝衝的跑來看熱鬧,圍在何家院兒外的人越來越多,不知誰喊了一聲,“快看!何家小子的腿要被他媳婦砍掉啦!”


    謝陳氏臉色大變,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爬起來,口裏拚命地叫著:“住手——你給我住手——”


    就見院子角落裏,何成坐在地上,趙青禾一手抓著他的胳膊不讓他溜走,一手揚著菜刀,“說!你要不要你的腿了?給不給大夫醫?”


    何成忙不迭地點頭,“給、給!我給!那老頭想怎麽醫就怎麽醫還不行嘛!你、你先把菜刀放下來!”


    老大夫不動聲色的捋了捋胡須,唉,他一個治病救人的大夫怎麽說的就跟一個強盜一般了?


    何成說著瞄了瞄把自家門口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神色複雜地小聲對青禾說道:“你快把菜刀放下來!我可是你相公,這麽多人麵前你總要給我留些顏麵把?否則你讓我以後出去如何見人!”


    下一秒,謝陳氏猛地一把推開了青禾,雙臂護住何成,目光狠厲地射向摔倒在地的青禾:“你當我這個老太婆死了是不是?!當著我的麵就敢對成兒動刀子,背地裏還不知怎麽樣呢!有沒有一點做媳婦的樣子?他就算再不好也是你相公!”


    “好了,娘~別說了!好多人在看笑話呢!”何成掙紮著要站起來。


    謝陳氏目光朝人群一掃,叉著腰罵道:“看什麽看!沒見過婆婆教訓媳婦?!都給我一邊兒涼快去!”


    青禾默默的走過去,拉著何成的手搭在肩上慢慢的扶著他站起來,這時候,何成突然低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如炬,看得青禾心中一抖,好像她做了什麽錯事一般。


    青禾把何成扶著躺到床上,老大夫從醫箱裏取出一包粉末,問道:“家裏可有酒?”


    青禾搖搖頭,家裏快連吃的都沒有了哪裏還來得酒。


    “那邊去有酒的人家要些過來,隻需一盅即可。”老大夫說道。


    青禾一喜,脫口問道:“大夫,你手裏拿的可是麻沸散?”


    老大夫有些詫異的看向她,“此物正是麻沸散。姑娘如何識得?”


    “真的?真的是華佗的麻沸散!”青禾有些小小的激動,以前上學時學到過,麻沸散,是由華佗創製,是世界上最早的麻醉劑,很可惜後來配方失傳,沒想到在這裏可以見到真正的麻沸散。


    然而那名老大夫卻淡笑著搖了搖頭,“老朽家中世代行醫,這麻沸散的配方便是由祖父傳下來的,雖然名為麻沸散卻不是華佗神醫的處方,據老朽所知,華佗神醫的麻沸散失傳已久了!”


    “哦,是這樣啊,原來早已失傳了。”青禾有些失望。


    “恕老朽冒昧,敢問為何會知曉麻沸散?莫非……姑娘也曾學過醫術?”


    “不是,不是,我是偶然聽人提到過,說這個麻沸散很神奇,以酒服之,馬上便令人昏昏欲睡,不知人事,即便劈腦剖腹,也不會有痛覺,既減輕了病人的痛苦又便於大夫行醫。”


    老大夫緩緩點點頭,“開膛破肚也隻有傳說中的華佗神醫才敢為之,老朽不曾親眼見過,不過你家相公這樣的情況用麻沸散卻是再適合不過。”


    何成聽了老大夫的話,本來還很緊繃的神色慢慢變得稍微輕鬆了一些。


    謝陳氏在一旁聽了也很歡喜,“哎呀,太好了!還有這樣的好東西,那成兒就不用受苦了!我馬上就去弄些酒來。”


    服過麻沸散,何成果真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一覺醒來已經是日落昏黃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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