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荷村一片綠綠的坡地上坐著一個女人,上身穿一件洗的發白的桃紅色鴛鴦繡扣的夾襖,下身一條醬黃色的粗布長褲,額上一塊青腫凝著些許的血疤,臉瘦得隻有巴掌大,蠟黃蠟黃的,沒有一絲血色,偏偏一雙眼睛別有神采,眼珠就像兩顆黑珍珠一般靈動的轉來轉去。

    趙青禾一手托著下巴,望著遠處錯落有致的排排屋舍,嫋嫋炊煙升起來,隱隱聽見牛羊的叫聲、犬吠聲還有人的唿喚聲……再遠處是一片濃綠遮掩的樹林,旁邊還有幾畝果園,幾畝菜地,掛在天邊的鹹蛋黃漸漸落下來,映得晚霞如此絢麗,美得讓她一時看入了神。

    趙青禾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地吐出來,她多麽貪戀活著的感覺啊,活著,眼睛能看見最美的風景,即便是最平常的景象都讓她激動得難以平複;活著,耳朵能聽見最動聽的樂曲,即便是雞毛蒜皮,家常瑣碎的嘮叨也能讓她很愉悅;活著,可以用嘴品嚐,活著,可以用手觸摸;活著,可以哭,可以笑……活著,真好!

    她感激上天能讓她擁有再一次的生命。

    前世的她在二十五歲的花樣年華時就不幸地患上了腦癌,仿佛晴天霹靂,家人傷心、絕望,整日以淚洗麵,而她更加的痛苦、不甘!然而不管怎樣不願意相信,也隻能屈服於命運的安排,死亡最終來臨,她隻記得她躺在病床上,那一刻淚流滿麵的閉上眼以為自己會永遠離開的時候,再睜開眼就來到了這個世界,她的靈魂住進了別人的身體裏,這個同樣叫做趙青禾的女子的身體裏,她穿越了!

    她發誓她會好好的珍惜這賜予她的第二次生命。

    盡管這個“趙青禾”已經嫁作他人婦;盡管她的相公是個不學無術、好吃懶做、風流好色的爛賭鬼,還因為賭錢欠了一屁股債而被人打瘸了一條腿,如今隻呆在家中無所事事;盡管她所嫁的這個人家家徒四壁,一貧如洗,一天三頓都揭不開鍋;盡管她還有一個言語刻薄的兇婆婆……這些都沒關係,隻要活著,隻要努力,就一定能活出精彩。

    趙青禾這樣自我安慰。

    天色不早了,再不迴去又要被婆婆罵了,趙青禾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抱起旁邊放著的一個菜筐,往家走去。

    “讓你去挑個野菜,你就去了這麽半天!你都幹什麽去了?!是不是存心想讓我們餓肚子啊?”果然趙青禾還是沒有逃過何孫氏的訓斥。

    “我順路在林子裏又找到了幾個筍子,留著明兒個炒了吃吧。”趙青禾把菜筐遞給何孫氏。

    何孫氏接過筐來伸手撥了撥,裏麵有半筐新鮮的野菜和七八個大小不一的筍子,她抿了抿嘴,頭也不抬隻朝著趙青禾沒好氣道:“杵在這裏做什麽?燒飯去啊!不過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難道還要我來伺候你麽!”隻聲音沒剛才那麽尖銳了。

    趙青禾往灶房走了兩步又迴過身,說道:“我知道您老總是嫌棄我過門後沒生出個娃來!可是不是我說,即便您再去找個會生的媳婦,生這麽四五個大胖小子出來,就我們家這個樣子能養得活麽?!”

    “哎呀!”何孫氏聽了趙青禾的話,眉頭一挑,兩眼直瞪,手叉著腰扯著嗓子罵道:“照你這個話的意思,我們何家是倒了八輩子黴活該養著你這麽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啦?!你說!”

    “吵吵什麽呀!飯做好了麽?”何成身上披著一件棕色的春衫,拄著拐子一拐一拐地走了進來。

    “還不快去燒飯去!”何孫氏狠狠地剮了趙青禾一眼。

    趙青禾一歎,“馬上就好了!”

    何家的全部家產除了幾畝地之外隻剩下外麵牆角的雞窩裏的四隻老母雞,卻不怎麽下蛋,四隻老母雞一天隻得一兩隻雞蛋。

    野菜洗淨燒湯,再打一隻蛋進去,做成野菜蛋花湯盛到三隻大碗裏,每人也隻分到一點蛋沫子,再加上兩個蒸好的地瓜就算是今天的晚飯了。

    “這桌子是請了村裏的周木匠新打的,欠著人家二十個錢呢!你早點去把這錢給還清了!”何孫氏對趙青禾說道。

    趙青禾一愣。

    原本這個世界的“趙青禾”尋死,狠狠地一頭撞在桌角上,撞了個滿頭鮮血,昏迷不醒,所以她這個趙青禾才陰差陽錯的來到了這個身體裏。見趙青禾醒過來,大家都道“趙青禾”沒有死,卻不知道身體裏已經換了個靈魂。

    不過,既然明明應該已經病死的她能夠來到這裏,重獲一次生命,那麽那個“趙青禾”還活著也說不定。

    隻可惜的是,“趙青禾”這一頭撞下去,倒把何家那個不知道已經多少年的,黑汙汙的本就“吱吱呀呀”叫喚的飯桌子給撞散了架,以至於她醒來一睜開眼迎接的就是婆婆何孫氏劈頭蓋臉一頓痛罵:“作孽啊!這是來討債來了!人沒撞死倒拆了我們家桌子……”雲雲。

    何孫氏見趙青禾這模樣,馬上朝她眼睛一斜,尖聲道:“怎麽著?難道你不想還?”

    “不是,隻是……我哪來的錢還給人家?”趙青禾支吾著一臉難色。

    “管你去偷去搶,桌子是你撞壞的自然該你出錢,可別想著讓我們何家給你拿出一文錢!”何孫氏哼道。

    趙青禾被噎住了話,倒不知她現在該是哭還是笑了。

    吃完飯,何成抹了抹嘴,把碗往前麵一推,另一條沒事的腿搭在長條凳上撐著肘子,手裏捏著一根不知哪裏來的小木簽兒剔著牙。“見天的吃這些野菜地瓜的,嘴裏都快淡出鳥來了!”他一邊剔著牙,一邊埋怨道。

    趙青禾眼觀鼻,鼻觀心,喝湯,啃地瓜。

    “知足吧,還有的這些給你吃,沒餓死你算不錯了!”何孫氏幽幽說道。

    “娘,你看我的腿都成這個樣子了,怎麽著也得弄些好吃的給我補補呀!”何成說著眼睛一亮,吞了吞口水,“咱家不是還有老母雞嗎?不如抓一隻來宰了……”

    “你想都別想!”何孫氏抓起桌上的筷子就朝何修成拍過去,“你這個兔崽子!敗家子兒!瞧瞧家裏被你賭得還剩個什麽了?!你連個雞都不放過呀你!當初怎麽就沒打死你呢!……”

    “娘!哎呀……”何成一邊叫喚著躲閃一邊說道:“家裏不是有四隻老母雞麽!就算殺了一隻,還剩仨呢!……”

    “不行!”何孫氏桌子一拍,“家裏就剩這四隻雞了!可是我一把穀子一把穀子看著養大的,說什麽也不準動!”

    何成看他娘一臉堅決的樣子,沒辦法,隻好撇了撇嘴,說道:“好好,不吃就不吃!你瞧的急什麽!我看著那雞瘦的也沒什麽可吃的,還不夠我塞牙縫呢!”說著,拐杖一拿,迴裏屋了。

    趙青禾待何孫氏吃好後,將桌上碗筷一一收拾了,打了水,卷起袖子,正準備洗碗,卻聽何孫氏不耐煩的說道:“得了!得了!還當自己跟新媳婦兒似的呢?!慢手慢腳的!還站在這邊做什麽?趕快伺候你相公去罷!”說著把趙青禾推到一邊。

    趙青禾也不吭氣兒,隻擦了擦手,從大鍋裏舀了滿滿一木桶的熱水,雙手吃力的提著,踉踉蹌蹌的走了出去。何孫氏一邊洗著碗一邊斜眼瞄著趙青禾,嘴裏嘟囔著:“小屁股小身板兒的,生仔兒不行,幹活兒也沒本事,真是倒黴!當初怎的就答應她進門兒了?……”

    何成正半靠在床頭,眯著眼,打著拍,哼著曲兒,聽見響動,轉頭看了一眼,然後又轉過頭來,繼續哼他的曲兒。

    趙青禾幫著洗臉、擦背,又蹲下身去,替何成洗腳。

    “平日裏總是滿腹牢騷的,今兒個怎的一句話也不說了,感情這一撞倒是撞服帖了!還是你心裏憋著氣兒呢,不想沒死成,還得繼續伺候著我,是不是?”何成舒舒服服的半眯著眼說道:“哼,別以為你發了迴狠,我就不敢休你了,你若是還敢對著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整日管我的事兒,我照樣休你!”

    趙青禾還是默不作聲,認真地幫何成擦著腳,何成卻有些奇怪的睜開了眼,若是往日,趙青禾聽到最後他說的這些話要不然就是滿臉悲憤地指著何成罵他沒良心,要不然就是淚如雨下的抱怨自己命苦,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一聲不吭,好像沒有聽到一般的。

    他低頭看向她,一根桃木釵子將長發挽了個小髻,兩鬢的幾縷青絲鬆鬆的垂下來,她的頭低著,露出一截頸子,細潤白膩,看在何成的眼中就似一塊兒上好的羊脂玉,他不禁心中一蕩,伸手輕輕扶了上去。

    微涼的觸感讓趙青禾一驚,詫異的抬頭瞪著何成。

    “哎,別弄了,外麵時候也不早了,我們早些上床歇下吧!”何成說著一把把趙青禾拉上床來,一手摩挲著她的腰間一手伸手去解她的腰帶。

    趙青禾一見情形不對,驚慌的按住何成的手,急急說道:“現在時候還早呢!我還不困,你若是困了,自己先睡吧!”

    何成摟著趙青禾不撒手,反嬉皮賴臉的把嘴湊了過去,輕輕地說道:“不困也可以先做些別的呀……青禾,我想你了!”

    趙青禾的心砰砰跳著,她雖然做好了一切準備並且心懷感激地接受了現在的生活,可夫妻之事對她而言也實在來得太快了些,讓她沒有辦法接受,腦中急急地搜索著逃離的借口。“你、你的腿傷著呢,還是安心歇著吧!”

    何成臉上漸漸失了笑,冷聲哼道:“還道是你轉了性子呢,原來還是一樣的沒趣兒!對了,我身上沒有銀子錢用了,你拿些來!”

    趙青禾皺著眉問道:“你要錢做什麽?又想拿去賭麽?!別說我身上沒有,便是有也不能給你!”

    何成不耐煩的床板一拍,衝趙青禾嚷道:“我是你相公,要做什麽哪輪到你來管?!你隻管把銀子拿出來便是!”

    趙青禾卻看也不看他,隻麵無表情地說道:“我沒有,一文錢也沒有,便是有也早讓你賭得精光了!你看看現在家裏還剩什麽了?!你若還要賭,便拿你的另一條腿去罷!”

    何成眉頭一豎,怒道:“反了天了!你個臭娘兒們,明兒個我就把你給休了!”說著那一隻沒斷的腳用力一踢,把水盆踢出去老遠,水大半都濺了出來,濺濕了趙青禾的鞋和褲腳。“去去去,一邊兒去,別打我的眼!”

    趙青禾忍住了心中想罵人的衝動,端了水盆,走出去將水倒了,趁著倒水的空當,趙青禾折了個身,去了東頭何孫氏的房裏。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新坑,冷香保證一定會勤快更新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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