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渾身一震,她突然不想喚醒老伴了。


    幾十年的相濡以沫,她不敢想象,以後沒有他的日子該是多麽難熬,她…離不開他。


    可是,想到好不容易才聚齊的孩子們,她知道,今天這種機會很難得,要是錯過了,老伴恐怕就要帶著遺憾離開了。


    她不能這樣殘忍的對待他。


    她伸出手,輕柔的把老伴的手從被子裏拿出來。


    顫顫巍巍的取出一枚銀針,找準中指的中衝穴,使勁一紮。


    “嗯…”


    老人感覺到了痛苦,無意識的呻吟著,還皺起了眉頭,隻是,很快又舒展了開來。


    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沒一會兒,他看清了臥室裏的情況,也意識到了所有事情。


    “老大,你迴來了。”


    劉家老大很激動,微微顫抖著迴答。


    “嗯,爸,我們都迴來了,我沒告訴他們你的事情…”


    老人聞言很高興,果然不愧是他的兒子,就是了解他的心意。


    “很好,做的不錯。”


    老人看著身邊的老伴哭喪著臉,心裏也有點不舒服,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頰安慰道。


    “別傷心了,我希望能開開心心的過完這兩個小時。”


    “嗯。”


    老人看老伴答應了,又轉向了賈易。


    “小易,你也來了。”


    賈易感覺他的眼睛進了溫水,熱熱的,麻麻的,很濕潤,他強自忍耐著說道。


    “是的,師父,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出去跟大家一起吃一頓團圓飯吧。”


    老人聞言,一臉欣慰,滿足的看著賈易,他這個弟子真的沒收錯。


    “小易,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收你為徒了。”


    賈易不答,隻是強行用臉上的肌肉牽動著嘴角,笑的很是苦澀。


    老人也不以為許,打起精神道。


    “好了,我們都出去吧,不要讓他們看出來了。”


    老兩口相互攙扶著,當先出了臥室,大廳裏,兩張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美食,有魚有肉,極其豐富,讓人看著就流口水。


    看見老人進來,一個個的都帶著家人到老人麵前問好。


    老人笑了,開心的與兒女們閑聊。


    “…我們先不說別的,就開開心心的吃完這頓團圓飯。”


    老人拍了拍老伴的手,想讓她表現的開心一點,別讓晚輩們看出點什麽來。


    麵對老伴的安慰,她隻能強顏歡笑。


    飯桌上,一邊吃飯,一邊聊起孩子們小時候的趣事。


    “你們別看老大現在這麽一副穩重的樣子,他小的時候啊,經常玩泥巴,本來沒有什麽的,隻是他用的水很特殊啊。”


    老人這麽一說,眾人都用詫異的眼神打量著他的大兒子,看不出來啊,這麽一個穩重的人還做過這樣的事情。


    劉家老大老臉一紅,他實在沒想到,老父親居然當眾說他小時候的糗事,讓他有點無地自容了。


    他既然說了老大,老二自然也是不會放過了的。


    “還有,我家這老二啊,小時候偷看別人洗澡,還被張…”


    至於接下來的話,老人還沒說出口,就被二兒子捂住了嘴。


    沒辦法,二兒子身邊的妻子全身已經散發著不祥的氣息了,要是他再不阻止老父親,說不定,家都迴不去了。


    老人樂嗬嗬的看了二兒媳一眼,心中了然。


    “可惜了…”


    這是所有人的心聲,他們聽不到完整的勁爆內容。


    “爸,你說這些幹什麽?”


    這時,老人的大女兒坐不住了,沒辦法,照這順序,接下來就是她了,這種場合,她能不著急嘛。


    “嗬嗬,大丫頭啊…”


    一聽老父親點了她的名,這下她是真的坐不住了,一溜煙就跑到了老人身邊,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年齡,不依的拉著父親的手撒著嬌,眼神裏滿是哀求。


    劉小吾眼珠滴溜溜一轉,心想,誰小時候沒做過幾件糗事啊,她自然也不例外,要是被老人當眾說出來,她以後還有臉見人嗎,不行,決不能這樣。


    想到這,她也過去了,直接拉著老人的另一隻手,如法炮製。


    好家夥,老人都無奈了。


    雖然享受女兒們的嬌憨,但是要是多晃一會兒,他這把老骨頭恐怕就要提前散架了,他隻能無奈的妥協了。


    “好了,快坐迴去,不說你們了,總行了吧。”


    “嘿嘿…”


    兩女一臉得逞的笑意,步伐輕快,還挑釁的看了一眼三兄弟。


    三兄弟現在都很無語,她們真的是不當人啊。


    隨著老人的調動,餐桌上的氣氛顯得是越發的熱烈歡快。


    所有知情的人都暫時忽略了老人的身體,隻專注於濃濃的親情之中。


    看著兒女們那開心的笑容,又看看賈易這個出色的傳人,老人心中很是滿足。


    他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呢喃道。


    “此生足矣。”


    快樂的時光總是那麽短暫,一頓飯也總是會吃完的。


    老人坐在首位,身邊一左一右坐著他的發妻和大兒子。


    “小易,還有多少時間。”


    老人這一句話,瞬間把所有的知情人都拉迴了現實,想起了老人的真實情況。


    賈易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一臉鄭重的道。


    “還有半個小時。”


    還蒙在鼓裏的眾人看看老人,又看看賈易,雖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心中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小易啊,我想跟他們單獨聊聊。”


    賈易點點頭,這是老人要交代後事了,他悲傷的出門,抬頭看向夜空中的月亮,他突然感覺有點冷。


    大廳裏。


    “我大限將至,隻有半個小時了。”


    “啊…”


    “不會吧。”


    “爸,你不是好好的嗎。大哥,你快說句話啊。”


    劉家老大艱難的迴答道。


    “爸說的是真的。”


    劉小吾帶著哭腔道。


    “是真的。”


    霎時間,屋子裏所有人的雙眼都紅了,他們不願意接受,剛才還好好的啊。


    要是父親真的去了,他們的根就沒了。


    眾人不由悲從中來,隨著兩個女兒的哭聲,所有人都默默的流著眼淚。


    老人看不下去了,這種場麵他可不想看。


    “都別哭了,我時間不多了,交代你們幾件事。首先,家裏的財產我都已經提前分好了,你們等下自己看,不準有異議。”


    老人拿出一個小木盒放在桌子上,裏麵是他早就立好的遺囑。


    “你們的母親以後跟老五過。”


    看沒人有異議,老人才鬆了一口氣。


    “我去以後,身體明天就火化,骨灰灑到後山去。”


    “不行,那我以後怎麽辦。”


    “等下跟你說。”


    老人拍了拍發妻的手,安撫著她。


    “不行,爸…”


    即使所有人都反對,老人依然很是堅決。


    “你們別說了,我意已決,誰也不能更改,不然我死後都不會安心。”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老人這個倔脾氣上來了,他們還真勸不了。


    “好了,你們都出去吧。讓小易進來。”


    老人把木盒遞給了大兒子,就把子女們都給趕出去了。


    賈易進來大廳,隻見老兩口緊緊依偎在一起。


    老人拿出一張舊紙遞了過來。


    “小易,這張地契你拿著。”


    賈易瞪大了眼睛,有點不相信他看到了什麽。


    “師父,我不能要。”


    “你是我的傳人,一定要拿著。”


    老人神情堅定,不容置疑。


    賈易還在猶豫。


    “小易,接著吧,這是你師父以前在京城的醫館,不傳給你這個關門弟子,還能傳給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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