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看著林毅,嘴角帶著一絲笑容,似乎聽見了什麽可笑的話。


    “你既然來自三千年後,那我問你,兩千年後,我商可已經收服其他部族?”


    “三千年後,我帝辛是否千古流芳?世人如何說我?”


    他臉上帶著笑意,但那藏在眼中的鋒芒,卻如同出鞘的利劍一樣,唿之欲出。


    帝辛這兩個問題,林毅不算是奇怪。


    畢竟,帝辛既然有興盛商的大誌向,肯定也希望自己成為像武丁一樣流放後世的君王。


    “商王帝辛亡後,周代商而立。”


    在帝辛逐漸淩厲的眼神中,林毅依舊平靜無比。


    “《史記》有雲:帝紂資辨捷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猛獸;知足以距諫,言足以飾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聲,以為皆出己之下”


    “好酒淫樂,嬖於婦人。”


    “寵幸妲己,涓作淫聲。”


    “北裏之舞,靡靡之樂。”


    “酒池肉林,炮烙為樂。”


    “商王帝辛乃是暴君、罪君、昏君,帝辛乃是末代王,六祀而亡!”


    林毅的朗朗之聲,在大殿之中嗡嗡作響。


    這聲音如同驚雷,在帝辛耳邊詐響。


    “胡言!”


    “鏘!”


    腰側配件出鞘,猛然斬向林毅。


    但那鋒利的青銅劍,卻直接穿過了林毅,和當時秦始皇斬向林毅一樣,未傷林毅分毫。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帝王發怒。


    太可怕了!


    剛才和朝臣吵架,他喜怒不形於色,反而十分沉得住氣,完全一個笑麵虎的模樣。


    但是聽到林毅這話,他沉不住氣了。


    畫麵之中,帝辛怔怔的看著林毅,那看起來無比真實,但是又虛幻的身影。


    我這佩劍的手,此時竟然有一些顫抖。


    這人,難道真是三千年後的人?


    “你.......”


    “說的都是真的?”


    “我....”


    凝澀的聲音從帝辛口中吐出,說了幾個字後,他卻再也說不出來。


    明明是一個青年的樣子,他卻陡然好像老了很多歲。


    他往後退了兩步,驟然跌在身後的矮桌上,身上那深重的氣勢渾然消散。


    他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大殿,耳邊似乎還迴響著自己剛才在朝堂上的話。


    那些話,像一個笑話一樣。


    林毅心中不禁感慨。


    帝辛原本可以成為一個中興之主,隻是失敗,便背上了千古的罵名。


    雖然曆史並不會改變。


    但是,他這些話,未免不會對他心中產生影響。


    這些話,對於一個正在上升的青年君王來說,太重了。


    這兩字三千年後的罵名,太過於沉重了。


    林毅看著帝辛,朗聲道:“但後世也有人為王帝辛翻案。”


    “帝辛生而有神力,知其有東夷功績。”


    “查妲己不過一個婦道人。”


    林毅還沒有說完,帝辛便茫然抬起自己的頭。


    他和秦始皇終究不同,他的野心更大。


    “你不必說!”


    帝辛一聲喊,在宮殿中迴蕩。


    林毅看著帝辛,沒有接著說下去,帝辛從矮桌上站起來,一步一步,似乎踏著無數的人的骨頭一樣,每一步都可以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我,無錯!”


    “不管後世人,如何議論我,我,帝辛,終究會成就萬世功業,將後世人的臉全部踩在地上!”


    帝辛這些話似乎全部都是從喉嚨裏擠出來一樣,他眼中醞釀著風暴,嘴角卻依舊掛著笑容。


    這話一出,無數人直接愣在電視前。


    “論野心,論誌向,帝辛比祖龍還要盛。”


    “我竟然莫名其妙的感覺燃起來了?還有點想為這樣的人流淚。”


    “我隻能說,這人不愧是君王,林毅剛才的評價幾乎是定死了帝辛的所有成就,但是他偏偏完全不在意,完全敢說出挑戰後世所有人這種話!”


    “說不定,他納了妲己,就是為和咱們叫氣,不過帝辛這性格,真的就是一個字,硬!但是硬過了頭,得知了他最後的結局,我反而覺得悲哀。”


    “我現在心情十分複雜,既覺得很然,但是又覺得這不過都是他自己強行說的話。”


    同樣看著電視屏幕的孫台長等人,也是雙眼瞪大,眼中滿是震驚。


    這話,又有哪個帝王敢說出來?


    但是由帝辛說出來,卻又完全說出了這個帝王的性格。


    也注定了他未來的結局。


    絕了!


    真是絕了!


    “哈哈哈.....”


    屏幕中赫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帝辛眼中如同燃著火把一樣明亮。


    他仿佛真龍一般,渾身爆發出一種極為強烈的氣勢。


    既然已經被後世人否定,那麽他做什麽更加不會去考慮那麽多。


    帝辛雙目充血。


    他緊握著拳頭,眼中帶著一點脆弱。


    “林,先生是嗎?你可敢和我賭一把,我絕對會創造出和武丁一樣的功績!我商絕對不會成為上一個夏!我也不會是下一個桀!”


    帝辛帶著一點顫抖的聲音,在大殿之中迴蕩,聽的人心中也不免有些悲哀。


    他本來是多麽驕傲的一個人,卻在後世這如同泰山一般的評價中,稍微低下了一點頭。


    林毅目光不變。


    “曆史,是無法更改的。”


    帝辛瞪著林毅,神情固執不變。


    “無法更改.....”


    “哈哈哈.....無法更改?”


    於喃喃聲中,帝辛忽然抬頭,瘋狂大笑。


    隻是,他那尚且年輕明亮的眼中,卻又一滴晶瑩的淚水默默的從臉頰落下。


    他要成就那萬古的功業。


    他要做那武丁一樣的君王。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是一個為千古唾罵,和桀一樣的君王!


    千古罵名!千古罵名!


    他可以殺掉商的所有人!


    但是他如何能去殺掉那後世的人!


    他如何能去洗掉這千古的罵名!!


    帝辛笑著,那笑聲最後卻轉變為一種沙啞的不甘。


    良久,他垂下雙臂,似乎沒了那種睥睨天下的威勢。


    似乎變成了一位極其普通蒼老的人。


    他一雙天生帶著幾分笑意的眼睛,看像林毅。


    “後世人,為何要汙我?”


    林毅看著帝辛,心中也有幾分不忍,但是他還是如實迴答。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帝辛猛然一愣,往後退了半步,他筆直的看著林毅,幹笑了兩聲。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他一字一頓,似乎字字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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