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轉身,便見後麵的高原雪山全部消失,林毅站在岸邊,岸邊有一群人正在為一個官員送行。


    “士稚!”一個官員舉杯。


    “此次北方之行,還請小心。”


    身著深色官袍的男子朝著眾人作揖。


    “諸位送行,祖逖銘感,此次北上,我定會為晉收複失地!”


    “若不收複失地,祖逖誓死不還!”


    祖逖飲下杯中酒,豪邁的將酒杯拋擲進淮水中,隨後轉身登船。


    他這一次帶的是自己當時南下所帶的部曲,一共不過一千餘人。


    祖逖登上船,看著遙遠可見的陸地,眼中亮起光芒。


    他一定要收複晉失地!


    他伸手拍打著窗圍欄。


    “若此地不複失地!祖逖願身死北國!”


    岸上眾人散去,林毅站在岸邊,拉著夫子的手轉瞬便到了船上。


    “此人名為祖逖,是漢朝之後,天下三分,三分歸晉,不過幾年,晉大亂,外族入侵,晉朝偏安南方,此時北方是和夫子所處的春秋一樣的亂世。”


    “晉皇帝不願出兵收複失地,他一人帶領家族部曲,獨自北上,最後兵敗身亡。”


    林毅說完,與孔子一起看著祖逖豪氣的背影。


    “此人之勇,當是豪傑。”


    孔子輕輕皺眉。


    “隻不過,此人難道不畏懼?”


    “按照林君所說,現在的北方是一片戰亂。”


    孔子歎了一口氣,“群雄逐鹿,亂世之中,他這樣的人,必定會戰敗身亡。”


    “即使這樣,他也要去?”


    林毅往後走了一步。


    “夫子,可以自己去問。”


    孔子看著祖逖的背影,隨後緩步走到了他身後,


    祖逖轉身,便見一個老人家和一個年輕人出現在他背後。


    “你二人是何時上船來的?”


    祖逖看著孔子,隻覺得有些眼熟,但是卻又想不起來是何人。


    “現在船已經出發,你二人先在船上待幾日,等我渡過此河,你們再返航吧。”


    孔子點頭,隨後問道:“敢問將軍,將軍要去什麽地方?”


    “豫州。”


    “如今戰亂,將軍為何要往戰亂的地方去?”


    祖逖笑,甩袖背後。


    “我乃晉人,如果因為戰亂就偏安一方,隻顧貪歡享樂,那我豈不是愧對這身上官袍,愧對陛下信任,愧對這天下黎民?”


    祖逖說著說著,笑容逐漸收起。


    “北方戰亂,我晉人備受欺辱,他們尚且在水深火熱之中,祖逖是日日夜夜都不敢睡!”


    “我此次去。”


    “或許,也會身死。”


    祖逖的語氣變得很輕。


    “但!”


    “若是身死可懼,祖逖便半步都行不得。”


    “祖逖不畏懼生死,隻畏懼無法伸張心中仁義。”


    “聖人言,修身治國平天下,祖逖願為之行終身,死也不悔!”


    祖逖轉身,正對鏡頭,眼中是一往無前的堅定。


    他知道他會為之而死,但是他百死不悔!


    “中流擊楫,不願迴首,祖逖確實盡自己所能做到了所有事情,收複豫州,還了北地百姓一段和平。”


    “他眼中的堅定,就和夫子的如出一轍,這種為了理想身死的品質,真的讓人感動。”


    “嗚嗚嗚嗚嗚嗚,我也要學習這樣的堅定,可惡,看完我就要學個通宵!”


    “兄弟們,拿起你們的筆!今天我們就要開始奮戰!”


    “衝啊!奮戰通宵!”


    ......


    畫麵之中。


    孔子看著這樣堅定的祖逖,他眼中神色也越發堅定。


    “將軍所言,發人深省,更是叫丘烏雲立散。”


    “願將軍能得償所願!”


    孔子說到,祖逖眼中滿是堅定,他轉身看著遠去的江水。


    北地在等著他,雖然他現在隻有一千餘人,但是他相信他會實現自己的心願。


    “先生,我見先生眼熟,不如與祖逖北上,為國....”


    祖逖轉身,想要去拉住兩人的手,去發現剛才的兩人,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他錯愕了一下,隨後釋然的看著眼前江水。


    滔滔江水遠去,興亡勝敗也隨之遠去。


    林毅和孔子出現在江岸上。


    孔子看著遠去的船,捋著胡子感慨道:“此人誌向堅定,雖死不悔。”


    “是君子!”


    林毅看著大船,隨後往前緩緩走去。


    “這長河之中,有無數的君子。”


    “夫子,還願看嗎?”


    林毅迴頭,眼中亮光起,他匆忙的往前走去,直接跟著林毅邁進了河水之中。


    眼前的大江大船如同雲霧一般散去,屏幕之中,黑色的樹枝橫貫而出。


    樹枝之下,一個人穿著潦倒,滿臉苦澀。


    他在岸邊邁步行吟,一邊吟一邊痛哭。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


    孔子和林毅站在河水裏,但衣裳卻沒有半分濡濕。


    孔子看著緩緩朝著他走過來的人,林毅的目光也放在那人身上,眼中參雜著憐惜。


    “此人,名為杜甫。”


    “是盛世末年人。”


    “他一生,曆經朝代最繁盛的時期,又經過朝代衰落的時期。”


    “他的詩,寫底層百姓,寫時局現狀,寫人生悲哀。”


    “在後世,他被稱為詩史。”


    孔子聽著林毅的描述,眼睛卻一直放在杜甫身上。


    他的詩已經念到了末尾。


    “默思失業徒,因念遠戍卒。”


    “憂端齊終南,澒洞不可掇。”


    孔子看著走到他麵前的杜甫,也跟著複述。


    “默思失業徒,因念遠戍卒。”


    “憂端齊終南,澒洞不可掇。”


    杜甫立刻轉頭,看向身旁的孔子。


    他看著孔子,一愣,隨後眼中震驚。


    他往後退了兩步,隨後一聲酸澀的泣音從喉嚨中擠了出來。


    “夫子!您可是夫子!”


    杜甫眼中亮光已經被世事磨平,他看著孔子,眼中隻剩下將要溢出的淚水。


    屏幕前的觀眾看到這樣的杜甫,眼中也滿是淚水。


    “杜甫一生都是學習儒家思想,他的憂國憂民便是儒家最典型的人。”


    “他肯定很委屈吧,看見這樣的時代,但是卻什麽也做不到。”


    “嗚嗚嗚嗚嗚,我忍不住了,看見這樣的杜甫,看見杜甫見到夫子,這怎麽能不哭呢....”


    “他這一輩子,都在悲痛啊!正是因為悲痛,所以看見夫子才會這樣的激動!”


    華夏文化研究院之中。


    關弘深眼中也滿是淚水,但是鑒於身邊坐著人,他輕聲歎了一口氣。


    他是研究了一輩子杜甫,看見這樣忍不住哭泣的杜甫,他一下子便共情了。


    杜甫後半生顛沛流離,看見過太多的人間災難,他當不上官,隻好用自己的筆記錄下這人間悲歡。


    他四處流浪,自己都沒有住的地方,心中所懷抱的卻依舊是天下士子。


    這樣的赤子之心,讓人動容。


    關弘深深唿吸,便聽到自己身邊傳來泣聲。


    陳季同正抱著抽紙,泣不成聲,他旁邊坐的人也全部都是同款姿勢。


    關弘深轉過臉,任由淚水落下,隨後偷偷擦掉。


    他好歹也是前院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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