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熏是國小五年級生,她為人內向,不善和人交往,石原父母都是百裏挑一的俊男美女,生出的石原熏自然也不會平庸,可沉默內向的性格讓那張本該明媚綻放的臉變得灰暗畏縮,完全發揮不出它十分之一的美貌。


    石原父母都是日本十強企業裏的高管,經常早出晚歸,有時候一連出差一兩個月,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學,一個人住在公寓裏已經是習慣,可每到半夜石原熏還是會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仿佛被惡魔挖走了一塊跳動的最活躍的肉。


    她的生日成了擺設,學末典禮那天全班隻有石原熏一個人沒有家長來接。


    他們經常因為石原熏得成績和補習班吵架,然後互不相讓的給石原包了他們屬意的補習班,也不考慮一個國小的學生能否承受那麽大的壓力。


    她沒有閨蜜,甚至沒有可以一起吃午餐的同學。


    她的人生,充滿了灰暗和無措。


    ——看起來沉默寡言一定好難相處!


    ——長得還行啊,不過完全沒有伊藤桑那麽漂亮呢,


    ——聽說她是富二代,父母都是大型企業的高管,難怪那麽高冷啊!


    ——聽說成績也是吊車尾啊,十足的差生哦。


    細細碎碎的流言蜚語,從少年少女看似無辜的口中吐露出來。


    石原熏避開眾人的視線,低著頭,未束起的長發,正好可以遮住她臉上的神情,她匆匆忙忙上了車,迴到家才委屈的蹲在地板上哭了起來。


    她連在人前哭泣都不敢,她怕被說懦弱,然而石原熏得內心早已脆弱不堪,孤獨的連老鼠都覺得貧瘠。


    “千葉,我這種人,完全沒有活下去的必要吧。”


    石原熏蹲在地上,捂著臉,哽咽的嗓音喃喃著:“爸媽也一定不喜歡我,才總是出差,我完全沒有達成爸媽的標準,他們一定對我失望了。”


    石原熏淚眼朦朧的抬起頭,對著虛空中咧開了脆弱的笑意,“幸好我還有你,千葉。”


    石原熏有一個誰也不知道的秘密,那是自她去年生日晚上,爸媽都因為工作在外地出差,一個人躲在屋子哭的時候,一個漂亮的姐姐出現在她麵前,為她拭去了臉上的淚水,抱著她陪她度過了極其孤獨的夜晚。


    從那以後,每當石原熏難過的時候,姐姐總會出現在她身邊。


    撫摸著她的手是是冰涼的,擁抱著她的胸膛是平靜的。


    她甚至有著神奇的能力,能在八月熏的生日,像施了魔法一樣為石原熏下了一晚上的大雪。


    被第二天電視台播報稱唿為神跡的八月,石原熏竟感到無比的幸福。


    她唯一能得到的幸福。


    “姐姐一定是神明吧,像三神奶奶那樣的神明,是來拯救熏的,對不對?”


    石原熏抱著姐姐,雖然看不到姐姐的模樣,可她能觸摸得到,她能感覺到姐姐冰冷柔軟的手撫摸著她的臉頰,靠得極近的唿吸歎息著,她偶爾會朝著石原熏輕聲笑著,總是用那雙讓石原熏感到戰栗的視線盯著她。


    但沒關係,隻要姐姐能靠近她,愛著她,怎樣都無所謂。


    外界的壓力多麽可怕,石原熏便覺得姐姐的身邊多麽的溫暖。


    唯一讓她可以遠離那些洪水猛獸的地方。


    寂靜空曠的複式公寓,在沙發上縮成一團的石原熏抱著姐姐,窗外突然打了一聲雷,慘白的閃電光亮照亮了未開燈的客廳。


    也照亮了茶幾桌上一張剛開封的文件袋。


    寄件人為東京醫院神經科伊藤主任。


    白色的文件紙露出了幾行字。


    患者:石原熏。


    雨驟然落下,石原熏朦朧的目光似睡非睡,靠在姐姐的懷裏,突然客廳的座機響起,在寂靜的夜裏莫名讓人感到不安。


    石原熏被驚醒似的顫抖著,沉默良久,座機的鈴聲一直一直響個不停,她才慢吞吞的離開姐姐的懷抱,去接通了電話。


    “您好,請問是石原藤野和石原惠子的家屬麽?我是東京醫院急救科……”


    今晚是個雨夜,電閃雷鳴。


    機場高速公路發生追尾車禍,兩死一傷。


    淩晨一點,東京醫院急救室前的走廊座椅上,石原熏的雙眼無焦距的望著早已熄滅的紅燈,夜晚的空氣森冷,石原熏瞪大眼睛,忽然像旁邊伸手摸索,摸索到一個手形狀的物體,立即笑了。


    “姐姐,你陪陪我,熏好怕。”


    石原熏察覺到姐姐有些高興,為什麽高興?她的父母死掉了啊。


    愛著她,又不愛她的父母。


    讓石原熏一個人度過了寂寞的讓人發狂的黑夜,現在又拋棄她了。


    多可怕的死狀,連石原熏都辨認不出那被撞的血肉模糊的是自己的父母,最後還是通過dna配對才確認了身份。


    石原熏空洞的眼睛一滴一滴落著淚,她的手指開始拽著自己頭發,喉嚨深處發出可憐的哽咽。


    “都剩下我一個人了……為什麽就沒有人一直愛著熏……還不如去死……”


    她下意識抓緊了姐姐的手,像抓住了最後一簇希望的火苗,她的精神幾乎到了臨界點,就差那輕於鴻毛的羽毛……


    眼淚模糊的視線中,石原熏似乎看到了一個陌生的漂亮的出奇的少女,她憐憫的望著她,像注視著最可憐也最心愛的信徒。


    然而話語卻無比殘忍。


    “對啊,還不如去死。”


    石原熏茫然的望著和她近在咫尺的姐姐,那可憐可悲的小腦袋似乎還是一片空白。


    少女親昵的親吻著石原熏的額頭,嬌美的像神明般的聖潔,話語像惡魔吐出的黑暗,“把你的身體給我,我會完成你的願望。”


    石原熏哭泣樣子出乎意料的脆弱美感,那張被她浪費了十年的臉,終於在此刻稍微露出了她原本的模樣。


    “姐姐……”


    石原熏睜大的碧色眼睛清晰印著她姐姐的模樣。


    如惡魔的引誘。


    這是和米霍克一戰後進行新旅行的千葉,原來的身體在穿越時空亂流的時候,受了損傷暫時不能用了,在修複好自己的身體前,千葉需要在這個世界停留一段時間。


    以惡魔的形態引誘人類付出一切包括靈魂。


    千葉也會占據石原熏的身體。


    而理所當然的,千葉也會實現石原熏的願望。


    熏的願望,是被愛。


    ……


    護士又在抱怨了。


    “那個丫頭真是的,還要霸占朝日奈醫生多久啊!”


    “十歲時的主治醫生就是朝日奈,這種情況也情有可原吧。”


    “之前不是有人要收養她麽?”


    “聽說那對父母已經有個女兒了,不爽熏醬比她漂亮,纏著爸媽又把熏醬退了迴來,也是可憐呢。”


    “醫院都快成福利院了……”


    “少說點吧,人家有錢住院,醫院又不虧本,更何況熏醬真的很可憐啊。”


    三年前,被診斷為抑鬱症的石原熏在父母雙亡後便住在了醫院接受治療,石原夫婦意外死亡,他們的保險金額以及留下的遺產足以讓千葉無憂無慮過半輩子了。


    當年的車禍事件上了新聞,石原熏的處境也被報道,像櫥窗裏精致的人偶娃娃,失去父母可憐又可愛的設定,一時之間也有人想來領養石原熏,可在得知她的精神狀況後,又一一退卻了。


    兩個月前石原熏的精神科醫生已經診斷石原熏的病情有好轉,也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收養她的家庭,結果一個星期前,這孩子以那樣被侮辱的姿態送迴了醫院。


    朝日奈雅臣是石原熏的住院醫師,從三年前到現在,朝日奈雅臣已經把對方看作是和彌一樣的需要照顧的幺子,對方那一家的做法讓雅臣在醫院上任以來,第一次這麽憤怒,在同事們驚愕的目光下,雅臣近乎強硬的以擾亂醫院治安為由讓保安把他們趕了出去。


    病床旁的櫃子上有一束百合花,雅臣每天都會帶新鮮的花束給千葉,試圖用朝氣蓬勃的花朵來喚迴千葉的希望。


    “快聖誕了啊……”


    千葉的目光透過窗戶望著外頭灰蒙蒙的天,事實上什麽也沒有,連鳥兒也不經過一隻。


    她很輕,輕的連床鋪的軟墊都沒陷下去多少,眉眼總是平淡又脆弱的,透著無法揮散的病氣。


    即便如此,人們看她一眼,也無法忽略的驚豔,和隨之而來的憐惜。


    如果童話真實存在的話,千葉就是帶給人們純潔和希望的天使吧。


    “雅臣叔。”


    朝日奈雅臣削著蘋果,白大褂穿在他身上並沒有多少醫生討人厭的嚴肅和冰冷,他的氣質始終是溫柔的,尤其在看著千葉時,幾乎沒有限度的溫柔。


    “怎麽了?”


    千葉靜靜望著雅臣,灰蒙蒙的眸子暗淡無光,“我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得到幸福了?”


    雅臣削著蘋果的手一顫,伊藤醫生之前不是診斷過熏已經痊愈了麽?怎麽又……


    難道是之前領養的事?


    自千葉十歲入院,到現在十三歲,朝日奈一直是她的醫生,久而久之,朝日奈對千葉,就像對家裏的幺子彌一樣無微不至。


    不,或許更寵溺,更嗬護,因為熏比彌還要嬌小,還要脆弱,還要那麽的不堪一擊。


    想到這裏,一股衝動導致雅臣有些失禮的握住了千葉的小手,認真的邀請:“今年聖誕,熏要不要來雅臣叔家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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