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洛洛島的紀錄指針需要三天才能存滿,經過的海賊商人旅人大都會在佐洛洛島上的一家朗姆酒吧歇腳。


    朗姆酒吧是島上的居民合資一起建造的一個旅館酒吧娛樂場合結為一體的設施,島上也有其他旅館,但大都是居民們把自家空出的房間打掃一下就充當旅館用,這也是島上居民收入來源之一。


    雖說如此,但島上的旅館零零總總統計起來也隻有一百來個房間,裝修簡單,吃食也簡單,偶有旺季的時候,旅館爆房,一些不耐煩的海賊就不樂意露宿街頭,隨便搶了個房子,把原主人擠出去,鳩占鵲巢占的相當熟練。


    以往都是這麽過來的,被欺負的居民抵不過海賊的兇狠和武器,隻好忍氣吞聲,等他們離島了再迴家,但大部分家裏的東西都會被搶走,或是弄壞。


    然而,或許是這一兩年因為神明的眷顧和賜予,他們的生活過得太好了,沒有病痛沒有煩惱,隻要信仰他們偉大的神明,任何人任何困難都會得到解決。


    麵對兇惡海賊的驅趕,勞德死也不願意讓出自己的小窩,忍著恐懼怒道:“這是我們的家!你們這些肮髒的海賊!別想把我們趕出去!你們會……”


    勞德的話還沒說話,就被一個人高馬大的海賊一腳踢出了門外,撞翻了在路邊的水果攤,這海賊顯然不是個好說話的善茬,一身的血腥氣,被勞德激怒,大步走過來揮舞著手裏的大刀,眼見著那泛著寒光的刀刃就要落在那少年的身上。


    勞德卻死死瞪著他,眼裏在恐懼,身體害怕的顫抖,可他咬著牙像是在期待或是等待著什麽一樣。


    突然,揮舞著大刀的海賊刀刃一轉劈向了自己,他自己也驚訝的沒有反應過來,猶如被什麽控製了四肢,雙手不協調的將刀刺進了肚腹,還殘忍的轉動著。


    “啊啊啊啊啊啊——!!”


    撕喊著戛然而止,海賊雙目圓瞪倒在了地上,肚子裏流出的血染紅了大片的白磚街道。


    勞德倒吸一口涼氣,眼裏的恐懼退散,漸漸蒙上了狂熱的虔誠,踉蹌的起身,跑進屋子裏關上了門。


    周圍的人一片寂靜,良久不知道是誰小聲了一句,“是神大人麽?”


    “噓——別說,這裏還有海賊。”


    眾人麵麵相覷,紛紛散開了。


    隔壁一家露天的酒鋪,幾張桌子被幾個海賊坐滿,耶穌布擦了擦自己的槍別在了槍套裏,一臉不解:“那個海賊怎麽了?我剛剛沒來得及看,誰給我講一下?


    “自殺了。”


    “自殺了??哈哈!你特麽的講冷笑話呢?”


    貝克曼雙手夾著煙,臉上的疤痕有些可怖,“被人控製了,也許就是那些人口中的‘神大人’。”


    “神?天龍人?”


    耶穌布冷笑著“呸”了一聲,沒再問別的問題了。


    “你們都不看報紙?”某人疑問道。


    好幾雙視線掃了過來。


    “你是指最近那個鬧的特別歡騰的火拳?聽說還加入白胡子了,唉,我當年進入偉大航路的時候怎麽沒上新聞呢!明明老子也滅了不少人啊!”


    “放棄吧,你長得那樣會嚇壞小孩子的!我覺得船長講的是報紙新增的一個情感天地的欄目。”


    “屁勒!船長會關注那種新聞麽?一定是之前咱們打敗的雷蛇海賊團全軍覆滅的消息!那個編輯我很喜歡!說咱們海賊團是英雄呢!可惜後來又改口說我們是垃圾了,一定是海軍威脅了他們!”


    一張報紙被放了下來,香克斯灌了一口朗姆酒,精神奕奕,一雙眼睛像是會發光:“報紙上說佐洛洛島有寶藏啊!!就在東南岸!”


    “切!我還以為是什麽”


    “船長多久沒看報紙了?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佐洛洛島官方已經辟謠了,你怎麽還信?”


    “佐洛洛島官方?”


    “嗯……聽說是三年前就任的一個統治者,我從一個小孩子口裏套出來的,給點吃的就什麽都說了。”


    貝克曼神色有些凝重,“這個國家有問題。”


    香克斯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笑嘻嘻的樣子,喝著朗姆酒,眼睛上一道深深的疤痕讓這個笑容爽朗的男人增添了一抹威懾煞氣。


    空蕩蕩的袖子仿佛男人的勳章,沒人敢小看他。


    香克斯一行人從上了岸以來,就察覺到這個國家的不尋常之處。


    凡是人類,總有喜怒哀樂,可佐洛洛島上的居民的怒和哀似乎被人強行抽走了似的,美好的幾近詭異和虛幻。


    生病了不去治療,反倒相信神明。


    遭遇困境,自己不去解決,將希望寄托給神明。


    他們已經喪失了自我,將一切全都交給了統治這座島嶼的“神明”。


    還有那個海賊詭異的死法。


    “應該是什麽惡魔果實能力者吧。”


    有人猜測道。


    偉大航路神奇又神秘,有個不為人所知的惡魔果實能力也不稀奇。


    按道理說,其他島嶼上發生什麽事和海賊們沒什麽關係,奈何他們的船長是個好奇心爆棚的人。


    他想去見一見那個神秘的神大人。


    然後,他去了東南岸,再然後,闖進了據說是神大人居住的森林,然後被森林趕了出來,準確點說,是那位神大人把他趕了出來,香克斯不論怎麽走,最後總能迴到原位!


    “有點意思。”


    香克斯若有所思的盯著眼前那條熟悉的道路,輕笑一聲,忽然閉上了眼睛,悠悠哉哉的向前踏步。


    他踏上了草地,撞上了樹木,卻下一秒穿了過去。


    明明踩在土地上,褲腳卻濕了一角。


    明明走到石磚地,鞋底卻浸了泥土。


    香克斯對那個“神”越來越感興趣了。


    然而,被香克斯惦記的神卻陷入工作的繁忙中無法抽身來處理香克斯這個好奇心爆棚的男人。


    香克斯以為是神在驅趕他,事實上不過是森林靠的千葉太近,在千葉神力影響下,已經有了簡單的意識,拒絕一切不經過千葉同意妄圖闖入神殿的人。


    森林深處有一座神殿,若奧林匹斯山的神明看見了,一定會認出來,那不是阿芙洛墨忒的神殿麽。


    神殿依靠千葉的神力維持,而千葉神力使用來源於信徒的供給。


    並且因為世界法則的限製,千葉的神力隻能用在信徒的願望上。


    多麽苛刻的規則,可規則就是用來鑽空子的,每實現一個信徒的願望,千葉就私自藏下千分之一的神力,那小部分是不會被法則探測到的。


    佐洛洛島上的居民無比依賴千葉,也是千葉極度縱容的結果。


    他們像最卑微的孩子一樣,依賴尊敬著這位外表年齡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女,親吻她長長的栗發,跪倒在她腳下。


    然後在神溫柔稚嫩的話語中,感到身心都被治愈了似的溫暖滿足。


    卻從未發現溫柔的神明眼底的冷漠。


    三年了。


    她離開銀時三年了。


    千葉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迴去。


    沒有擁有過,便不知道失去是多麽可怕,銀時的懷抱那麽溫暖那麽甜,她從未見過那麽溫柔的人,幾乎把自己寵進了心房裏,可這種溫暖,千葉卻失去了三年。


    她快瘋了。


    多柯話講到一半,發現高座上的人似乎在出神,不由得心生惱怒,語氣重了些:“不過是做名不見經傳的小島統治者,能被堂吉訶德先生邀請,感恩戴德都不為過,你居然在走神?”


    多柯的聲音像極了公鴨桑,千葉微微蹙眉,視線緩慢的投向多柯,深沉的綠色沒什麽表情的落在多柯身上。


    “你說的對。所以我不想去了。”


    多柯話語一噎,“你!”


    多柯是被下了死命令派來的,多柯並不知道這已經是多弗朗明哥第六次邀請千葉了,第六次被拒絕。


    如果多柯不能把千葉邀請過去,他會死,多柯看過她的資料,本以為是個年幼的王,還是個小島上的,沒有兵力沒有武器,這王是當著玩的吧?


    他壓根沒想過千葉會拒絕他,當即惱羞成怒準備動用武力,千葉已經離開了,然而那一直站在千葉身側似乎是隨侍角色的男人卻走下了台階。


    “你是多弗朗明哥的人?”


    男人開口的聲音沙啞低沉,斑點帽子下如刀刻般陰沉的雙眸比黑暗中的猛獸還要讓人毛骨悚然。


    千葉離開那間屋子,穿過走廊,特拉法爾加很快跟了上來,他的身上充盈著血腥味,雖然已經簡單匆忙的處理過,可千葉對這種味道實在是太熟悉了。


    “你殺了他?”


    “他是多弗朗明哥的人,那個男人很危險,就算你有神秘的力量,最好也別和他相處太密。”


    特拉法爾加落後於千葉左後側半步的距離,他總是微微低著頭,凝視著千葉白皙精致的側臉,磁性暗啞的聲音偶爾因為距離太近,一縷輕柔的栗發會溫柔的拂起。


    千葉停下腳步,麵無表情的轉身,她總是不愛表露出更多的神情來,他麵對信徒時總是溫柔而憐愛的,可麵對旁人卻又像雪一樣冰冷。


    “有時候我會後悔,當初為什麽救你。”


    千葉嬌軟的調子輕柔卻冷漠:“真想挖了你的眼睛。”


    特拉法爾加·羅是三年前被千葉從海裏救上來的,當時身上綁著海樓石,多處重傷,人在瀕死的時候總是願意相信一切生機。


    可特拉法爾加也就信了那麽一次,唯一的一次。


    可千葉寧願不要那一次的信仰。


    特拉法爾加沒反駁千葉的話,嘴角卻意味不明的揚起了一抹弧度,似諷刺又似曖昧的覬覦。


    千葉擰著眉,毫不留戀的轉身走了。


    一刻鍾後,千葉收到了一對眼珠子。


    還有一張信條:


    【我的眼睛,你喜歡麽?】


    千葉低眸看了一眼,兩顆眼球似乎還活著似的朝著千葉望著,千葉五指縮緊,察覺到壓力,千葉手中的眼球忽然變成了一張信條:


    【我去南海了】


    特拉法爾加背負著仇恨,三年前他差點死在多弗朗明哥的手下,那個男人為了抓住他還真是不遺餘力,地下世界已經把特拉法爾加的懸賞金炒到了五億。


    也就千葉這個當時什麽都不知道的敢收留他,雖然後來千葉已經後悔了。


    那些人啊……


    可惜千葉到最後還是沒能和銀時一起去看黃金城劇場版。


    信條被千葉揉碎,碎片落進蓬鬆的草叢裏,神殿的前庭是一片綠蔥蔥的草地,神殿的周圍是天然的綠色森林。


    三年,她還是沒有攢夠可以離開這個世界的神力。


    千葉已經不滿足於佐洛洛島了。


    她還要更多,更強大的信仰。


    陽光下,栗發碧眸的和服少女,雪花似的白色和服,衣服上繡著銀白色的紋麵,陽光很盛,照耀在她身上,幹淨白色的幾乎耀眼,森林裏四處都是小動物的叫聲,鳥兒掠過樹梢發出的簇簇聲,生命體悄然變化的聲音。


    一切那麽生機盎然,和前庭那個麵無表情猶如人偶似的少女格格不入。


    她的體溫是冷的,心跳是停的,那些人稱唿她為神,可魔物這個稱唿更適合她。


    伊什妲爾時,被關在地獄的那些年終究還是毀了千葉的部分神格,缺失的那部分千葉用吞噬的那隻惡魔彌補上了。


    現如今身體上的這些異常都清晰的告訴千葉,她已經迴不去曾經了。


    可至少銀時,她要迴到他身邊。


    “哢嚓——”


    一聲輕響。


    香克斯恍惚一瞬,就踩斷了一截樹枝,迴過神時,那個聖潔的不可思議的女孩就出現在他眼前,美的近乎虛幻的臉沒什麽表情的望著他,黑色的纖長的睫毛投下朦朧的陰影,柔化了那雙過於平靜的眼睛。


    “你好。”


    香克斯態度自然的問好,“這裏就你一個人?”


    千葉看了他一眼,轉身走迴去的路,香克斯猶豫了下,還是跟了上去。


    “之前有的,他剛剛走了。”


    看來她就是居民們口中念叨的尊敬的信仰的“神”……?


    香克斯內心震蕩,有些不可思議,他並沒有性別歧視,可女性,還是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女孩統治一個島嶼,聽起來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就算佐洛洛島不比七水之都香波地那麽繁榮富強,可到底也是一個有著近千人的島嶼。


    真神奇……


    真漂亮……


    以至於香克斯最初的目的在見到她之後都忘卻了。


    他的注意力全在千葉那華麗的和服上,過於精致的容貌,散發著甜香,望著他時平靜又稚嫩的眼睛,領著他在神殿裏逛著,嬌軟清冷的嗓音輕輕柔柔的:“你是來陪我玩的麽?”


    海上的男人們大都是粗魯的糙漢子,香克斯再勉強裝紳士,那骨子裏的爽朗和不拘小節也是藏不住的。


    尤其在偌大的神殿,一個人也沒有,沒有聲音,沒有唿吸,沒有生靈存在的痕跡。


    就連那個女孩站在他麵前,他也感受到不到活人的氣息。


    就像幻境。


    或許他見到的就是幻境,一陣恍惚,等清醒過來時,香克斯看著空無一人的森林,有些愣然,他明明跟著那個丫頭的,怎麽一眨眼就出現在這裏。


    千葉站在神殿的高處,看著香克斯不解煩惱的離去。


    給森林贈與了部分神力,使本來就有意識的森林,意識更加清晰自主。


    “下次再隨隨便便放人進來,就燒了你們。”


    千葉輕聲道,整個森林似乎在害怕委屈的嗚咽。


    香克斯倒沒發現森林裏的樹木們在顫抖著葉子,他已經被千葉弄得混淆了現實和夢境。


    真的是幻境?


    沒有生命氣息的女孩,有著神秘奇特的力量。


    能夠讓一個島嶼上的人瘋狂的信仰她,如果那些居民說的都是對的,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整個偉大航路都會震驚的。


    佐洛洛島上的居民確實考慮到這一點,他們從來不在外來人麵前提起千葉。


    可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他們什麽都不懂,旁人一點小小的誘哄就什麽都說了。


    以前從未發生過這種事,不,是發生過的,可惜那些知道一切的人在離開佐洛洛島後就死於非命,而這次,神明並沒有阻止那些人。


    紀錄指針存儲完畢後,香克斯等人離開了佐洛洛島,隻是他們的船長有些魂不守舍,總是一個人坐在船頭喃喃自語,或大笑或愁眉苦臉的。


    “貝克曼,我總覺得我做了個奇怪的美夢!要不我們再迴一趟佐洛洛島?”


    貝克曼抽了根煙,沒理會香克斯,直接拽來了船醫給香克斯看看腦子。


    而一道震驚世界的消息快速而猛烈的在偉大航路流傳。


    一個可以實現任何人願望的惡魔果實能力者,沒有代價沒有傷害,這個消息登時驚動了海軍總部。


    一時之間佐洛洛島成為了香餑餑。


    半個月後,一艘軍艦停在了佐洛洛島的碼頭。


    海軍大將青稚來訪,然而在島上等了足足五個時辰,才知曉在兩天前,神殿的主人已經被海流氓多弗朗明哥邀請去了德雷斯羅薩。


    這隻是寫著好聽的。


    然而事實真相卻是多弗朗明哥已經對於“禮貌的邀請”失去了耐心,直接耍流氓派了一隊幹部手下把千葉半強硬的請上了船。


    如果說之前人們對於願望果實的能力還抱有懷疑,那麽多弗朗明哥的舉動相當於間接證明了千葉的價值。


    於是,偉大航路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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