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會祝福你的。”


    白發少女虔誠的念著聖經,柔順的白色在黑色的教服上如流光的影子,那雙閉上的溫柔紫瞳安靜祥和,如親切的天使一般為所有來這裏禱告的人贈與祝福和平安。


    周圍街區的人都知道少女的名字,去年於那個寒冷的冬日暈倒在教堂門口的小女孩,那如雪一般純潔的頭發,水晶般幹淨的眼瞳,神父堅信這是主賜予他們的天使,收養了她,為她起名為伊妮德,象征毫無瑕疵的純潔。


    如今的社會,因信仰來教堂祈禱的信徒越來越少了,大多是為求心安,或是遇到了什麽心煩的事來尋求開解。


    或者是如明星效應似的,天使伊妮德的名字代表著聖潔,傳言她出身神秘,樣貌如神明般純潔精致,越來越多的人來教堂,僅僅是看著伊妮德溫柔的笑臉,聽著她親切柔軟的祝福語,便覺得這幾日的煩心事都隨著她的安撫消散了。


    所有人都認為伊妮德長大後會成為相當優秀的神職人員。


    念完最後一句經文,慣例送出了祝福語,那個來時愁眉苦臉的男人,笑意舒心的和千葉告別。


    一年前千葉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沒有哥哥,沒有家人,沒有她熟悉的一草一木,千葉隻當是又一次不受控製的穿越了。


    隻是偶爾也會擔憂,原來的世界似乎爆發了戰爭,哥哥他現在怎麽樣了?


    後來千葉在教堂熟悉後發現她可以收取信仰之力。


    如果耶穌知道她將她的教堂變成阿芙洛墨忒的神殿,那些本該信仰他的信徒,那些信仰之力被一個小女孩奪走,會不會生氣?千葉也是來到了這裏才發現,每當一個信徒對她祈禱,那些一縷一縷散發著微弱光芒的信仰之力便會融入到千葉的身體裏。


    千葉曾經因此而歉疚,畢竟奪取別的神明的信仰是個很卑鄙的事,千葉在耶穌雕像下跪了一整夜念了一整夜的聖經。


    可耶穌還是沒有出現,千葉這個忤逆他的人,他也沒有出現教訓她。


    耶穌是不存在的信仰麽?


    思索的千葉聽見教堂的大門被推開的聲響,下意識抬頭。


    一個穿著黑西裝的成年男人緩慢的走了進來。


    敏感的嗅覺,哪怕隔了還有二十幾米的距離千葉也嗅到了那人身上的血腥味。


    這人每周二都會過來,聽千葉說話,聽她念經,然而奇怪的是,千葉並沒有接受到這人的信仰之力。


    也就是說,他是不信千葉的,連耶穌也不信。


    “先生,你受傷了。”


    澤田綱吉坐在第一排,距離千葉極近的位子,他看到千葉那下意識蹙起的眉頭,苦笑道:“我明明換了衣服過來的,味道太重了麽?”


    千葉誠實的點頭,黑色的教服將她的肌膚襯得透明似的白皙,望著澤田綱吉欲言又止。


    “真是抱歉啊,我身上的味道汙染了這裏,不過我真的不知道該去哪裏了,我隻想安靜一會兒。”


    澤田綱吉衝千葉露出個疲憊的笑意。


    千葉大致能猜出對方的身份不太簡單,不是所有人身上都是那股子硝煙和血味混合的。


    “要吃麽?”


    澤田的視線裏出現一塊糖,靜靜躺在一隻嬌小的手掌心裏,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澤田認識千葉有一段時間了,在他的認知裏,這個格外漂亮的女孩完美聖潔的幾乎不似真人,但每次聽她說話,總能平息內心的一些負麵情緒。


    所以澤田喜歡來這裏聽她說話。


    清脆稚嫩的聲音念著聖經,雖然澤田不信耶穌,但也被安撫到了。


    或許是伊妮德的聲音安撫了他。


    澤田接過糖果,卻沒吃,默默發著呆,直至自己的胳膊忽然被碰了一下,之前剛結束一場亂鬥的澤田幾乎下意識要攻擊,但看見是伊妮德,堪堪扭曲的收迴欲掏槍的手,懊惱的皺眉。


    “我會一點醫術,簡單的包紮還是可以的,這樣濃烈的血腥味,不處理的話,會更嚴重的。”


    澤田下意識拒絕,“太麻煩了,我隻是待一會兒就走。”


    “不會麻煩,為信徒排憂解難是我的工作。”


    澤田還想拒絕,但卻對上千葉不同於念經時的冷淡聖潔,那張被陽光眷顧的明媚笑臉賦予了這個年紀的女孩該有的活力和朝氣,好像再拒絕就顯得澤田自己過分了啊……


    澤田隻好脫下了外套,露出有些狼狽的襯衫,胳膊上一個槍洞還在往外滲著血。


    這樣的傷勢,千葉看起來不過是十三歲的孩子,怎麽可能……


    下一秒澤田就說不出話來了,千葉認真的表情,手法熟練的將子彈取了出來,那利落的技術讓澤田想起了彭格列的醫療部。


    “唔……”


    千葉動作頓了頓,“很痛吧?”


    澤田綱吉不在意的笑了笑,“沒事,你繼續吧。”


    “……你不上學?”


    千葉輕聲道:“我是孤兒,被神父收養後就一直在教堂裏。”


    澤田綱吉幹巴巴的問完就不再說話了,莫名覺得有點尷尬,以往是他一直坐在第一排聽千葉讀聖經,或是安靜看著她為愁苦的人排憂解難,明明自己也不過是才剛剛開始長大的小丫頭,卻總能使他人脫離愁苦的泥沼。


    這還是第一次兩人以私人的問題交談。


    一刹那,一直虛幻的鏡像出現了真實。


    也不過是十三歲的小丫頭,澤田的腦海裏閃過這樣的想法。


    將對方看作是後輩,而不是神情淡漠的聖女之類,澤田綱吉明顯輕鬆了許多,尤其千葉還對他親切又柔軟的微笑著。


    “如果你想上學,我可以幫你。”澤田綱吉忽然道,暖棕色的眼睛被教堂璀璨的玻璃反射出耀目的顏色,他的氣質變得很柔和,“女孩子還是要學點東西,難道你要一直待在教堂裏?”


    千葉將繃帶打了個漂亮可愛的蝴蝶結,奇怪道:“先生為什麽要幫我?”


    千葉坐在澤田身側的位子,從黑色教服裏頭掏出了一袋棉花糖,白皙纖細的手指撚起一塊軟綿綿放入口中,甜蜜的味道讓人幸福的眯起眼睛,微微側頭,大睜著眼睛等澤田迴答。


    “啊……為什麽啊……”澤田耳朵紅了紅,明明一身西裝格外幹練淩厲的樣子,卻露出那樣柔軟的表情:“因為一直承受伊妮德的照顧,我多多少少也要報答吧。”


    “欸?”


    千葉嚼了嚼棉花糖,軟綿綿的味道很快融化進胃裏,疑惑的目光注視著澤田綱吉,這樣單純詢問的表情好像有點可愛。


    “因為……伊妮德的聲音很好聽,每次聽伊妮德說話,就像聽到天使的呢喃一樣,尤其是讀聖經時,雖然表情淡漠,但聲音很溫暖。”


    澤田綱吉似乎在迴憶著千葉讀聖經時的樣子。


    千葉不明所以的塞了兩個棉花糖進嘴裏,含糊不清道:“明明你並不信仰神。”


    “嗯?伊妮德剛剛說什麽?”


    千葉搖搖頭,拍了拍站了白色糖末的手,起身。


    “做禱告的時間到了,先生的傷還是要盡快迴家休息才行。”


    澤田綱吉愣了下,遲疑的起身,千葉已經握著胸前的十字架站立在耶穌雕像前開始禱告低垂的纖長睫毛如靜默的蝴蝶翅膀,一同遮住了那雙注視著世界的眼睛。


    教堂裏陷入了沉默。


    澤田綱吉默默離開了教堂,教堂外頭等候的是獄寺隼人。


    “十代首領要是再不出來我就要衝進去了!明明受傷了卻跑到這個地方幹什麽啊!”獄寺隼人焦急的要檢查澤田綱吉的傷勢,卻發現受傷的左臂已經被包紮好了,甚至還紮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哈?”


    “是伊妮德小姐包紮的。”


    澤田綱吉解釋了下,一想到迴家族之後要辦的事,整個人的氣勢從隨和變得格外淩厲。


    “迴去了。”


    獄寺隼人察覺到十代的變化,神色也嚴肅了起來,這次的亂動,彭格列內部肯定有內奸,首領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收養千葉的神父是個五十多歲的意大利男人,自從千葉幫他分擔一些傾聽信徒煩惱的工作後,他就一直在忙著教會宣傳的事。


    距離澤田綱吉來教會的那天已經過去了五天,這五天很平常,和往日一樣安靜祥和。


    然而在踏入家門的那刻,千葉感到了屋子裏有陌生的氣息。


    “神父,我迴來了。”


    千葉輕聲道,緩緩關上門,千葉和神父居住在教堂後的一個老式公寓裏,處處充滿著上個世紀的老舊氣息,千葉在陽台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神父,夕陽西下,將神父胸前幹涸的血跡印的如魔鬼的顏色般駭人。


    “神父?”


    千葉觸碰了神父的脖子,冰涼的溫度讓指尖有一瞬的僵硬,瞳孔微微緊縮,半晌,從一旁拿起毛毯蓋在神父身上,哪怕他本人再也感受不到黃昏的冷意。


    “伊妮德小姐如此美貌,實在不適合蝸居在一個小小的教會裏。”


    暗處緩緩走出一笑容偽善的男人,空氣中震蕩著不詳的氣息。


    “我們老板有一個榮華富貴的路子要送給伊妮德小姐,不論伊妮德小姐同不同意,今天都要跟我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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