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旭國的大部分國土位於西旭平原境內,隻有最北端有一些山地丘陵。


    整個平原一馬平川,土壤肥沃,水網發達,大部分民眾耕穀稻、繅桑絲,自給自足太平無爭鬥。與古浩國政教分離的情況不同,庚旭的政權鬆散,甚至沒有自己的軍隊,而是將整個國家依托在國教‘丹心界’上。


    金秋送爽,將稻浪也滾成了成熟的黃金色。


    這時原本平靜的稻田忽然開始劇烈的翻滾,半空中投下巨大的陰影,一頭渾身黛青三首四爪的猙獰怪鳥掠過低空。


    原本在田埂小憩的幾個農夫嚇得滾翻在地,結果那怪鳥卻像盯上了他們,朝著一個方向極速飛來。


    “妖怪!妖怪!”


    “啊!”


    才跑了幾步就發現絕逃不過怪鳥的速度,農戶們絕望地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開始朝著天空磕頭。


    “仙人救命,妖怪饒命!丹心仙使大慈大悲!”


    結果怪鳥停在田埂上,三個不同的頭顱隻是悠閑地整理羽毛,而從鳥背上突然探出了個身穿煙色直裰的俊俏青年,笑盈盈地望過來:


    “咦,幾位是在叫我們仙人麽?我們雖然的確是‘仙人’,但可不是丹心界……”


    結果青年的話還麽說完,他後麵就伸出了一把折扇,狠狠打在他腦袋上,甚至可以聽到竹板的脆響。


    “季師兄,思古又錯做了什麽?”


    “你方才是故意放‘咕咕’嚇人的吧,別以為我們沒看出來。”


    隨著青年抱頭哭訴,一個溫雅穩重的聲音響起,鳥背上跳下位麵容白淨的男子,眉眼彎彎帶了點歲月留下的笑紋。這張臉孔的五官看著平凡無奇,但組合在一起卻分外熨帖人心。


    原本嚇得呆滯幾個農戶看到麵前氣質出塵的男子,紛紛才緩過神來,拜倒在地又是一輪新的磕頭。


    “原來是路過的仙使們,小的們不知道仙使路過,怠慢了!”


    “仙使們不要怪罪!”


    原來鳥背上的是千靈齋一眾人,三首怪鳥正是思古飼養的妖獸‘三焰清骨鴉’。


    此時坐在鳥背上的印青看到地麵的一幕,眼角跳了跳。不禁想起十多年前初遇楚江時候,古浩國的善男信女夾道朝拜的情景,看來丹心界這邊宗教中毒更深。


    麵對一群又磕又拜的凡人,不常出山的季月更是束手無策,扶了這個那個又跪了。


    看了會兒季月焦頭爛額的模樣,思古偷笑一陣,也跳下鳥背,看向地麵農夫的麵容明顯變了,渾身上下透出一股蕭殺之氣,言語也透出帶著久坐高位人才有的冷漠。


    “凡夫俗子,別光顧著磕頭,本仙使有話要!”


    思古的態度一下駭住了耕人,幾人戰戰兢兢互看一番,推了代表出來:“小的能幫上仙使,定知無不言……”


    “聽聞庚旭國百姓人人身上帶著低階法器,能指明丹心界在凡間據點的方向,你就給我們指路吧。”


    聽了思古的話,原本哆哆嗦嗦的農戶好似鬆了一口氣,從貼身衣物中翻出了一粒形似丹藥的圓珠。


    隻見珠子上刻滿了符紋,紋案擁簇著頂/端隻有綠豆大小的靈石。農戶說了一句思古等人聽不太清的方言,原本暗褐色的圓珠忽然亮起紅光,竄出一隻僅有拇指大的火鳥,與此同時珠子頂/端的火屬性靈石也變得黯淡無光。


    原來這小小丹珠竟是件凡人能驅使的法器。


    “各位仙使,跟著這仙鳥,就能找到其他丹心界的仙童了。”農戶恭恭敬敬指了指頭頂上方的鳥兒,又低眉順眼地垂下頭。


    “這是賞的。”


    思古嘴角勾了勾,往地上扔了幾塊火屬性低階靈石,轉身重新攀上巨鳥背部。


    農戶們看到足有指尖大小的靈石,頓時開心的千恩萬謝。頭頂響起羽翼揮展的聲音,幾人已經保持著低頭跪拜的姿勢。


    “這次仙使帶的仙獸雖然恐怖了點,但出手真闊綽!”


    直到三首巨鳥的陰影徹底消失在天際,幾人才抬起頭,其中一個黑臉農戶笑的臉皺成了菊/花,忙不迭收起了屬於自己的那塊靈石。


    “是呀,比之前拿劍的那幫仙使好得多。”


    “聽說鄰村接到過好寫僧侶投訴,結果睡了一宿才發現大師們是仙使!”


    緩過勁來的耕人們七嘴八舌討論,剛剛為首答話的男子收起同伴留給自己最大的那塊靈石,卻憂心忡忡地皺起眉頭。


    “不覺得最近仙使們出現的有些頻繁麽?總覺得這不是什麽好事……”


    幾人中,隻有為首這人的兒子在丹心界裏做了藥童,算是有些見識,其他人都懵懵懂懂,愣怔一會都爽朗的效率。


    “有丹心界的仙使們呢,咱隻要種好地,每年把仙使們要的藥繳了就成。”


    “是呀老李,天大的事兒也輪不到我們。”


    不久之後田間地頭又恢複一派平和的景象,好似仙人從未出現過般。


    與此同時,千靈齋眾人迎風而行。


    “來,‘咕咕’跟好那個紅色的小不點~~”


    重新伏在鳥背上的思古給三焰鴉的三張嘴裏各扔了一粒飼靈丸,然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把手枕在了頭低下,直往正襟危坐的季月身邊湊,還帶著獻寶的表情。


    “師兄~我剛剛對付凡人的效率比你高吧?”


    季月皺皺眉頭,想到這多年的同門剛才分明還氣勢駭人,怎轉眼又成了一副長不大的憊懶模樣,不免輕歎口氣。


    “思古,你突破開光境到達心動期,如今已經是‘天字輩’核心弟子,也要注意些禮數,怎還稱我這個‘地字輩’同門為‘師兄’!”


    “季月你還認我這師弟麽,改口改的情分都無!”聽了這話,思古眸中暗色閃過,下一秒卻還是死皮賴臉的模樣,甚至直接拿季月做腿枕,沒有半分百姓麵前的那股子煞氣。


    “師弟們麵前成何體統,你且起來。”


    被思古靠上,季月臉上升起薄紅,壓低聲音啐了一口。


    “師兄你怎這麽小氣,靠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厚著臉皮撒著嬌,思古幹脆一轉身,把臉埋進季月的腿窩,聲音悶悶的有些模糊,“季月你做師兄一天,便永生永世是我師兄,這次絕不會放你走……”


    思古半真半假話音消散在高空的勁風中。


    天賦異稟的師弟總會說些莫名的話,季月並沒有細聽,伸手推思古卻不動大型腿部掛件,隻能好似掩耳盜鈴般轉了個角度背對著印青與楚江。


    這又粘又推,推走還粘的戲碼演了一路,最後都以思古勝利告終,印青和楚江都見怪不怪了。


    不過這次印青不免多望了幾眼前方兩人的側影。


    方才在凡人麵前,思古身上轉瞬即逝的迫人壓力恐怕才是他的真麵目,不過印青想不通久居高位的‘噬天門主’還有什麽弄不到手,為何會不辭辛苦在千靈齋浪費多年,前後虛構兩個身份。


    莫非就隻想找季月‘過家家’?無所不用其極,隻為了追求比自己小了近千歲的千靈齋弟子?


    疑惑翻湧,不知怎的丹殿內季月撩人的嚶嚀忽然在耳邊響起,再接著印青反而響起了當時春/藥發作時,楚江對他做的事情,頓時臉上血氣翻湧。


    “師兄,你沒事吧?”


    時刻注視這印青,楚江自然發現自家師兄麵色古怪,剛想伸手探對方的額頭,卻被一驚一乍的躲開了。


    “沒……小江,我沒事……”


    順著印青還沒來得及收迴的目光望去,看見季月的背影,楚江心下一片了然,忽得伸手把躲著自己的印青扯向懷裏,咬著耳朵調笑道:


    “哎呀,師兄是不是想起什麽往事了,那日的事情小江也記得。”


    印青隻覺得自己快原地燃燒了,寒屬性靈根也蓋不住心裏的羞恥心,隻能結結巴巴壓低聲音,想轉移話題:“小江也記得季月師兄和那個黑衣人……你覺得那黑衣人是誰……”


    是誰?楚江瞟了眼枕在季月腿上的思古,心裏早有答案。思古有古怪,他早就猜到。


    不過楚江才不在乎那晚和季月在一起的人是誰,他更在意眼前之人,完全不給印青岔開話題的機會,楚江笑盈盈的環抱著早就失了原本淡定慕言的師兄,朝他耳蝸吹了口氣。


    “是呀,小江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師兄那晚的表情,和平時完全不一樣呢。”


    就感覺一股電流直接從脊柱升起,自此那晚被楚江咬過耳尖,印青就發覺耳朵成了自己的敏/感帶,每逢楚江壓低聲音和他說話,耳畔就陣陣酥/麻。


    更要命的是,楚江話語明明帶了點下流顏色,表情卻一本正經,整張英氣勃發的麵孔寫滿了‘理所當然’四個字,濃眉大眼裏還帶著莫名的無辜,頓時讓印青氣不打一處來。


    這撩妹技能簡直要爆,沒人能抵抗呀!


    事實上,印青的確沒抗住,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落進了楚江的懷抱。


    看著發絲在飄散的雲氣中,楚江微微側頭,用自己的額頭貼著師兄的額角。楚江不像思古那般臉皮厚過城牆,而且他更在乎印青感受,所以一路上礙於思古與季月,始終都沒有過分親近的動作。


    此時得了機會,自然抓緊一番溫存。


    印青心思其實也差不多,或者說比楚江更勝。雖然楚江至今和幾個後宮預備役之間雲淡風輕,但誰知這次丹心界會不會順應劇情發展?


    想到與楚江如此親昵的機會少一天是一天,印青最終放棄無謂的掙紮,順應本心靠在了楚江寬闊的胸膛前。


    感覺到印青難得主動,楚江愣了下。


    “師兄……?”


    剛想說什麽,三焰鴉卻忽然咕咕叫了一聲,開始緩緩壓低飛行高度。


    雲氣掩映間,火靈石幻化成的鳥兒正在潰散消失,地麵上則出現了規模並不大的城池,城池中央是依稀可見一座傳送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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