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誓師北伐(中)


    劉繼業輕輕撫摸著自己的下巴,沒有絲毫遮掩,直直看向宋教仁熱切的目光,看著這個一直為心中理想而奔走努力的理想主義者。


    有能力、有理想、有熱情、有組織力,更在革命者中有著很高的人脈和聲望……相比滿嘴大炮、空有革命之熱情與理想而缺乏革命之能力和組織的孫文、或者是老好人一般不停退讓的黃興,這位如今還不到三十歲的宋教仁才是同盟會真正傑出的英才!


    直到此刻,劉繼業忽然明悟了宋教仁為何在自己的那段曆史上最終遭到了暗殺。


    此等萬中存一的人物,要麽如朝陽般在天空中冉冉升起,要麽如流星般在天空中一閃即逝。其人生無論長短,必然會轟轟烈烈。


    就是不知道在這個已經完全被改變的時空中,這位近代中國極其傑出的人才,最終會得到一個怎樣的結局。


    “鈍初……”


    劉繼業在對坐三人目光下站了起來。


    “可還記得當初你我初次見麵時,立下的賭約麽?”


    “賭約?”


    宋教仁愣住了,臉上露出了追憶的表情。思緒迴到數年前,在東京的酒樓裏,當時黃興與許崇智都喝得爛醉如泥,他與劉繼業兩人似乎就革命成功之時間……


    “彼時,你宋鈍初斷言西曆1908年革命便可成功,我劉文鹿則相信革命之勝利必須等到西曆1911年方能看見。”劉繼業的聲音沉穩。


    “你我約定,如果革命成功發生在鈍初兄所猜中的年份,我劉繼業承諾在我力所能及之處,答應鈍初的任何一件事情。反之,亦然。”


    “如今,革命之勢已成,清廷已在垂死掙紮、眼見我劉繼業就要贏了這場賭約!”此時劉繼業慢慢地走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後,拿起了桌上的鋼筆,一邊看著宋教仁一邊在一張紙上書寫。


    “若陽夏戰役失敗、危及革命,我豈不就贏不了你宋鈍初了?”


    寫完了,劉繼業麵帶微笑地拿著紙張重新走向宋教仁。


    “文鹿……”宋教仁此刻的表情有些茫然、有些明悟、又有些不可置信。


    劉繼業將剛剛寫好的紙張遞給了宋教仁。


    “鈍初也應該知道我,凡事皆喜歡謀而後定。江蘇剛剛光複時,根基不穩,立憲派力量強大,我隻能集中力量於軍隊當中。如今武力之革命首要靠革命之軍隊、沒有革命之軍隊,就戰勝不了清廷!為此,我這半個多月一直在努力整編部隊,將有革命誌氣的有為軍官提拔、剔除不合格的陳舊官吏,如今總算是有成效了。”


    “時機已到,軍隊編整大致完成,已可堪戰,江蘇自然不會在革命之浪潮中無所作為!”


    “之前一直是為了今天之動靜而積蓄力量,讓鈍初有所誤會了。”


    宋教仁一邊聽著劉繼業的話,一邊看著手中的紙張那潦草的兩行字跡。時而抬頭、時而低頭,很快地臉上出現了驚喜之色!


    “文鹿你當真命令援鄂軍拿下安慶後繼續西進增援武昌?當真命令部隊進攻徐州段祺瑞!?”


    “都督令為證,我哄騙你宋鈍初做什麽?”


    “何日執行!?”宋教仁繼續追問。


    “今天就命令參謀部起草正式下命令給蕪湖……至於北伐一事……”劉繼業忽然笑了出來:“兩天後我將親自北上揚州,集中手中全部力量北上收複徐州,進而進攻山東、威脅清廷中樞!”


    宋教仁大喜過望!


    本來在來江蘇之前,他與黃興商量時就認為最佳的結果是劉繼業出兵北上,與段祺瑞部激戰,分擔湖北的壓力、次之是援鄂軍繼續西進,若是湖北能夠增加近萬援軍也是不錯的。但是宋教仁萬萬沒有想到劉繼業居然真的決定動員其全部力量支援革命!


    自己真真是看錯了?


    事實麵前,宋教仁不得不完全推翻了他之前對劉繼業的判斷。


    “好!太好了!!!我就知文鹿你!”宋教仁如孩童般興奮起來,將臨時起草的都督令握在手心裏,對空揮舞著拳頭!


    一旁的北輝次郎,此刻同樣興高采烈之餘,也生出一抹愧疚之色。他來到劉繼業麵前,朝其深深地鞠了一躬,用無比遺憾的語氣說道:“剛才是吾人小看了劉君的誌氣,希望劉君能夠原諒!”


    劉繼業此時才正眼打量這位咄咄逼人的年輕日本人。


    “無妨!無妨!”


    說是年輕,其實在場眾人的年齡都比劉繼業大不少;就算是北輝次郎也有二十八歲了。


    “其實……”北輝次郎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道:“吾人曾經有幸拜讀過劉君之國家主義理論,與吾人所著之國體論和純正社會主義頗有相通之處……當今時代,主權在民則為民主主義,主權在國則為社會主義……”


    眼見北輝次郎開始談起他的理論,宋教仁怕引起劉繼業的不快,便碰了一下其胳膊提醒。


    對這個咄咄逼人,甚至有些書呆子氣的來自日本的社會主義者,劉繼業倒忽然興趣濃厚起來。


    “鈍初這次在江蘇打算呆多長時間?”


    宋教仁笑道:“本來是兩天,但是既然文鹿你已下了決心,我今日就打算動身去浙江見一見陳英士,讓他也出資出力。然後我再從浙江去湖北……”


    劉繼業知道宋教仁身為湖南人,而且長期活動於兩湖,一直在湖南和湖北兩省有著頗為深厚的影響力。對方在基本被廣東派所掌控的廣州必然幹得不順心,幹脆就去其大本營湖北,或許還能再弄出一番局麵來。因此,劉繼業對宋教仁要去戰火紛亂的湖北並沒有意外。


    “不過文鹿你這次北伐,有多少信心?”當宋教仁完成了說服劉繼業出兵的任務後,反而開始擔心這位革命戰友是否能夠戰勝當麵的北洋軍起來。


    “目前蘇中戰線上,我江蘇革命軍有兩個混成協,一萬六千人。明天我將率領駐紮江寧的兩個混成協北上,再加上沿途擴編、招收青年軍、學生軍、市民軍,將能夠聚集起一萬八千人左右。”


    “以此三萬人出頭,哪怕不能一戰而勝清軍,也能給其造成重大威脅,緩解陽夏之壓力。”


    宋教仁聽後鬆了口氣:“對文鹿你的指揮能力,我與克強都是很有信心的。你跟伯先二人,都將是我革命軍之重要幹將啊!”


    劉繼業聽後隻是一笑而過,並沒有接此話題。


    “不知道梅屋先生此次來華拍攝電影,帶了幾台攝影機?”劉繼業將話題轉到梅屋莊吉身上,這位老好人嗬嗬笑道:“隨我來華的,有我影社的十五名人員,帶了三台機器過來。這次都隨宋君一起準備前往湖北,將革命戰鬥的場麵都拍下來。”


    想不到辛亥年就有日本人打算拍攝戰爭紀錄片……劉繼業一個想法瞬息而過,對眼前的梅屋莊吉好言好語問道:“那麽……不知道梅屋君能否將一台機器和一組人員送來江寧,將我江蘇革命軍的北伐之戰也記錄下來?”


    “這……”梅屋莊吉倒不是反對這一想法,反而覺得提議不錯。不過他畢竟是宋教仁帶來的客人,也需要聽聽宋教仁的意見。


    “人員和機器都是梅屋君的,自然由梅屋君定奪。”宋教仁將皮球踢迴給梅屋莊吉,對方想了一下,對此要求也就點頭同意了。


    “正好我的機器和人員都跟我們一起在江寧,明天我便讓一組人來貴都督府報道。”


    得到梅屋莊吉的同意,劉繼業一拍手,顯得頗為開心。


    在旁的北輝次郎一直等到他們聊完,忽然又插話問道:“吾人有一事不明白,劉君所提出之國家主義,說未來國家要以稅收之多寡來調整社會之不平等,以國家之法律消滅社會之剝削……劉君是不同意馬派之取消私產與階級區分之觀念咯?”


    難得地聊及理論類知識,劉繼業倒是也顯得興致勃勃:“沒錯。社會之進步與發展,一方麵源自人類之互助意識、同時亦來自人類與生俱來之私心。若如馬派那般完全公有化、私產全無,則人類亦將缺少發展創造創新之動力,人民將懶惰化、社會因此缺乏活力、最終國家缺乏競爭,如一潭死水般停滯不前,最終在世界被淘汰。因此,國家主義之目的便是保留人類私心之進步一麵,同時遏製其私心之反動一麵。而此等目的,必須通過公產與私產之結合,國家幹涉與私人自治之平衡方能實現。”


    “至於階級……我國家主義在承認富者與貧者之間確實存在實質之不平等、承認存在某種程度之剝削關係,但是以我東亞當前之國情看,階級鬥爭之破壞將大於其貢獻,若經推行,在建成新的秩序和平等之前,隻會讓國家與社會陷入混亂。”


    劉繼業說的認真,旁邊也接觸過社會主義理論的宋教仁聽後若有所思,而對政治理論並無所少涉獵的梅屋莊吉就真的隻能幹瞪眼了。


    北輝次郎聽了劉繼業的答複後卻顯得很興奮,目光熱切道:“劉君所想,與吾人不謀而合啊!吾人之主張便是日中親善同盟,以社會主義消除社會之非正義,保護貧者之權益,使國家對利益分配……不過、但是,劉君難道不認為直接限製權貴之財產總數,多餘財產直接充繳國家為國民共享,要比以稅賦調整更為便捷,也更為公平麽?”


    劉繼業灑然一笑,與北輝次郎在理論上的討論激起了談性,兩人就這麽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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