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之後便是霜凍,天氣愈發寒冷了,梵羽估摸著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十幾度,這樣的天氣在當時的生產條件下已經相當惡劣了,隻能靠炭火來取暖。


    陽穀縣每年撥付給縣學的經費有限,無力支撐大批量的炭火供應,岑夫子隻能無奈的宣布暫時停止授課,具體開課時間等天天轉暖的時候再另行通知。


    梵羽不敢放鬆稍縱即逝的光陰,他從岑夫子那裏借了幾本科考用書,每日刻苦攻讀。


    忙裏偷閑,他又削了把木劍,隨著自己傷勢的複原,習武這件事終於提上了日程。


    “本人骨骼清奇,根骨奇佳,必是不出世的練武奇才……這十兩銀子算是酬金,把我培養成武林高手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了,希望如蘭姑娘不要拒絕。”


    梵羽將事先準備好的酬金奉上,然後煞有其事的行了一個師徒大禮,把毫無思想準備的西門如蘭嚇了一跳。


    “答應過的事情,我一定會履行承諾的,你把銀子收迴去吧。”西門如蘭履行承諾,但拒絕了接受酬金。


    梵羽說道:“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嚐無誨焉’,聖人教人也要錢,如蘭姑娘既非聖賢,何必推辭呢?”


    學生拜師,送上些許禮物作為學費,本就是無可厚非的,畢竟老師也要生活,但是禮物過重的話,則顯得有失中道了。


    十兩銀子的束脩,已經是一筆龐大的數字了,縣城裏的私塾名師都不敢收如此高昂的學費,所以西門如蘭不認為自己值這個價位。


    更何況,她本就答應過梵羽教授武藝,即便沒有束脩,她也會履行諾言的。


    最終,西門如蘭架不住梵羽的軟磨硬泡,取走了一兩銀子作為束脩……一兩銀子,已經不少了。


    梵羽將剩下的銀子用絲帕包裹好,毫無征兆的抓住西門如蘭的手,在她惱怒的目光下硬塞入她的柔荑中,不容拒絕道:“或許在你眼中教授我武藝隻值一兩銀子,但在我看來卻是價值萬金,甚至是無價的……所以這些銀子你一定要收下!”


    西門如蘭抽迴柔荑,雙手握緊了絲帕。她自然明白梵羽的用意,自己家裏已經窮得揭不開鍋了,他不過是想幫自己一把而已……


    梵羽見她沒有再拒絕,緩緩舒了口氣,暗道幸虧自己沒有衝動把一百兩銀子作為束脩,那樣的話恐怕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了。


    “你現在的骨骼已經定型,我不知道按照師父教授我的方法是否可行。”西門如蘭犯起難來,她從來沒有教過人,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


    梵羽終於要實現自己的武俠夢了,激動的不能自已,忙道:“不礙事,你就按照太師父教你的方法即可。”


    “太師父?”


    西門如蘭臉上浮現出一抹奇怪的神情,看來這人真的打算拜自己為師了,問題是拜一個女子為師,並且所學的還是為人不恥的武學,他怎麽就沒有一點忌諱呢?


    非但沒有忌諱,看他那躍躍欲試激動連連的樣子,即便是科舉中榜縱馬遊街也不過如此了吧?


    這人怎麽對武學有這麽狂熱的追求?


    西門如蘭很是不解。


    “不瞞你說,打小我就有一個武俠夢,像傳說中的‘一劍縱橫三萬裏,劍氣光寒十九州’簡直令人熱血沸騰啊……當年老師讓我們在黑板上寫人生理想,很多人都寫著科學家、音樂家等等,隻有我寫了帶著情人仗劍走天涯!”


    梵羽迴想起往事,嘴角不自禁的浮起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是西門如蘭從沒有見到過的,純真無邪,甚至帶著些孩童的調皮意味。


    西門如蘭似是對梵羽口中時不時冒出的新詞匯習慣了,沒有在那些新奇古怪的詞匯上糾結,而是一本正經的說道:“你說的‘一劍縱橫三萬裏,劍氣光寒十九州’,恐怕非人力之所及……”


    梵羽迴過神來,笑道:“這個自然,我隻是有這樣的一個夢想罷了……而你讓我覺得,距離實現這個夢想更近了!”


    西門如蘭拔劍,不再理會他的瘋言瘋語,開始按照當初自己習武的步驟教授梵羽,一招一式都十分認真,而梵羽則是使用木劍,依葫蘆畫瓢的學習著。


    “我從五歲開始習武,如今已有十一年了,期間不管風霜雨雪,從未間斷過。”西門如蘭一邊指點梵羽握劍的姿勢,一邊說道。


    習武沒有任何捷徑可循,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隻有勤練不輟,方能有所成就,這是這些年她最大的感觸。


    梵羽點點頭,表示認同。


    什麽根骨奇佳之類的話純屬扯淡,隻要不是傻子,誰的根骨能差到哪去?之所以最後取得的成就有雲泥之別,歸根到底還是敗在了“堅持”二字上。


    一勤天下無難事。


    “我不知道你說的武俠夢究竟是什麽,但我覺得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不然到時候你會失望的。”


    西門如蘭擔心梵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便把醜話說在前頭,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深有感觸。


    梵羽停下來,看著西門如蘭的眼睛,道:“其實,夢想與現實的距離,就像愛與恨,千絲萬縷,千溝萬壑,涇渭分明的狠。”


    “我是三歲開始習武,說起來也有十幾年了……隻不過我修煉的武術沒有你的高明,況且我擅長的也並不是此道。”


    梵羽說著從西門如蘭旁邊擦衣而過,而後一臉壞笑的晃動著手中的玉佩……


    西門如蘭不知道他什麽意思,隻是看那玉佩卻眼熟的緊,忽然她想起了什麽,右手急忙探向腰間,那塊祖傳的翡翠玉佩已經不翼而飛了。


    “你、你——”


    西門如蘭美眸睜的圓圓的,漂亮的眼睫毛彎成了月牙狀,驚得連話都沒不出來了。


    那塊翡翠玉佩被她掛在腰間,外麵隔著厚厚的棉衣,她實在想不明白梵羽是如何在不讓自己覺察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它盜走的?


    “寸有所短,尺有所長,這沒什麽好驚訝的,每個人都有他擅長的領域,就像我羨慕你可以飛簷走壁一樣。”梵羽解釋道。


    西門如蘭接過梵羽遞過來的玉佩,奇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梵羽淡淡一笑,借用了歐陽修《賣油翁》中的一句話:“無他,但手熟爾。”


    …………


    就在梵羽和西門如蘭兩人認真練劍的時候,陽穀縣關押重刑犯的大鐵門緩緩打開,打虎英雄吳三立身著便衣踏雪而來,手中拎著幾碟小菜和一壺上好的女兒紅。


    “馮管家,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不妨說出來,隻要不違背大義,知縣大人肯定會準許的。”吳三立把酒滿上,仰頭一口悶,然後自顧自的往嘴裏夾菜。


    馮大幾天時間仿佛老了幾十歲,他歎息著,嘴角抿了下酒水,不甘心道:“老吳,你我交情匪淺,再幫我一次!”


    吳三立搖搖頭,道:“沒用的,知縣大人已經將此案做成了鐵案,想要翻案根本不可能。”


    馮大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裏做錯了,咬牙切齒道:“為什麽?”


    吳三立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西門如蘭把全部家產捐贈給了縣裏……”


    馮大聽了,驚駭道:“這不可能!她怎麽……她怎麽會這樣做?”


    西門慶死後,西門如蘭成了西門家財產的唯一合法繼承人,現在她把家產捐獻給了縣裏,寓意不言自明,最終都將流到魏文秋的私人口袋中。


    同樣的,馮大為了活命曾私下裏把西門家的房產地契等送至魏文秋府上,但他得到這些東西的途徑名不正言不順,魏文秋一旦接受不免有巧取豪奪之嫌。


    況且,要得到西門家的巨額財產,根本無法繞開西門如蘭。這樣的話就不是巧取豪奪那麽簡單了,直接衍化成了謀財害命。


    這對魏文秋來說是一個抹不去的汙點,甚至可以說是一顆定時炸彈,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被政敵挖出來作為攻訐他的武器。


    所以魏文秋一直在猶豫,不到萬不得已,他不願意冒險。


    而換做西門如蘭來做這件事就名正言順了,魏文秋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並且不必背負任何壓力。


    再者,西門慶被殺一案總要有人來擔責,既然已經查明馮大是幕後主使,魏文秋幹脆就公事公辦,這樣既能為西門慶沉冤昭雪,又能不必擔當風險的接收西門家偌大的家業,可謂一石二鳥……


    “西門如蘭這一招以退為進,真是高啊!”


    吳三立眯著眼神,本來這就是一盤死局,結果卻被西門如蘭以四兩撥千斤之力盤活了,真是一記妙招,沒想到那丫頭倒是機靈。


    馮大心如死灰,麵上盡是掙紮之色,忽然他毫無征兆的跪了下來,叩頭道:“吳捕頭,看在咱們相交多年的份上,求你救救我……我知道你身後那人一定有辦法救我的,求你了!”


    吳三立雙眸如電,渾身散發著冰冷地氣息,那拇指與食指見夾著的杯子因為用力過猛,“啪”的一聲粉碎開來。


    “馮大,你找死!”


    吳三立拎著馮大的肩胛骨像是拎著隻小雞似的,右腳迅捷無比的跟進,踹在他的胸口處。


    馮大慘唿,倒飛著撞在牢牆上,口中連噴鮮血。


    “我的身份你敢泄露半個字,張秋鎮馮家就做好被抹去的準備吧。馮大,你死便死了,莫要做一個糊塗鬼,連累了家人。”吳三立瞧了眼躺在地上咯血的馮大,轉身離開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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