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部雌蟲說話一向幹脆利落,除了暫時還改不過來的,對於被灌輸了多年的禮數的固守,齊斐在心裏自動掐去了言開頭和結尾的“請罪固定格式語”,提煉出自家伴侶忽然又跪了的原因。樂文


    ——原來是在任務分配一事上有分歧,自覺公開頂撞了他的雄父違背禮則,來主動請罪。


    “……即使如此,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固定格式的請罪結束語後,雌蟲又追加了這麽一句。


    齊斐看了言一會。


    原本的跪姿已經被他強行改變,就那些守則手冊上對於請罪一事所標注的姿勢基準一條來說,這一條已被他這個【被請罪者】給親自【寬容赦免】,但他的伴侶雖跪姿無法維持,卻還是盡可能的在其他方麵保持住了【請罪者】的姿態。


    ——比如說彎曲脊背以示馴服,並低垂著腦袋。


    而顯然言忘記了一點,他們身高本就差不多,當他坐到齊斐的腿上時,就比齊斐稍稍高出了一些,低頭的姿勢恰好又補迴了這點“身高差”,讓齊斐能夠輕鬆對上他的眼睛。


    “……”


    “……!”


    終於意識到自己身為有罪之身,竟然還大刺刺的直視著雄主。言反應過來後有些窘迫,他試圖讓自己再縮一縮,好再矮下去一截。


    齊斐默默揪了下晃動在自己麵前的褐色發絲。


    “好了。”


    將一小縷原本垂順的發絲強行拉成了呆毛狀,齊斐瞅著自己蟲工凹出來的呆毛,揪完伴侶頭發的手頓了頓,繞開呆毛起立的地方,覆在言的腦袋上,拍拍,“我知道你是出於擔心,沒關係。”


    “可……”


    言立即反駁,隨著他的搖頭,那根呆毛也左右晃動了一下。


    齊斐的目光便停在了呆毛上。


    言認認真真把自己剛才說過一遍的“公開會議上頂撞奧齊上將,對雄主的長輩——還是雄性長輩——十分失禮”這一部分又重複了一遍,希望雄主能夠重新定斷。


    他等待了半晌,卻隻等到自己頭頂的一小縷頭發又被拉了拉。


    齊斐沒有忍住的還是對呆毛又伸出了爪。


    “……雄主?”


    “嗯。”


    “……”


    “……”


    發覺自己的雄主似乎在走神的雌蟲終於把腦袋抬了抬,去看黑發雄蟲,然後他發現自家雄主一向淡淡的神色竟像有一絲……遺憾?!


    言的第一反應是這一定是他看花了眼,他愣了愣,再去探詢時,那絲遺憾果然消失不見。


    果然是錯覺。


    雌蟲篤定的如是想著,然而事實卻是,黑發雄蟲剛剛的確在遺憾,因為一個他完全想象不到的理由——呆毛看不見了。


    本就是因言的腦袋垂的很低,才能在發頂偏後的位置隨意凹出(揪起的呆毛,在言抬了抬腦袋後自然就被遮擋,從齊斐的視線範圍中消失。


    ……等等,他為什麽要為一根呆毛看不見了而遺憾。


    齊斐反省了自己謎一般的思維跑偏,他將注意力好好放迴身前的伴侶身上,剛才雖有些分神,但言的話語內容他都還是聽在耳裏,隻是迴應上有些遲緩。


    “你與雄父的意見衝突,根本原因依然在我。”


    再次揉揉伴侶的腦袋,順便在看得見的腦袋上方又製造出了新的呆毛,齊斐另一條環著言身體的手臂在身體後方拍了拍背,“所以沒關係,除非‘為我擔心’等同於‘有罪’。”


    “!”


    “雄父那邊也沒關係。他不一定會因你與他意見相左而生氣,卻一定會因你是在為我擔心而堅持向他提出反駁而高興。”


    “他會……高興?”


    “嗯。”


    就相處時間來說,從重逢至今,齊斐和奧齊之間的相處時間的確不長。但就像是血脈裏的親子天性作用,或者同為s級雄蟲的超強感知力作用,他們能夠迅速且透徹的了解彼此。


    除開s級雄蟲,奧齊還有著帝國上將和奧家元老蟲這兩個身份頭銜,他所處的位置,比齊斐這隻才剛踏入軍部一隻腳的年輕蟲要高上許多。鮮少會有蟲在麵對他時還能勇於提出反駁意見,不是為了博關注而刻意的反對作秀,而是從另一個角度出發,堅定的保持著自身意見,與他幾近爭執,且這個出發角度還是站在希望他的崽能一直平安無事上。他又怎麽可能為這樣的“異議”而氣惱。


    在迴歸蟲星後還能再聽到這樣直白反駁他的“異議”,奧齊真的挺高興。


    “不過,為了崽擔心是好事,勇於提出意見並堅定意見也是好事,隻是這孩子心裏是不是對崽的戰鬥力有什麽誤解?”金發雄蟲枕在自家伴侶的腿上,十分不解,“他應該是見過崽的戰鬥,就在他們遇見我的那一迴。”


    “……”


    “卅?”


    “知道,見過,不代表就不會擔心。”


    “……”


    這下沉默的變成了奧齊。


    他沒有改變姿勢,就著躺在伴侶腿上的狀態,仰躺著看上方左卅低下來看他的臉。


    半晌,他伸出手,將雌蟲的腦袋拉了下來。


    左卅不僅是在說言,同時也是在說他自己。


    奧齊沒有撤迴自己想要把同級任務裏難度最高的任務之一分配給齊斐所在小組的提議,他隻額外給當天的所有與會者都追加了信息,他的提議隻需當普通建議對待即可,無需作為必須執行的上級指令,一切還是以最終分配結果為準。


    而最終結果分配下來時,齊斐所在小組仍是領到了難度最高任務之一。


    “這是綜合了您的提議和齊斐閣下自己的意願,我們實在無法拒絕兩隻s級雄蟲的共同意願。”


    “崽?”


    “是的。”


    即使在聽到“崽”這個稱唿,並將它與那隻常年麵容沉靜的黑發雄蟲聯係在一起時,仍然是一陣難以形容的違和中又好像有點可愛的詭異感,對麵報告的職蟲有素的維持了自己的儀態,對長官的提問迴以肯定答複,並在金發雄蟲疑問的神色裏詳細解釋了齊斐在小會議之後曾親自向上級遞交過申請一事。


    奧齊隨即聯絡了齊斐,從自家崽口中確認了一切屬實。


    “我選擇這個專業,最初的目的便是為了擁有更好的資源和機會去外出尋找父親,現在我不光找到了雌父,也找到了您,最初的目標已經圓滿達成。”聯絡端那頭的年輕雄蟲像是輕輕笑了一聲,背景音裏還有機甲正在測試啟動的聲響,“我覺得,將您提出的那個提議作為自己的新目標,非常不錯。”


    “真不愧是我的崽!”


    如果不是因兩蟲是在用聯絡端通話,齊斐並未真的站在自己麵前,奧齊真想再大力拍拍他的孩子的肩膀。為了向聯絡端那頭的崽傳達他這種想要“拍拍”的心情,他將聯絡端擺到桌邊,大力拍拍桌麵,然後將聯絡端拿迴,“崽,你感受到我的心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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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崽?”


    “……感受到了。”


    齊斐麵癱著臉掛斷通訊,他身旁的新鮮出爐……不,新分配下來的同組組員才靠近他。


    “是來自家裏的通訊嗎?”


    “嗯。”


    “分配任務剛下達的時候,我家裏也著急郭好一陣,甚至想找關係將我從軍部摘出去,可我把組員名單給他們看,說我和你一組,他們雖然還是又糾結了一會,但好歹沒有再提想要讓我退出了。”新組員清秀的臉上浮起不好意思,“抱歉,把你推出來當擋箭牌用,不過我也確實是這麽想的,既然高身份如你都和我一樣在這個任務裏,我又有什麽資格要退出。”


    說著,不好意思裏又多了幾分認真的笑意,“在機甲的操作上和戰鬥力上我肯定不如你,不過,在這趟任務裏的輔助和後勤就放心交給我吧!”


    “當然。”


    齊斐朝對方伸出手。


    站在他麵前的並不是陌生蟲,是他在高等學院內一年級時相處過一整年的同班同學之一,在二年級專業分流後,雖具體專業細分不同,但也同在軍部傾向這個大範疇內,並一同參加過那次中級實戰訓練。


    對方曾是在他到來前,全班唯一的“獨苗苗”。


    “說起來,緣分真是奇妙的東西,我們又一次一起成為了‘唯二’呢。”


    清秀的臉讓對方顯得比齊斐稚氣一些,同樣都早就經曆過第三階段的進化,眼前的雄蟲看起來像小了齊斐好幾歲。


    “是啊。”


    齊斐看著這名當初與他搭話時都還有些戰戰兢兢的雄蟲同學。


    現在對方是他即將同出任務的同組戰友。


    仍舊是那張清秀的臉,好像三年過去也沒什麽變化,但眼神堅定,講話也流利大膽了許多,麵對他時在他的提議下已經去掉了“您”的尊稱,改為平輩通用稱唿。


    這可以算的上是他在蟲星的第一個同輩的,雄性的朋友。


    “對了。”


    其餘幾名雌性組員為他們留出了談話空間,隻站在距離恰好的地方靜靜看著他們,盧遊——清秀臉雄蟲同學的名字——不經意看了那邊一眼,想起什麽一般,放輕了些聲音問道,“接到這樣危險度的任務,言少將沒有和你……唔……鬧嗎?我家的簡直,連讓我縱x過度身體虛弱無法出行這種損招都想出來了!”


    說道最末時有些咬牙切齒。


    齊斐配合的微微頷首,這樣的辦法確實陰損了一點。


    接著盧遊一撇嘴,“我像是扛不住車輪戰的蟲麽?哼!”


    “……”


    齊斐發現他所理解的對方“咬牙切齒”的方向和盧遊真正的表達方向上有偏差。


    他認真看了看盧遊怎麽看都是清秀柔和的一張臉,結合對方曾告訴過他的家中雌性數量。


    ……果然蟲也不可貌相。


    盧遊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你還沒有說你家的狀況呢。”


    “言‘主動’鼓勵過我挑戰更符合我能力的任務。”


    “哎?!”


    盧遊一臉不可思議,齊斐說的卻是事實。


    ——一半的事實。


    將時間倒迴任務分配詳情下達前,當時齊斐和言之間的對話是這樣的。


    “還記得專業分流選擇方向的時候麽?”


    被言的“日行一勸”勸的有些無奈,齊斐舉出了當初的反例,試圖遏製一下伴侶每日都要念叨一邊請求他以安全為重,拒絕高危任務的行為。


    “記得。”言點點頭。


    關於雄主的事情他當然都記得。


    “那時候,你也是每天努力勸說我,試圖說動我選擇軍部傾向之外的專業。”


    “……然而失敗了。”


    還失敗的非常徹底。


    雄主不光去了軍部傾向專業,還是前線作戰類的機甲操作。


    “那時候不就開過玩笑,說你的‘枕頭風’是在反著吹?”


    “……”


    自身也想起了這樁失敗往事,雌蟲默默閉上嘴。


    明白這是雄主在委婉的拒絕自己的請求,他也仍不願就這麽放棄關於“讓雄主更安全”的勸說。


    言開始開動腦筋。


    ……既然是作用完全相反的枕頭風,那是不是意味著,按著本意以相反的話多說幾次就會有效了?


    這個想法就這麽猝不及防的在腦子裏跳出來。


    分明是個事後仔細一迴想,就會覺得簡直是空間跨越時隻跨過了身體,腦子還被留在上一級空間裏的想法,然而言當時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竟然決定試一試。


    他將自己最近的勸說全部反過來,認真鼓勵了一番黑發雄蟲應接下高難度任務,展現自身真實戰力水平。


    說完後就覺得不對。


    但是追說反悔的話已經來不及,因為齊斐飛快的接下了他的話。


    “嗯,我會的。”


    在一開始的驚訝後,立馬想明白了伴侶忽然這樣說話的原因,齊斐親了親言的唇邊,克製著自己不笑出來去傷害他已經呆若木蟲的伴侶正在懊悔的內心。


    雖然他說出的話語和他笑出聲相比,對言的“攻擊力”也沒什麽兩樣。


    “我會努力完成那份高難度任務,然後將獲得最高評級的任務報告書帶迴來獻給你。”


    “……”


    作者有話要說:  先為斷更兩天(三天?給小可愛們道個歉orz


    啊真是……放假迴家後要好好開始重視鍛煉了,作者沒有狗帶在跑道上,但狗帶在了腸道上,體測之後直接催發了急性腸胃炎,然後瘋狂的拉肚子,最慘烈的時候平均每個小時都要去廁所一趟,感覺自己都快要脫水了_(:3」∠)_


    今天終於稍微好轉了一點,起碼室友不需要用憂愁的眼神看著我,問我需不需要給我買把帶洞的老人廁所椅,讓我坐(住進廁所裏。【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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