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方表現的看上去並不想和您‘隻是做朋友’。”


    臉抵在雄蟲的肩膀上,言這句話語聽上去有些悶聲悶氣。


    齊斐仍舊捋著他的脊背,像給小哈順毛時一樣,“別擔心。”


    黑發雄蟲在伴侶的後背上拍了拍——這次他特意留意過自己的手正處於的位置,在手掌移動到雌蟲背上兩塊肩胛骨之間時才下手去拍。


    “我會處理好。”


    齊斐輕聲對著自己的伴侶保證。


    在已經察覺到異常時,便該及時去著手處理,以免持續下去發展出無法想象的新狀況。


    “給。”


    第二天去到學院,在自由活動時間裏問過陸北司澤的行蹤後,齊斐便在某處僻靜的角落裏找到了獨自呆著的好友。


    他將手中拿著的兩罐飲料分了一罐遞過去,正躺在植被陰影下小憩的司澤睜開眼睛,“謝啦。”


    司澤懶洋洋的接過飲料,往自己臉上一貼,“不冰。”


    齊斐在他身旁坐下來,“冷飲喝多了對胃不好。”


    “……”


    司澤翻個身,側過來看著坐下的齊斐,“阿斐你還是一派退休老幹部作風,已經超越‘你這個人說話怎麽這麽像我媽’的級別,直接晉升到‘你這個人說話怎麽這麽像我奶奶’。”


    “我的榮幸。”


    對於這樣的打趣連一個眼神也沒投過去,齊斐平靜的打開了屬於自己的那罐飲料,“你也還是跟以前一樣,在哪兒都能找到這種……”話說到這裏停了停,黑發雄蟲打量一眼這個日照充足,植被遮擋,又罕有蟲跡的角落,“……這種‘翹課聖地’。”


    他給出自己的評語。


    “那是,這地方不錯吧?”司澤哈哈一笑,坐起來,也跟著打開飲料,“今早我在學院裏溜達了一陣才找到這麽塊地方,是不是很適合你來找我談話?“


    “嗯。”齊斐應了一聲。


    “看我多了解你,連地方都給提前找好了。”司澤繼續笑。


    “阿澤。”


    “幹嘛?”


    齊斐注視著好友看上去沒心沒肺的笑臉,“笑不出來就別勉強。”


    “……”司澤的笑臉一下僵住,他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臉。


    “挺醜。”齊斐想了想補充道。


    於是那張僵住的臉又生動起來,隻不過是朝向與‘笑’相反的方向。


    “好哦。”


    司澤重重歎了一口氣,咕咚灌下一大口飲料。


    場麵一時安靜下來,齊斐注視著透過頭頂枝葉投到地麵上的光斑和樹影。


    “阿斐。”


    在他數了一遍自己坐著的這塊小區域裏共有六個小光斑時,好友又開了口。


    司澤將臉轉向一旁,“對不起。”


    “……”


    還沒想好要怎樣迴應這聲道歉,察覺到齊斐說話意圖的司澤立即製止了他。


    “你先不要說話,讓我把我想說的先說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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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友已經又把腦袋扭迴來,神色認真的看著自己。


    齊斐點點頭。


    “昨晚小北已經找我談過一輪話,被一頓好罵。”司澤原本伸直的兩條腿曲起一條,他把腦袋側著靠了上去,就這麽歪著頭看著齊斐,“我也知道昨天一天我的行為大多不太對勁,但我就是控製不住。”他說著苦笑一聲,“抱歉,給你還有……你們家那位,都添麻煩了吧?”


    被他注視著的黑發雄蟲隻安靜的迴望著他。


    “我就是有點嫉妒。”


    另外那條伸直的腿也彎曲起來,司澤歎口氣,將腦袋抵到自己的膝蓋上,“這麽說聽起來挺丟臉的,還不光彩,但我聽說你結了婚,還是比起出於愛情,更像出於責任的‘奉子成婚’。說實話,你要是真的和誰從頭發展了感情,認識到對方是最合適你的對象,並一步一步修成正果,我也不會這麽嫉妒。但是從其他蟲族的描述和我搜到的資料裏,你家那位看起來分明就隻是一個碰巧交了好運的家夥,所以我在看到他的時候心裏的嫉妒簡直壓不住。”


    即使更改了姿勢,司澤的目光也一直落在齊斐的身上,在說到‘分明就隻是一個碰巧交了好運的家夥’時,他注意到對方黑眸裏劃過一絲不讚同。


    “我知道我知道。”


    在齊斐來到蟲星前的那幾年裏,司澤一直擔當著最了解對方的對象,“昨天看到你們倆真正相處時的狀態我就知道了,隻憑著好運和你的責任心呆在你身旁的家夥,就算你會負責的照顧好對方,但他也肯定得不到你像那樣真心的愛護——昨天在廚房時你都護著他把我的話給擋迴來了。“


    想起昨天自己鬥氣一般的‘挑釁’,司澤撓了撓頭,“你那會肯定覺得我這人怎麽迴事,一年不見反而比以前還幼稚,讓你們為難了吧?我嫉妒的看見他就忍不住想挑點刺,給他添點不痛快,後來小北把我一通罵,我才醒悟過來,我那同時也是在給你添麻煩啊。”


    好友的話顯然還沒有說完,齊斐依然安靜聆聽。


    他想起剛剛重逢時見到的司澤,對方看起來變沉穩許多的模樣,然而內裏還是一如當年的外向爽朗,還話嘮。


    “你是不是在內心裏說我剛見麵時看起來沉穩多了,結果內裏還是個話嘮?”


    從十二歲一路相處到十七歲,司澤已經練就七成‘觀齊斐麵癱臉識麵癱心’的功力。


    他聳了聳肩,“在你忽然被高等蟲族的星艦接走,連後續手續都全是由蟲族派蟲來處理時,我就開始試著學你的風格了,也不知道是圖的什麽。”說著司澤沉吟一下,“大概……就覺得讓自己跟你更像一點,就好像能多留住點你在我們身邊的生活痕跡?不過果然還是不行,一看見本尊,我這個山寨麵癱就完全破功了,你那退休老幹部的作風渾然天成,我最多也就能學個皮毛,做個表麵功夫。”


    一口氣將手中還剩餘的飲料全部喝下,司澤唿出一口氣,“我一直在想,就算感情裏沒有先來後到一說,至少也還有‘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個說法。不隻我,還有小北阿坤小白他們,大家都覺得我們五個還能湊在一起玩好久,當時不是也約好了大學誌願大家要要填同一所嗎?我們還加緊幫小白補課,結果最後一起升學的隻剩我們四個。”他伸長胳膊戳了一下齊斐的肩膀,“誰能想到你會突然被發現是異星血統,一下就和我們連種族也不一樣了呢?近水樓台先得月也要月亮不會動,一直和月亮挨得近才行,可是我的月亮直接跑了,這可咋辦啊齊月亮。”


    齊‘月亮’,“……”


    “不過也怪我自己,月亮在的時候懵懵懂懂,月亮一走就意識到自己的心思,結果等好不容易和月亮重逢,月亮早是隔壁天狗的了。”司澤把臉在膝蓋上磨蹭一下,“都是別人……呸,別蟲家的了,我還氣不過的跑到對方家門口去‘秀’一下月亮以前是我家門口的,這也是遜的沒誰了。”


    齊斐安靜看著好友將臉埋在膝蓋上悶了一會,才抬起來又看著他。


    “全說出來後好像輕鬆多了,我想說的差不多就是這些。”


    司澤伸直曲起半天的雙腿,挪動到齊斐對麵,正色看著他,“阿斐,我要為昨天的言行再次道歉,不光是對你,也對你家那位,不過他大概不是很想看見我,就像我目前也還要一點時間來習慣麵對你們倆的秀恩愛一樣,所以對他的歉意就請你幫我轉達吧,對不起。”


    齊斐注視著好友誠懇的眼睛,他伸出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就像昨晚對言說過的,司澤是他非常重要的朋友,這一條並不會因為這次的事件就有所動搖。


    在當年隨著五官長開,更多誤解目光投加到他的身上時,年僅十二歲的司澤是第一個跑到他旁邊要與他做朋友的對象。


    對方飲料罐裏的飲料早已喝空,而自己的還剩下大半,齊斐接過司澤的空罐子,將自己剩餘的飲料分給對方一半。


    司澤看著他的舉動笑起來,“我以前幹事一直風風火火的,吃東西也是,經常是我的吃完了,你的還剩好多,然後你就把你剩的再分我一半。”他接過又裝盛了分來的小半飲料的罐子,朝齊斐抬起罐身,“那,為我們以後永遠是最好的兄弟幹杯?”


    “幹杯。”


    金屬製的罐身碰撞在一起,連帶其內的液體發出輕響。


    “你待會是不是還有課?”


    “嗯。”


    喝完最後一點飲料後,一人一蟲在樹蔭下又坐了會,司澤推了一把黑發雄蟲,“那還不快去上課,我們今天也還是熟悉學院,沒什麽正事。”


    齊斐看了一眼時間,也的確是到了要前往教室不然會遲到的時刻,“那我先走了。”


    “去吧,我準備在這再躺一會。”


    說著司澤又躺了下去,恢複到齊斐來時所見的姿勢。


    他想要好好睡一會。


    等他睡好了再醒過來,就又是那個‘阿斐最好的朋友司澤’,而不是那個‘惦記著離開的月亮,一路找來發現自己的月亮早已被天(忠)狗(犬)食月’的嫉妒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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