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翅,肉眼幾近難以辨別的速度,齊斐在自己優異的動態視力下才將雌蟲的動作細節全都捕捉清。


    隻一瞬就到了臨近的那名海盜麵前,毫不避閃的悍然撞擊!


    在衝撞的那一刻指關節發生變化,平日裏一直隱藏著的蟲族利爪伸出顯現。那名海盜奮力側閃了一下,才使得原本是刺入心髒部位的利爪偏移,改為深深紮進肩膀,致命一擊落空,雌蟲也神色未動,埋入肩膀的爪刺前端甚至在裏麵攪拌兩下,將創麵硬生生擴大,使海盜的肩膀上出現一個駭然血窟窿!


    “你的?”


    語氣冰冷,甚至帶有幾分狠厲。


    言盯著眼前神情痛苦的海盜,在對方的慘唿裏低聲說道。


    被他刻意擴大創麵的傷口深處,他知曉對方的左側肩胛骨已被自己搗碎,抽出利爪時又刻意張開爪刺,連帶碎骨附近的血肉也被一同翻扯拉出不少,帶出一股綠色的血柱。


    肩部受重創的海盜再也無法維持平衡,痛叫著朝地麵跌落下去。


    從大創麵傷口內噴出的綠色血柱順勢灑出一道線形軌跡,言本想敏捷的左移避閃這來自海盜的肮髒血液,但他猛地想起不知雄主是否還在自己身後,若是雄蟲還在身後,那麽他避開便會讓這肮髒的液體濺到雄主身上,那才更為糟糕。


    於是雌蟲止住了動作,任由那血液灑落在自己穿戴嚴謹的軍服上。


    一場迅疾,耗時短,但效果卓越,帶來映像深刻的戰鬥。


    齊斐靜靜在後方注視著這屬於他的伴侶的戰鬥,這是他第一次直麵言的戰鬥姿態。


    從初次見麵到他們相處至今,在真正見到對方之前,他早從周圍蟲族口中聽聞過對方是沉穩強韌,頗有戰力的軍部戰士,但初見時的憔悴狼狽,中途總是小心翼翼的不安忐忑,現在麵對他時也一直表現出的乖巧順從,他在不由多照顧著對方一些的同時,那個最初自所聽到評價而形成於腦內的映像,也就漸漸的淡化了。


    現在,雌蟲正張開著龐大翅翼,迅猛衝上前與敵軍廝殺,收起了溫順神情的英朗麵容上呈現出作為軍雌本該有的凜然肅殺之色。


    這般悍然作戰的姿態落在眼裏,那淡化的‘戰士’映像才重新鮮活明朗起來。


    能從毫無背景的收容中心出身在軍部一路博得現在的校級最高軍銜,並成為這一次晉升將級的最有望蟲選之一,這其中每一份戰功的積累靠的都是言在戰場上任務中實打實的努力。


    他沉默,上進,堅韌,是標準從底端不斷刻苦向上,提升自己生活平台的那一類。


    但世事往往不是因為努力上進堅韌就能一帆風順。


    對方跌倒於太過耿直,背景簡單,缺乏對權門陰私的應對防備能力,更未曾對一同從收容中心出來的‘同伴’有過戒心。


    各方麵來說,正在戰鬥著的褐發雌蟲,都能被視為是那類在奮鬥之路上天分不差,但因家世背景而發展受限,甚至遭受挫折的代表性角色。


    幸而他的運氣還不至於跌至穀底,他還有兩三上司好友的支援,並且……


    ……


    ……


    ……將自己也歸入對方的‘運氣’裏似乎有點太厚臉皮?


    齊斐想著,止住剛剛未完的那個念頭。


    他正站在艦船內的舷窗前,在言將那名宇宙海盜擊落時,先前已進入艦船的老師同學立即衝出來將他一把拉了進去,沾染了一身綠色血跡的雌蟲迴頭確認過他的安全,才繼續朝旁邊的其餘數名海盜衝去。


    他的伴侶迴頭確認他情況時,身前另兩名與先前那名一同衝上來的海盜,還試圖對言發動偷襲,而雌蟲頭也未轉迴,隻身體先行一動,尖刺骨刃全都豎起的一側翅翼重重拍打在其中一名身上,另一名則被這猙獰銳器帶起的勁風逼得後退一截。


    跌落到地麵那名海盜早有其他趕來的蟲族戰士接手擊斃,在此處的戰鬥突發時,周圍戰場也並未空閑,不少軍部雌蟲已騰空而起,艦船上專供機甲出戰的艙道打開,近戰與遠程火力配合,在奧維上將的指揮下展開訓練有素的戰鬥。


    艦船上的能量防護罩與衝擊緩衝磁場也已全部被打開,相對外界戰場來說,這裏是十分安全的室內。


    即使來前做了再多心理準備,但還未下艦就先遭遇了這一輪突然而至的戰爭,仍是讓部分準二年生感到了緊張,但他們誰也沒有讓自己的情緒外露出來。


    因為正臨窗而站的他們的首席脊背筆直,神色沉靜。


    如果沒有任何意外狀況發生,這名s級雄蟲在第二學年裏恐怕會繼續以全優的成績維持住年級首席的位子,


    當一個群體裏有了領頭者,領頭的言行則會不自覺影響帶動著他的跟隨者。


    齊斐的鎮定仿佛給了他身後同為準二年生的學員一劑強心針,讓艦船內的諸蟲都保持著至少明麵上的冷靜。


    而齊斐在又注視了片刻他的雌蟲颯爽作戰的風姿後,才將思維轉移到全場的戰況上來。


    擅長劫掠的宇宙海盜在作戰上素來以偷襲突擊為慣用開場,先下手為強。


    以突襲先打的對方措手不及,以對麵驟然遇襲時大多會產生的慌亂心理為依仗,再乘勝追擊,迅猛跟進。但這一次他們的突襲卻被提前預知,計劃還未進行就先被預警截斷。這一慣用策略的失敗,使宇宙海盜在正麵戰鬥裏對上高等蟲族時再沒有其餘更多優勢。


    本可以劫來作為‘人質’的那部分戰力較弱的蟲族也都及時撤迴了安全穩固的艦船內,外麵隻餘下由高級將領帶隊的精銳部隊。


    這樣的戰鬥持久下去,隻會使戰勢逐漸朝高等蟲族一方傾斜。距海盜一方撤離,蟲族一方獲取勝利的結局也隻是時間上的事。


    但在場沒有哪名蟲族因此放下心來。


    隻要還對當場局勢有一定理智分析能力,便能發現這其中還有問題存在。


    ——他們這趟任務原本的目標異族!


    從宇宙海盜的突襲失敗,到戰鬥開始至今,他們原本的任務目標異族卻還一絲影子也無。


    此方戰場的動靜頗大,這顆能量礦石星球的麵積也有限,要說對方未曾注意到這裏有戰鬥發生,簡直是匪夷所思的天方夜譚。


    唯一對於異族遲遲還未現身的合理解釋便隻有一個,那就是——


    還殘留在此處的異族殘餘勢力必定正蟄伏在某處,暗自觀察著這裏,並伺機尋找著下手突入戰場的機會。


    是以無論是艦船外正在戰鬥著的軍部戰士們,還是在艦船內觀察著戰局的學院方蟲子們,一麵應對著宇宙海盜的同時,一麵對身旁可能潛藏的另一道危機都萬分警惕。


    不多時,再一次顯現的危機預知,這一次的感知來源處是艦船右側中上的位置。


    那裏是專供艦上搭載機甲出入的出入艙道!


    “主控,注意第四艙道附近的能量反應,讓迴艙的小心。”


    立即按下旁邊的傳訊紐,朝中央控製室發出警示,齊斐盯著舷窗外一架正欲迴艦船內補充能量的輕型機甲,直覺告訴他危險會隨著對方的迴艙出現。


    輕型機甲以高速為長,速度輕快,從對方在視線內做出返程迴轉動作到消失在視線裏進入第四艙道,也不過是數秒鍾的事。


    接收到警示的主控室立即將這一條信息轉接給那台機甲的駕駛,有了先前對於宇宙海盜突襲前的感知判斷,在這戰中時刻他們都對黑發雄蟲的危機直感十分信任。


    比起雌蟲的基因天賦能力大多集中在體能力量等方麵,雄蟲的基因天賦則大多集中在精神力和腦力上,亞雌與雄蟲類似,但他們的能力更傾向於富有創造性思維的創新力。因此雌蟲大部會進入軍部,雄蟲則大部進入政商,並在科研醫療領域與亞雌有所交叉,亞雌大部分集中於藝術文教領域。


    綜合性天賦越高,短板幾乎不存在的蟲族,他的血脈天賦判定等級也就會越高。


    血脈天賦判定,實則是一個對一名高等蟲族各個方麵天賦綜合檢測後,才得出最終結果的綜合性評定。


    擁有對於危機的超直感知力,這出現在雄蟲身上是十分正常的事,何況發出警示的是這麽一名s級血脈天賦的雄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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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迴艙的駕駛員剛依言開啟機甲上的防護,並提高了對周圍的警惕,下一瞬間,他的顯示屏上便出現了掃描到的三個距離極近的能量熱源。


    ——是一直隱形尾隨在他身後試圖在艙道開啟時潛入艦內的異族!


    該異族是一支有著詭譎‘隱形’能力的種族,本身戰力普通,正是依靠著這隱形的特殊能力,才能在戰鬥裏從上一次正式軍的碾壓裏逃脫部分殘餘。


    科學院針對該族已研製出了的反隱形裝置,但這一裝置需要消耗機甲部分能量才能開啟,這台輕型機甲在剛剛與海盜的對戰中幾乎已耗空能量,異族應是趁他返程掉頭的一刻,才迅疾跟上了他。


    他在心底慶幸幸好得到齊斐閣下的警示,艦船各艙道口裝置的反隱形裝置開啟,頓時讓這試圖潛入的三名異族現了形。


    鮮少有敢於直接衝入高等蟲族星艦內部的外族,這數名異族的舉動也能被稱為是勇氣可嘉。


    能量快要耗盡的機甲沒法,也不能在這艙道內朝對方開火,機甲師操作著機甲僅靠靈活的動作攔截了其中兩名,但仍是有一名逃脫攔截,飛快朝艙內衝去!


    先前已經在一旁潛伏了半天,這名異族知曉,此時星艦內的僅是一群戰力不如外在正式軍的學院蟲族。


    他並未想過能有以一己之力對整艘艦船內蟲族造成巨大損傷的情景出現,但他自認對那聚集在一起的學員造成數名傷亡還是不在話下。不管能殺死幾個,能衝入高等蟲族星艦內並對其保護著的對象進行傷害,都也算是為他們這些天的戰戰兢兢出了一口氣。


    尤其聽說今日這裏還有一名珍貴的雄蟲。


    明白高等級的雄蟲對於高等蟲族來說有多麽珍貴,這名異族一邊衝向艦內,一邊暗想著自己若是能重傷到那名雄蟲便更好了。


    然後下一秒,他看見在艙道的盡頭出現了一名蟲族的身影,對方似乎像在候著他一般,靜靜站在那裏,右手上持著一把光劍。


    齊斐在到達預計對方將必經的通道轉折點時,還又等待了一會,才看到那名異族飛快而來的身影。


    對方的速度比他所預估的還要慢上一點,這讓他對於自己的勝算估計又提升了一成。


    在齊斐準備離開時,站在他身後的師生有立即意識到他將要去做什麽,而趕忙上來試圖攔住他的存在,但對方還未走到他身前,便隻覺眼前一花。


    是比舷窗外正在戰鬥著的軍部雌蟲們還要令蟲驚詫的速度,隻一瞬,那隻黑發雄蟲就已經消失在了他們眼前,隻有憑借著對方離開時帶起的一道勁風,才能從風向判斷對方是正去向何處。


    那名異族很快便意識到,擋在前方道路上的是一名雄蟲。


    因為對方的小碧上無一絲蟲紋存在。


    ——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個念頭幾乎是立即出現在了這名異族的腦中,他甚至已經開始幻想自己擊殺——不,挾持住這隻雄蟲的場景,他可以借這隻雄蟲從高等蟲族手中討到不少好處,甚至讓他的種族重新占領迴這顆礦石星球。


    畢竟高等蟲族對於雄蟲的重視,但凡打過交道的種族皆是知曉。


    被連日來東躲西藏已弄得有些神經質的異族,因自己幻想中帶來的喜悅衝昏了頭腦,他甚至沒能理智的停下來思考一下,一名‘珍貴而戰力不佳’的雄蟲為何會如此氣定神閑的持劍站在他麵前。


    齊斐早從對方的神態裏判斷出了他的精神狀況,這讓他在心底不由把自己的勝算再加一成。


    許久未取出過的光劍在他手上握緊,依舊如自幼起千萬次握住然後揮動它時那般親切熟悉,這是父親在他滿四歲時親手交到他手上的武器,在未展開前,這把光劍便是一個不大的菱形方塊,在以指紋按壓解鎖後,菱形方塊才會伸展變換,成為它本該有的光劍模樣。


    異族的速度其實並不慢,隻不過齊斐比他更快。


    沒有多餘的花架子,隻重心略微下沉,然後猛一蹬地,不似使劍時該有的輕靈快逸,反而是使刀一般大開大闔——


    “哧。”


    利刃砍入血肉內的聲響。


    還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異族不可置信的低頭,看見自己胸口前出現的深深血色溝壑。


    但這還不算結束。


    齊斐的光劍直接洞穿了對方的身體,從肩膀至腰側劈出一道斜線。


    維持著驚愕神情片刻,以那道斜線為界,異族的身體抽搐一下,才緩慢倒落在地麵上。


    出手便是這般兇狠淩厲的殺招,齊斐不用迴頭,也知道對方此刻在自己身後的軀體應是變成了什麽樣子。


    這就是他的父親一直教予他的‘劍法’。


    其實比起劍術,這分明更像刀法,招式沉猛,大開大闔,變換少而威力大。


    他曾向父親提出過這個疑問,而父親那時的神情,就像看見那張已被確認為是s級雄蟲的爽朗青年的單蟲照一樣,複雜而充滿懷念。


    “因為這把劍的主人本來就是一個把劍當刀使的家夥。”


    父親那時候隻這麽迴答他,他又追問這把光劍的主人是誰,父親便欲言又止片刻,隻告訴他是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這方異族試圖入侵星艦內部的動靜很快引起了外部正在戰鬥的軍部戰士的注意,殘餘的異族勢力在此刻終於全部顯形而出,試圖在蟲族與宇宙海盜的交戰中做一迴得利的漁翁。


    但本就已是苟延殘喘的戰力,對於艦船內部的偷襲也半晌收不到成功迴應,這讓異族的進攻略顯浮躁。


    宇宙海盜在這場戰鬥裏已逐漸落入下風,正巴不得能有一個攪局的前來,帶給他們脫身機會。


    於是在異族殘餘勢力加入戰局後,宇宙海盜立即開始準備撤退,正如這艘艦船忽然出現一般,他們似乎也想要就這麽突然消失離開。


    當那象征著空間跨越的磁場光圈出現的一刻,有高等蟲族的戰士試圖前去追趕,卻先注意到了光圈裏出現的另一道正由模糊變清晰的身影。


    與次同時,正在艦船內的齊斐覺得自己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他不由朝第四艙道的出口走近一些,朝這股感應的方向看去。


    並非是如同之前一般的危機感應,而是另一種,讓他竟然覺得非常親切的感知。


    ……親切?


    齊斐在心底反複捉摸了一下這股感受。


    在艦船外部,因這突然從光圈內出現的對象,原本準備追擊的戰士一時停下了前進的操控。


    “別靠近這個光圈,卷入空間移動亂流就麻煩了!”


    自光圈內浮現的對象朝所有有追擊意向的戰士唿喊著,然後在光圈消散後,對方也終於脫離磁場光圈而出。


    磁場消散後原本浮於半空的對方自然下墜,在快觸及地麵時身手利落一翻,平穩落地站直。


    “好不容易追尋到一點蹤跡,真是不知道這次又到了哪裏……恩?”


    原本有些無奈低聲抱怨著的對方忽然停住了話語,仔細打量著眼前同樣也在打量他的戰士。


    由於宇宙海盜的撤離,大部分軍雌都轉移了注意力集中對付異族殘餘勢力,而異族無論是戰力還是數量都與他們差異懸殊,才使得這一部分被釋放的蟲族戰力裏,有幾名蟲族能圍過來調查這位突然降臨戰場的‘不速之客’。


    一張年輕俊朗的臉,眉色濃黑斜揚而目若朗星,看起來是一派爽朗英氣的麵容。


    “高等蟲族?”


    在包圍著他的蟲族戰士先行發問前,對方打量了他們好一會,先開口問道。


    聲音裏是充滿猶豫的不確定,還夾雜著些複雜難明的情緒,“……難道我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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