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戴佩驚恐的注視著被甩飛出去的長輩,當齊斐迴頭看向他時,他禁不住後退了一步,“你……不對,您怎麽能?!”


    這一刻他的表情終於不是故作慌亂不安,而是因為畏懼自己會落得和長輩同樣的待遇,真心實意展現出的恐慌。


    “骨科乘出門左轉到達的傳送機往d區去,腦科則乘出門右轉到達的傳送機往e區去。”


    齊斐語氣自然的仿佛他隻是一個指路的熱心者,而不是剛剛出手造成在場某名蟲族需要被送去治療的‘兇手’本尊。


    醫生悄悄觀察著齊斐的臉色,在齊斐開口後才敢去檢查一下被嵌進牆壁的蟲子的情況。


    饒是高等蟲族本身身體再強韌,在這樣悍然的力道下仍然會受到大損傷,需要立即治療和做好事後療養。


    見黑發雄蟲並無製止的意圖,他連忙聯絡了醫療隊前來運蟲,順便衝戴佩道,“煩請您和我們一同去將他送往相關科室接受治療。”


    作為醫者,盡管他也覺得戴家兩名蟲子說話讓蟲不快又邏輯清奇,但這裏是醫院,還是他的工作場所,他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讓戴家小少爺趕快送他的長輩去就醫,也是將對方帶離這裏的好由頭,免得對方繼續多說多錯,措釀成更糟糕後果。


    清楚自己今天在這裏已經再討不到任何好,戴佩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對於害怕自己會被同樣扔出去的恐懼戰勝了他想要繼續在爭取點什麽的想法,他胡亂衝醫生點點頭,隨著趕來醫療隊一同去搬運自己的長輩。


    首先他們得把對方從牆壁上弄下來。


    不用送去讓儀器檢查,周圍經驗豐富的醫護員們也能判斷出,這名戴家蟲族全身骨頭至少碎了一半。


    瞧瞧那扭曲的姿勢!


    將對方從牆上弄下來後,牆上甚至還留下了無法複原的‘藝術蟲形’。


    戴佩一刻也不想繼續在這裏多呆,他隨著移動病床就準備離開。


    “戴小少爺。”


    齊斐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讓戴佩腳下一踉蹌。


    說不出內心是什麽情緒,他迴過頭的時候感到自己畏懼之餘甚至還有幾分期待。


    而黑發的雄蟲依然維持著剛剛隨手扔蟲的神情。


    對方示意正畏縮在角落已經全身顫抖,話也無法說出的蟲崽,“你忘了帶上自己的‘族弟’。”


    似乎刻意在‘族弟’上咬了重音,但又好像是自己的錯覺。


    戴佩慌亂的迴身拉起被自己遺忘的蟲崽,又聽齊斐道,“送你的長輩去腦科做檢查時,請務必也不要忘了自己。”


    ……不要忘了自己?


    這乍聽起來像是關心的話語,但戴佩清楚這樣的情形下齊斐對自己絕不是有關心之意。


    一直到走進傳送機,戴佩才反應過來,“!!”


    ——齊斐在委婉的說他腦子有毛病。


    “……雄主……?”


    即使麻醉藥效力再強,在這接連的大動靜下,言還是醒了過來。


    剛醒過來的言還有些懵懂,仿佛又迴到了上一次任務中昏迷被送迴時,在療養艙內醒來的情形,但入眼是醫院高級病房帶有雕飾的天花板,這些繁複雕飾是簡潔幹練的軍部療養艙內不會出現的事物。


    他正躺在一張舒適的病床上。


    病床右側是高級病房明亮寬大的窗戶,此時窗簾拉開著,能看見窗外庭院內的景色,然後視線左移,盡管門口站著的蟲子不少,言第一眼隻看見了自己的雄主。


    雄蟲側對著他站在門口,目光投向走廊,唇角帶笑,眼神卻是森然一片冷意。


    他從沒見過對方這樣的神情。


    雄蟲在麵對他時總是溫和的,即使神色淡淡,但看過來的眼神沉靜,偶爾還帶著明顯的溫柔。


    此刻的雄主雖然在笑著——他第一次看見雄主在笑,卻像已經出鞘並架在脖頸,或抵在心口上的刀劍。


    銳利而危險。


    聽見了言發出的聲音,齊斐轉過頭看向病床。


    於是言以及病房內其他還未離去的蟲子們都發現,就像刀劍歸了鞘,剛剛那壓迫性十足的氣場收斂起來,變成了與之截然相反的溫和。


    “還好嗎?”


    齊斐快步走到病床前,伸手替言理了理因側頭而滑到麵龐上的碎發。


    “我……”


    為這樣迅速轉換的落差愣了愣,心頭升起一絲被偏愛的竊喜和動容,又猛地想起自己會出現在病床上的原因,言掙紮著就想坐起來,“我的蛋?!”他惶急的抓住了齊斐的手,“雄主,蛋呢?它……!”


    “蛋很好。”


    齊斐反握住他的手,安撫的擁住他,讓半坐起來的言靠著自己,牽著神色還有些惶然的雌蟲,與對方一同將手覆蓋在孕育著蛋的那塊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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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到雙親的氣息,那個健康堅強的小家夥便又在言體內興奮的動了動。


    能夠清楚感受到體內傳來的蛋的共鳴。


    這是證實那個小生命正平安無事最有利的證據。


    言微微唿出一口氣,感到心裏一塊巨石落了地。


    然後他才感到自己身體各處均有疼痛感,應是在運載機和機甲撞上時受到衝撞所致。


    “雄主……”


    他低聲喚了一句雄蟲,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是差一點讓還未出世的幼崽遭遇不測的恐慌,還是確認蛋平安後的慶幸,或者還有點遭遇飛來橫禍後醒來有對方陪伴的欣喜與安定。


    “我在。”


    雄蟲抱著他的胳膊收緊了些。


    從雄主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溫暖體溫似乎能舒緩這些局部疼痛,讓他貪戀著這被抱著的感受。


    言就這麽安靜靠了齊斐片刻。


    麻醉劑的藥效還未完全散去,他幾乎要在對方身上又睡過去,但明白房間內還有其他幾名不可忽視的蟲族存在,他強打起精神。


    “上將,厲……奧裏中將?”


    逐一叫出其餘還在病房內的蟲族的名字,言在看到奧裏時有一些驚訝。


    今天事故發生突然,那時候他隻知道是訓練場內的機甲失控衝了出來,其餘並不清楚。


    厲上前一步,解釋了今日事故的發生原因,奧裏就自己沒能及時製止屬下啟動有問題機甲一事表示了歉意。


    在等到言平安無事的蘇醒,並親自表達了歉意後,奧裏便先告辭,他還要去看望自己同樣剛剛脫險,位於另一間病房的下屬。


    在離開前,這名奧家的年長雌蟲看向齊斐,“今日一事我們會親自徹查,一旦有新消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有勞。”


    奧家位居三大將門之首,憑借著的是數十代蟲族穩紮穩打積累下的戰功基礎,一代又一代的高級將領是讓這個家族穩居頭位的保障。


    他們並不屑於去做一些‘小動作‘,但在遇見他蟲做小動作時,也不會刻意點出。


    因為那些‘小動作’並不能被他們放在眼裏。


    但當‘小動作’的蟲爪子延伸範圍過界,甚至試圖拿他們當道具使,來完成一些陰暗目的時,他們同樣不會忍耐。


    目送著奧裏出門,言才突然意識到門外的走廊牆壁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他盯著那個明顯是一個扭曲的蟲形的凹坑,“雄主,那是……?”


    “那是剛剛戴家的蟲族在這裏時,聽聞該院院長是個十分熱愛藝術的蟲族,他與院長愛好相似,便激動的來了一次行為藝術。”


    齊斐一本正經的又重複了剛剛的迴答。


    盡管已經聽過一遍這個說法,旁邊聽著的安萊和厲仍然不由嘴角一抽。


    言從那凹坑上收迴目光,毫不遲疑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安萊,“……”


    厲,“……”


    ——竟然連懷疑都不懷疑一下!


    半晌,厲小心戳了一下安萊,“上將,你覺得言是真信了嗎?”


    “不知道。”安萊想了想,答,“不過若是雄主這麽對我說,我也一定會相信的、”


    就‘雄主說的話都對’這一點來說,安萊覺得言十分有前途,不愧是自己看重的下屬,在這些方麵品質和自己十分相似、


    厲默默扭開臉,“……”


    他覺得自己一名單身不該和一名已婚討論另一名已婚的問題。


    這分明是自己找虐。


    事故的表象原因和深層內因,b區訓練場今日設備為何就恰好出了問題,在訓練開始前不會公布的詳細訓練菜單是從什麽途徑流了出去……盡管關於這場事故還有很多疑問,但言正是手術後剛醒,更需要的是充足的休息。


    在與安萊和厲攀談了一會後,齊斐便察覺了雌蟲正掩蓋著的困意。


    已經差不多讓對方大致了解了今日事故整體情況,他適時提出了還有什麽都等言充足休息一場之後再說。


    安萊和厲也十分讚成。


    “睡吧。”


    齊斐摸了摸言的頭發,將對方塞迴柔軟的被子裏。


    言感受著雄蟲近在咫尺的氣息,他在屬於雄主的溫暖的手掌下安心閉上眼睛,“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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