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斐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學院內上今日最後一節課。


    當看到聯絡端上閃爍著的是來自安萊的通訊連接,他感到有些疑惑。


    平日裏這個時段,若是左恩安萊喬斯三者其一發來通訊,多半就是詢問晚上要不要一同進行家庭聚餐,但這樣的通訊也都是在他下課後才發來,鮮少會有在他課程間發來通訊的情況。


    清楚安萊並不是一名會無緣無故做出反常行徑的蟲族,齊斐朝教師示意一下,從後門走出去接通了通訊。


    接通後另一端響起的卻是一名更年輕的雌蟲焦慮的聲音。


    “很抱歉打擾您!齊斐閣下,您現在能趕快來中心醫院的急救部嗎?言他出事了!”


    不太熟悉的雌蟲話語裏甚至帶上了惶急的哭腔,勉力維持著自己的禮貌用語。


    齊斐分辨出這是屬於他見過兩麵的言的好友,那名名為厲的雌蟲的聲音。


    “言出事了?”


    抓住對方話裏的重點,齊斐的語氣沉下來。


    通訊那頭的雌蟲卻半天也說不清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他隻能聽出‘訓練’,‘機甲’,‘撞擊’這些關鍵字眼。


    然後那一端的聯絡器終於迴到它所屬的本蟲那裏,安萊似乎低聲嗬斥了厲幾句,才對著齊斐簡單快速說明了下大致情況,並發來了言所在的搶救室的具體編號和醫院坐標位置。


    於是正在教室裏上課的教師及其餘同級生,驚訝的看見他們剛剛安靜出去接通訊的黑發雄蟲同學,隻短短數分鍾時間便麵色森然的迴來,迅速收拾了東西,朝教師請過假後匆匆奔向了停機坪。


    奔。


    或者說用‘躍’更合適一些。


    他們所處的這棟教學樓正好在學院的停機坪附近,自教室窗口朝外看,停機坪位於這間教室五百米水平距離外的位置。從他們的窗口雖然能看到停機坪所在,但這間教室位於教學樓的背麵,這棟樓實際是背朝著停機坪,若是教學樓正門出去,則需要再繞一圈才能踏上去停機坪的道路。


    所以齊斐抄了捷徑。


    他選擇走麵朝停機坪的那麵窗戶。


    值得一提的是,他們的教室在12樓。


    這一個下午,所有在這棟樓12層及以下的背麵教室上最後一節課的師生,都有幸見到了黑發雄蟲飛快從窗外一閃而過的靈活身影。


    一名雄蟲在學院內跳窗會引起怎樣的騷動,肇事者已經完全沒心思顧及。


    齊斐駕駛著飛行器飛快朝醫院趕去。


    言的情況需要實行緊急手術,雌蟲的身體本是十分強健,普通撞擊和小型爆炸也不會造成致命損傷。


    但言還懷著蛋。


    蛋體在體內是否受到衝擊損傷,不做精細檢查都無法得知,蛋的存在讓手術具有了一定風險性。作為一名已婚雌侍,在沒有雄主簽字的情況下,醫院也無法立即對其展開風險性手術。


    幾乎是以快要違章的速度趕到醫院,齊斐一下飛行器便看見守在醫院停機坪處的厲,對方旁邊還站著一名醫生打扮的蟲族。


    見齊斐從飛行器上下來,厲連忙拖著醫生迎了上來。


    隻匆匆掃了一眼醫生手中拿著的需要自己簽名的手術同意書,齊斐飛快在上麵勾選了幾個需選選項,然後簽字,將同意書交還給醫生。


    “請這邊走!”


    拿到同意書的醫生轉身帶頭朝急救室跑去,他需要先趕到急救室去進行醫療部署。


    齊斐則由厲帶著到了言所在的急救室門口。


    在急救室門口聚集的蟲子出乎齊斐預想的多,他的目光在幾個陌生的麵孔上掃過,然後落在自己熟悉的安萊和略微熟悉的厲身上。


    剛剛在通訊裏,安萊隻簡短的提到言遇到了撞擊事故,現在正在醫院急救,需要他趕快過來簽署手術同意書,而對於事故的原因來不及敘述。


    他需要一個更詳細的解釋。


    安萊是由厲去找來的。


    在撞擊事故發生後,厲驚慌的就要去把言送到醫療部,還是奧裏更為冷靜一些,讓他不要輕易搬運傷員,然後聯絡了醫療部,讓對方派救護隊緊急趕來。


    奧裏手下那名不幸上了失控機甲的小戰士也受了重傷,醫療隊趕來確認了一下兩名傷員的情況,認為還是將傷者轉移到帝國中心醫院進行手術更為穩妥。


    厲在言被送上救護飛行器時才想起對方沒有齊斐簽字,就無法進行手術的問題。


    他並沒有那名的蟲的通訊碼,在場的其他蟲子自然也都沒有,而唯一有的言已經昏迷不醒。


    安萊幾乎是剛乘運載機迴到自己的辦公室,就被一臉惶然的厲找上門,在了解情況後他迅速和厲一同趕到醫院,並用自己的聯絡器與齊斐聯係。


    在場的幾名蟲族,除了安萊與厲外,其餘幾位依次是跟著厲一同趕來的奧裏,一名身著戴家家徽的戴家蟲族,一名由戴家蟲族帶著的神情有些畏縮的幼年體蟲崽,還有被醫護員攙扶著正低聲抽泣的亞雌——戴家小少爺戴佩。


    安萊低聲向齊斐介紹了這幾名他所不熟悉的蟲族的身份,齊斐注意到安萊注視著那兩名戴家蟲族時神色裏的冰冷,厲則是狠狠瞪著那名眼眶紅腫的亞雌。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正要讓厲詳細敘述一遍今天事故的發生原委,被攙扶著的戴家小少爺已經先哀聲開口,睫羽扇動間,大顆淚珠又順著他較好的麵容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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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這孩子,怎麽又哭了,”戴家的那名蟲族忙去哄著他,然後扭過頭,對齊斐露出一個歉意的笑,“非常抱歉,讓您見笑了,我的孩子因為自責,剛剛在您來之前就已經哭昏過去一次,這時候得靠醫護員扶著才站得住,他身體一向嬌弱,這次真的是愧疚到極致了。”


    戴佩被自己的長輩勸著,一雙淚眼朦朧的眸子仍然直直看著齊斐,一副欲語還休,我見猶憐的模樣。


    在場的幾乎全是雌性,見了這種情景哪還有心裏不明白。


    對方這是在刻意展現亞雌的柔美嬌柔,以吸引雄蟲的注意力。


    厲感到自己肺腑都快要被氣炸。


    言還躺在急救室裏,造成今日事故的罪魁禍首卻在試圖勾引他的雄主!


    “你與言的事故有關?”


    就在厲要忍不住開口嗆聲的時候,齊斐冷冰冰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


    這聲音讓厲甚至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扭頭去看站在一旁的雄蟲,發現對方神情和聲音一樣冰冷,完全不為亞雌的姿態所動。


    原本事故原因還需待檢查過失控機甲後才能得出初步定論,但就在厲一行趕往醫院時,戴家的蟲族已經帶著戴佩及那名幼年體蟲崽先找上了他們。


    亞雌一見麵就先哭了起來,訴說起自己今日上午帶年幼的族弟來軍部參觀,對方日後長大的心願就是進入軍部成為一名蟲族的機甲師。他知道今天c區訓練場的訓練菜單裏沒有機甲使用項目,便帶著小蟲崽去看了看c區訓練場內的閑置機甲,誰知小蟲崽如此頑皮,竟然在好奇之下修改了機甲的部分程序設定,而他那時候在關注著其他事情,竟完全沒發現這一糟糕狀況,


    “直到下午聽聞c區訓練場這邊出了事,才從族弟口中得知他在參觀駕駛艙時竟然因為好奇隨手改了幾個固定數據,我便立即帶上他趕來向您賠罪了。”


    之前安萊他們已經聽過一遍的言辭,此時戴佩朝著齊斐又重複了一遍,還推了推有些畏縮不前的幼年體蟲崽,邊哭邊用力抽了對方一巴掌,“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給齊斐閣下道歉!”


    “對,對不起!”


    那一巴掌讓幼崽的半邊臉迅速紅腫起來。


    戴佩又露出痛心至極的神色,半蹲下身小心的撫摸著幼崽紅腫的那邊臉,“哥哥也不願意打你,可是今天你做錯了事情,如果不得到教訓,便無法得知這是多嚴重的錯誤,這一巴掌是為了你好啊,它雖然打在你的臉上,但哥哥內心感到的疼痛是一樣的。”


    ——拙劣至極。


    齊斐冷眼注視著這一場戲,在心裏給出評價。


    他沒有漏過幼崽在戴佩的手撫上臉時眼裏閃過的惶恐和瞬間緊繃的身體,對方甚至腳後跟不自覺挪了挪,是一個下意識就要後退躲開的動作,又被硬生生止住了。


    恰好就是今天帶著族弟去軍部參觀,恰好參觀的就是言運載機航道左側的那間訓練場,恰好原本沒有機甲訓練項目的c區訓練場下午就迎來了因為b區設備故障而來c區的‘有機甲訓練項目的’b區成員,恰好被不小心篡改了程序的那台機甲下午就投入了使用,恰好使用的時間就是言的運載機從窗外經過的時間,恰好那個被‘不小心’篡改的程序就是讓機甲失控衝向運載機航道那一側。


    齊斐在心裏數了數,一共六個‘恰好’。


    距離傳說中召喚神龍的數目‘七’還差了一個。


    若這真是一場純粹的意外,能夠集齊六個‘恰好’,言的‘運氣’也能去試著破一次宇宙最倒黴記錄了。


    “機甲模擬訓練間,士兵使用機甲的時段和對應機甲編號是會提前製表安排,還是現場再隨機指定?”


    齊斐看向在一旁一直沉默觀察全局的奧裏,從安萊口中得知對方是負責今日b區訓練場的總教官。


    被提問的雌蟲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沉聲迴答,“時段分配和對應機甲編號都會提前製表排出,以防現場指定時的混亂狀況。”


    得到想要的迴答的齊斐微一頷首。


    訓練信息均提前製表也就意味著,完全可以有提前預知哪個時間段會使用哪台機甲,再在其上預先篡改程序,製造蟲為意外事故的可能。


    聽見這一問一答,對麵的戴家蟲族頓時臉色不太好,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後麵急救室的大門被‘砰’的打開。


    齊斐暫時轉移了注意力,看向剛剛自他手中接過簽名手術同意書的醫生。


    對方也是今天負責言和那名駕駛員急救的主治醫生之一。


    走出急救室的醫生一眼看見在蟲群中也顯得出挑,能一眼找到的齊斐,朝他快步走來,“恭喜您!言上校和蟲蛋都平安無事,隻是言上校還有一些外傷和撞擊帶來的後遺症,這段時日需要注意療養。”


    這樣的救治結果讓齊斐心裏一鬆,眼裏冷光柔和些許。


    在場的其他蟲子一直緊繃的神情也緩和下來,厲更是放鬆的長舒了一口氣。


    ——除了戴家的兩名蟲族外。


    但他們很快調好了自己的神情。


    “沒有事就好,我的心也終於可以放下來了。”戴佩單手輕輕拍著胸口,柔聲說著,甚至眼角又流出了幾滴淚水,然後被不好意思的拭去,“抱歉……我太開心了。”


    蟲星上要是有演藝界一說,那麽戴佩大概可以去試著衝擊第一年的蟲族奧斯卡。


    盡管演技略顯浮誇,但勝在變臉功力深厚。


    齊斐不帶感情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去到躺在移動病床上從急救室裏被推出來的言身邊,將雌蟲小心搬至了醫院住院部的病床上。


    賬遲早會一次性算清,但不急於這一時。


    盡管手術順利,狀態穩定平安,他現在依然想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剛脫險的言身上,而不是不知所謂的‘演員’。


    要是戴家的兩名蟲族更有眼力一些,就該明白這裏已經沒有誰樂意繼續觀看他們拙劣的戲碼。


    在場的蟲子都不是能輕易糊弄的對象,今日一事他們漏出的馬腳已經太多。


    偏偏總對自己十分自信的戴佩和將他教導這番模樣的長輩,都不是懂得‘適可而止’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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