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起自己上一次哭是什麽時候,好像是在進入軍部後的新兵地獄訓練上,而那也算不上哭泣,隻是實戰練習間受到劇烈撞擊後無法克製幾滴生理性眼淚。


    完全超乎意料的擁抱,甚至獲得了幾下安撫的拍背。


    等到壓抑了許久的情緒都在雄蟲的肩膀上宣泄完,言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失態。


    他感覺自己應該立即把臉移開並向齊斐道歉,而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目前定是不堪的樣子,他又有點不願將臉抬起來讓齊斐看見。


    這樣左右為難著,結果就是他繼續維持著剛剛的動作——將臉埋在雄蟲的肩窩裏。


    齊斐在這期間就這麽靜靜環著言。


    在第三次進化後他的身高又拔高了一大截,懷裏的雌蟲與他一般身高,每日堅持軍部訓練和常年出入戰場的軀體比他更帶著一股悍勁和堅韌。


    但也就是這樣的對方,靠在他肩上,順著外套滲透下去的眼淚甚至打濕了他穿在裏麵的襯衣。


    全程無聲的哭泣,隻有幾聲不明顯的抽噎。


    這大概是習慣了隱忍的對方能夠外顯痛苦情緒的極限。


    從肩膀滲進衣服間的濕意還在繼續向裏蔓延,但肩膀上溫熱液體的產出已經停止了片刻。


    齊斐料想言應該是終於發泄好了。


    他又等待片刻,見對方依然沒有抬起頭的打算。


    “不悶?”


    輕輕動了動肩膀,確認言沒有在自己的肩膀上睡著。


    埋在肩窩的腦袋動了動,似乎在猶豫是不是該抬起來。


    踟躕一會,言還是抬起了腦袋,並且不可避免的一抬頭就和齊斐打了照麵。


    大量流失水分後不隻眼睛感到幹澀,口中也一陣發幹,言想向齊斐為自己的失禮道歉,但嗓子內的幹渴幹擾了他的聲音。


    從清晨到現在,他還沒喝過一口水。


    齊斐看出了言的不適,他走向飲水器,用旁邊放著的唯一一個杯子倒了一杯水,然後走迴來將杯子塞進言手中。


    言睜大了眼睛看著交到自己手中的水杯。


    “這種事不該……”


    這種事情根本不該由雄蟲來做。


    說到一半的話卡住,言想起來從齊斐進到他的房間後,他甚至忘了給對方倒上一杯水!


    頓時手中端著的杯子仿佛有一艘星艦那麽沉,言惴惴不安的將杯子朝雄蟲遞了遞。又想起由於平時鮮少有客拜訪,來串門的之前也隻有隔壁的厲。


    他的宿舍裏,僅有這麽一個水杯。


    於是將杯子遞給齊斐的手又僵住。


    對方當然是不能用他的杯子喝水的,即使是已婚的蟲族家庭,也隻有關係非常親近的雌君與雄主之間,偶爾才會得到允許與雄主共用生活物品。


    齊斐莫名的看了看被言捧著半晌不喝,又遞到自己麵前,然而遞到一半又停住,正猶豫的準備縮迴去的水杯。


    “水有問題?”


    他想了想,問。


    言立即飛快的搖頭。


    “……杯子有問題?”


    依然搖頭。


    怕繼續由於會讓雄蟲產生什麽誤會,言飛快的縮迴手,將水一口氣灌了下去。


    ——這可是對方為他倒的水!


    慢動作又忽然變成快動作,沒法領會言這一係列動作的背後是什麽樣的心路曆程,齊斐隻有提醒對方,“慢點,別嗆到。”


    “咳咳咳……!”


    然後沒想到喝水也會受到關心的言就猛烈的咳了起來。


    麵癱著臉替對方拍著背幫助順氣,齊斐反思起自己開口的時間是不是不太合時宜。


    咳了一會才將嗆入氣管的水分都清出,言平順了一下自己的氣息,“抱歉。”他捧著已經空掉的水杯,再次認識到自己連一杯水也未曾給雄蟲準備的事實,“我甚至忘了為您倒水。”


    齊斐倒是不太在意這樣的問題,他注視著言嗆咳後變得更紅的鼻尖,對方臉上還有殘留的淚痕,“比起這個。”他莫名覺得有些手癢,沒忍住的伸出手在那通紅的鼻尖上輕輕揪了一下,“你急需洗漱一下。”


    “!”


    被毫無防備揪了下鼻尖,言捂著鼻子想起自己現在的狀態,他壓抑住尷尬的想要從捂鼻到捂臉的衝動,“非常抱歉!”匆匆和齊斐道過失禮後就去了衛生間。


    三步並作兩步,幾乎是竄過去的。


    齊斐注視著對方像逃竄一般的動作,想起自己最開始聽到的關於言的評價。


    ……性格和外形一樣冷硬堅毅?


    ……舉止沉穩?


    “叩叩叩”


    在言進入衛生間後不久,屋內就響起了敲門聲。


    齊斐聽著衛生間內傳來的淋浴的水聲,言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出來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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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向房門,將門打開。


    “言,我去你辦公室找你時他們說你請假了,你還好……呃!”


    厲的話語在看清開門的蟲族是誰後卡住。


    現在已經是午休時間,他照例去言的辦公區準備拉上對方一起去餐廳吃午飯,然而卻得到了對方今天請病假的消息,去醫務室轉了一圈沒有找到言,他才迴到宿舍來尋對方。


    “非常抱歉打擾您,我不小心走錯了!”


    本能的認為是自己走錯了宿舍,然而退出房門後抬頭確認宿舍房號。


    這裏的確是言的宿舍沒錯。


    隔壁的也確實是自己的房間。


    那麽……


    厲僵硬著將目光從房號上收迴,落迴了眼前正站在言的宿舍房門口,淡然看著他的雄蟲身上。


    ——齊斐閣下在言的房間裏?!


    這個認知對厲來說衝擊有些大。


    他早上聽到了齊斐對言說的‘我來找你’,中午也正準備與言一同吃飯時問問這樣的雄蟲究竟為什麽來找他。


    然而!


    現在!


    他看見齊斐就在言的房間裏?!


    “厲。”


    宿舍麵積就那麽大,衛生間也不存在多好的隔音效果,言聽見了厲的聲音,正好洗好的他從衛生間裏出來。


    他站在齊斐背後看看目瞪口呆的厲,又看看雄蟲。


    此刻齊斐在這裏,對方才是最有話語權的對象。


    “先進來。”


    齊斐讓出房門,又迴頭看了一眼匆忙出來的言,“去把衣服換好。”


    平日裏偶爾過來串門時總是十分隨意,今天因為有了不得了的蟲族在場,使感覺完全不對了起來。


    厲不自覺將軍姿站到最標準,然後小心用餘光打量言的狀況。


    剛才一瞬間太過震驚,這時候反應過來後才意識到言的狀態。


    即使剛剛清洗過,對方的眼角和鼻尖依然殘留著紅暈。


    再加上這裏僅有的一名雄蟲……


    厲猛地倒抽一口氣,感覺自己聯想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從小與對方一起長大,言看見厲的神情一變,就大致明白對方在想什麽。


    情緒總是直白外露的厲,想法十分好猜。


    他想要向對方解釋並非是他所想的那樣,但齊斐的在場讓他無法逾越雄蟲去開口。


    說起來,被誤會和雄蟲之間剛剛發生過一場什麽,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言可恥的發現他自己竟然有一點樂於見到被這樣誤會。


    感覺兩道視線都慢慢的變成偷偷觀望自己,齊斐明白自己在場會讓眼前兩名雌蟲無法放開自然交談,他想了想自己還剩餘的待辦事項。


    “我出去一下,你們聊。”


    說著站起身,並製止了言的挽留。


    “有事要辦,過一會迴來。”


    他安撫了對方的忐忑後,將空間留給這對一定還有很多話要說的戰友,帶著鑒定報告出了門。


    位於宿舍一樓大廳的管理中心在五分鍾後,迎來了一名身份舉足輕重的貴賓。


    剛剛言帶著齊斐進宿舍時,為了不被看見齊斐是進入他的宿舍,影響雄蟲的聲譽並將對方卷進流言裏,他帶著齊斐走的是一條能夠避開大廳上樓的偏道。


    而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隱瞞什麽的齊斐,此時正大光明的從樓上下來直接走進了管理中心。


    他甚至把中午值班的當值工作員嚇了一跳。


    對方在畢恭畢敬將他請到辦公室內的沙發上坐下,替他倒上茶水,再有禮的詢問他的來意時,齊斐拿出了鑒定報告書。


    “我來替言上校辦理居住轉移手續。”


    “好的您請稍等,立即為您完成!”


    急於展示自己工作能力的蟲子迅速說完,才反應過來剛剛齊斐話裏的賓語是誰。


    言上校?!


    齊斐閣下替言上校辦居住轉移??


    “請問……”幸運的在這個中午獨自留守辦公室的蟲族吞了吞唾液,感到自己不光見到了特高級雄蟲,還可能直麵了新爆炸性消息的現場,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桌麵上放著的印有[鑒定報告]幾個大字的文件一眼,“您要將言上校的居住地轉至何處?”


    “我家。”


    絲毫沒有自己正在弄大新聞的齊斐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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