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旭薇倏爾起身,腦子嗡嗡作響,許妙玲的話如黃河決堤一般腦海裏不斷浮現那些不堪的畫麵,良久才緩過神來,望著眼前的許妙玲沒了之前的神氣,輕聲道:“愉貴姬要知道汙蔑妃位娘娘是什麽罪過?”


    許妙玲看她這樣不免好笑,同流合汙也虧得眼前之人說的這樣理直氣壯,誰手上是幹淨的?恐怕沒有幾人了!又聽她這樣問,暗襯她蠢笨如豬,能這樣說出口,必然是有證據在手。雖然她不想威脅杜旭薇,但若她不識相,她不介意小小威脅一把。福身一禮,“娘娘,臣妾當然知道汙蔑妃位娘娘是什麽罪過。但娘娘想必比臣妾還要清楚,後宮眾人沒幾個手上是幹淨的。娘娘手上沾的血便如娘娘十指護甲一般,紅的洗都洗不掉呢。”


    杜旭薇心中一慌,她必然是知道了什麽?死死摁著案幾,‘嗒’一聲,護甲斷了幾根,杜旭薇煩不勝煩,一把摘了護甲,狠狠扔在地上,說到底她還是沒能死死忍住。臉色沉得如外頭雷鳴陣陣的天,擠出一句,“你知道了什麽?你想怎樣?”一把朝她扔去手上的海棠麵玉柄扇,“你想威脅本宮,是不是?”


    ‘啪嗒’一聲,海棠麵玉柄扇扔在地上,許妙玲也不氣惱,彎腰拾起那扇子,兀自坐在椅子上,竟悠閑喝起茶來,既然挑明了該害怕的是杜旭薇,而非許妙玲,她當然有的是時間和杜旭薇耗下去。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消失,傾盤大雨唰唰落下,杜旭薇聽著外頭的雨聲,竟沒方才那般慌張,恢複了理智的她,宛如人前的恭妃娘娘,如她的封號一般恭敬順從,恰到好處。


    許妙玲許久不開口,反倒是杜旭薇開了口,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愉貴姬知道本宮的事,卻沒有說出去。想來愉貴姬想與本宮結盟,或是控製本宮罷,如此本宮何必擔心愉貴姬會將本宮之事說出去。畢竟愉貴姬一旦說出去,本宮可不曉得能不能管住這張嘴,也將愉貴姬今兒到來的目的傳出去。”又接一句:“你可說了呢,宮裏沒幾個人手是幹淨的,那你便真的幹淨了?還是慎敦皇貴妃的手幹不幹淨呢?”


    此話一出,許妙玲暗道不妙,心思轉圜良多,輕笑出聲,“旁的事也就罷了,恭妃娘娘可是掐死了自己的孩子求安穩人生的,如今安穩了,想來不會掐死三皇子了吧?”


    此事已沒有幾人知道了,當年知道的人都處理,唯有聽到的沈嘉玥,杜旭薇自己及她的貼身丫鬟,她當然信貼身丫鬟,可沈嘉玥卻……杜旭薇無法猜出來,沈嘉玥會不會告知了旁人,想來眼前的許妙玲知道這事,很有可能是沈嘉玥說的,可又不像,她兩關係不親密,至少許妙玲是很討厭沈嘉玥的,還想著漁翁得利,如此應當不會是沈嘉玥告知的。


    杜旭薇腦海中劃過一張又一張的麵孔,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在某些場合不對勁被人瞧了出來,理也理不出個頭緒,隻好硬著頭皮道:“本宮的孩子是身子不好虛弱而死的,什麽掐不掐死的,愉貴姬你是不是瘋魔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本宮是多狠心的母妃呢。”


    “你是不是狠心的母妃這事要你亡了的兒子來評,我可評不得。你有沒有做你自己心裏清楚,自然我的心裏也十分清楚的,不要以為這事過去幾年就沒人知道了,你以為所有時都做的盡善盡美了麽?”許妙玲輕嗤一聲,“當真狠心。”


    杜旭薇被逼的口不擇言,一拍案幾,“本宮狠心?本宮至少沒有掐死孩子去陷害別人,可你的堂姐呢,你們許家引以為傲的慎敦皇貴妃呢?自己體虛保不住孩子,竟然陷害當時的趙良娣,也就是如今的謙妃,害得人謙妃有冤無處訴,一輩子都洗不了冤,怎麽?慎敦皇貴妃就不狠心了?誰比誰更狠?


    嗬,仗著這事當年是先帝判的,皇家不允許傳出先帝處理過冤案,便讓人家謙妃背一輩子黑鍋,而你的堂姐卻堂而皇之占著貴姬的身份,住在美輪美奐的昌陽殿,如今臨死了還不忘給你提位分,你們許家怎麽就這麽無恥、這麽不要臉。


    現下卻來威脅本宮掐死自己的孩子,可本宮從來都沒有利用孩子的死去陷害過別人。


    你堂姐做的那點好事,上頭三位可清楚的很呢。對了,慕容氏也知道,這事還是她告發的呢。你來威脅本宮?不怕本宮也將這事告示天下麽?讓天下看看皇上親自追封的慎敦皇貴妃是怎麽陷害別人的,是怎麽昧著良心住在美輪美奐的宮殿的。反正你總有一天會告訴上頭三位本宮掐死自己的孩子,那本宮死也要拉上墊背的。本宮光腳的怎會怕你穿鞋的。


    你不要以為慎敦皇貴妃已死,就什麽都沒事了。她的兒子還在呢,她母家還在呢,她的名聲還在呢,她還有死後哀榮,你想把你堂姐的名聲搞壞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堂姐怎麽會是這樣的人?必然是你在挑唆,你以為我會相信麽?”許妙玲有些亂了方寸,“收起你的小伎倆,我不需要。”


    杜旭薇霍然起身,一件紫底長裙些許淩亂,一步一步緊逼,許妙玲慌忙後退,一聲高過一聲的逼問,“本宮有必要騙你麽?本宮有必要挑唆麽?慎敦皇貴妃都死了,本宮挑唆誰去?你堂姐有沒有做,你大可問問慕容氏?你出入鳳朝宮頻繁,你大可去問問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許妙玲神智大亂,她清楚知道恭妃沒必要說謊,更沒必要挑唆,可又無法接受,那麽如此一來,她從前無意聽到她堂姐說起恭妃掐死自己孩子的事也就沒什麽大用了,難道她真的要搞壞堂姐名聲麽?要天下人如何看待她?未來天子的母後若是這樣不堪,又如何指點江山,坐穩帝位?豈非笑話……


    杜旭薇依舊沒肯放過她,接著又是一句:“難道你忘了皇太子的身份麽?皇太子可是嫡長子,既是嫡子又是長子,若非本宮掐死自己的孩子,他還憑不了嫡長子而坐著皇太子之位呢。說起來皇後娘娘和薑家應當感謝本宮呢,就算掐死之事被人告發,皇後娘娘未必不會保我。


    當年正因為皇後娘娘處處護著慎敦皇貴妃,在皇上、太後跟前周旋,慎敦皇貴妃焉能做到夫人之位,甚至沒有為當年之事受到懲罰,連小懲大戒都沒有。


    如今許家的人卻要奪了她的後位與她孩子的太子之位,哼,皇後娘娘當真是引狼入室啊,若她當年知道會有今日的場景,本宮猜想必然不會願意幫助慎敦皇貴妃的,必然恨不得她死吧?”


    看著許妙玲一點一點蒼白的臉,不由心中痛快,“唉,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尊貴非常,竟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


    許妙玲整個人蜷縮在一起,一下子癱坐在地,不顧儀製的大哭起來,哭得杜旭薇心煩意亂,以為她中了什麽邪,不過她還是想一次將話說死,不想她再利用這種事來威脅自己,旋即道:“本宮坦然告訴你,本宮不是手上沒沾血,你也說了宮中沒幾人手上是幹淨的,想保住一些東西,必然是多了一些東西的。


    可本宮告訴你這種同流合汙之事本宮絕不做的,本宮還想著平平安安活到出宮成為王太後,本宮沒那麽大誌向成為皇太後,本宮也知道自己成不了皇太後的。曉兒來日做個王侯即可,做皇帝未必容易,王侯未必比皇帝差。”


    又道:“本宮提醒你一聲,路是人走出來的,未必那條路一定適合你,若是錯了一個心思,朱氏的下場你不是沒瞧見的。壽康宮裏的太後、皇極殿裏的皇上,可不是吃素的,你以為他們容得下一些心思惡毒之人麽?!好好活著要緊,否則什麽都是枉然。”


    杜旭薇看了她一眼,揚長而去。不知過了多久,許妙玲出了殿,撐了傘不知該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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