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白蘞這麽說,苗富貴才想起,眼前這位曾經是白記的少東家,從十四歲就在西環街上的白記醫館坐診的。


    不過,知道歸知道,他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小毛孩一個,還真當自個兒是大夫了?”


    “喲,他不是,你是?”早就不爽的龐春梅終於壓不住脾氣開口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爹呢,有這麽打自己兒子的?我看你不是信不過白哥的醫術,是怕花錢給翠峰看傷吧?”


    “可不是麽,虎毒還不食子呢,瞧那孩子給打的……”


    “要不咋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呢,嘖嘖,沒見人家跟前還有親兒子麽。”


    滿意的聽到周圍的討論,苗翠花兩眼死死盯住苗富貴,嘴角扯出個冷笑來:“少給我廢話,我弟弟被你打傷了,你說怎麽辦吧。”


    基本上已經把麵子裏子都丟光了,苗富貴脾氣也上來了,把苗大福往身邊一扯,冷笑道:“隨便你怎麽說,我個當爹的還不能教訓自個兒子了?”


    聽他這麽說,苗翠花不怒反笑。


    是啊,這不是許多為人父母最愛掛在嘴邊的,最有力的理由麽。


    他是當爹的,所以他想打就打。


    “就是!爹打他不該的麽?打死他也得受著!”許是忘了苗翠花剛才是怎麽打苗富貴的,苗大福站在苗富貴身後,隻覺得自己身前擋著的是一座山,已經原地滿血複活了。


    想當初,苗翠峰那小子什麽時候是他的對手了?還不是被他打得哭都不敢哭。


    “可是,那不是他爹,那是你爹。”苗翠花臉上露出了陰冷的笑容。


    那笑容讓正站在她對麵的苗富貴心裏不由一緊。


    “人都說,”苗翠花漫不經心的說,“子不教父之過,我覺得,這話很在理。”


    那個“理”字音還沒落下,今天大出風頭的擀麵杖君再次登場。


    現在。苗富貴隻覺得自己兩條胳膊都在跟自己哭訴今天的悲慘。


    麵對那父子倆的怒視,苗翠花隻是輕蔑一笑:“你跟前那個才是你兒子呢,想打兒子就打他去,敢再碰我弟一指頭。我接著打!”晃了晃手裏的擀麵杖,她迴頭看了眼還在頭暈惡心就想吃點酸的狀態的翠峰,點點頭,說道,“現在。我們可以談談怎麽給我弟弟看病治傷的事情了。”


    苗富貴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了,他一個當爹的,教訓自己兒子還不行?竟然被閨女當街打了一頓不算,還要他賠錢,簡直是麵子裏子都沒給他剩下。


    所以,他必須要找迴他做父親的尊嚴!


    他必須要讓這丫頭明白,身為一個父親,他有責任有義務打他的閨女和兒子!


    “苗翠花,我今兒要是不——”


    哐。


    齊少敏慢條斯理的從袖子裏抽出一條帕子擦了擦手。


    表妹欺負人的時候,他在一邊看著就好。可要是有人欺負表妹的話,他還是出來踢一腳的好。


    如果他就這麽看著表妹表弟被人欺負,等大哥到了,會不會像他踹這男人一樣踹他?


    好可怕,不要再想了。


    苗翠花衝齊少敏咧嘴一笑。雖說她總不肯認這位表哥,但這位表哥卻稱職的很呢。


    苗富貴猝不及防被一腳踹開,摔了個頭暈腦漲,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認出這人是之前在翠花上酸菜店裏見過的年輕人,不禁吼了起來:“我管教閨女。你管什麽閑事!”


    對此,齊少敏隻是撓撓頭,很不好意思的說:“這是我出門在外頭一次路見不平,忍不住就出手相助了。”


    這樣靦腆的表情。配上他那白嫩的娃娃臉,簡直單純的可愛。


    苗翠花輕咳一聲,提醒道:“是出腳。”


    齊少敏連忙點頭:“對,出腳。”


    圍觀的街坊們已經不想費力去勸了,隻在旁邊有氣無力的隨便說些“算了算了”,“差不多就行了”之類的。


    反正。這一家子亂七八糟的,誰也管不了,就當是看戲不花錢吧。


    見自己是孤身一人,而苗翠花除了自帶白蘞龐春梅以外,還有一個明擺著要管閑事的富家少爺,苗富貴咬牙切齒了半天,也隻能摔下一句狠話——


    “你給我等著!”


    真是怪了,怎麽總有人讓她等著呢。苗翠花撇了撇嘴,衝拉著苗大福往外走的苗富貴說道:“你也給我等著,等我算好醫藥費去找你!”


    見苗富貴停下來狠狠的瞪著自己,她隻是陰冷一笑:“我勸你小心著點,再非說我和翠峰是你閨女兒子的話,那我也隻能認了。你當爹的打兒子沒錯,我當姐姐的,打弟弟是不是也沒錯?”


    “你啥意思?”苗富貴也不傻,不會以為苗翠花口中的“弟弟”指的是苗翠峰。


    “沒啥,就是你最好把你那倆崽子看好,別讓他們落單。”苗翠花輕撫著翠峰的臉頰,那幾道鮮紅的指痕讓她忍不住磨了磨牙,“敢再碰我弟弟一下,我發誓,你那兩個崽子身上的一定比我弟弟身上挨的多。”


    苗翠峰握緊了姐姐的手。


    姐說的沒錯,那人不是爹,他這世上的至親隻有姐姐一人。


    苗富貴走了,灰頭土臉的走了。


    他始終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麽當老子的連兒子都不能教訓了。


    等人都散了場,苗翠花才有空問翠峰今天究竟是怎麽迴事。


    其實,也跟她猜想的差不多。


    從店裏碰了一鼻子灰走後,苗富貴就想起了自己的長子。


    那小子一貫的老實,翠花那丫頭不聽他的話,可翠峰的話總能聽得進去吧。


    於是,他就來到了存知堂,意圖用自己身為父親的威信去征服苗翠峰。


    “讓我勸姐姐別再胡鬧?我才不勸。”苗翠峰冷哼了一聲,“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跟他低頭。”


    這孩子的脾氣就是強啊。苗翠花無奈的搖搖頭,還好隻是皮肉傷,沒再傷到別處。


    “幸好沒有傷到眼睛耳朵。”白蘞擱下手中的筆,將那方子拿起來輕吹了吹,“開了副消腫散淤的方子,我去給他抓來。”


    走過苗翠峰身邊時,他輕笑了一聲:“為了一句氣話傷了自己,又招得你姐姐難過,何苦呢?你滿口應下他,迴來隻當做當時說了胡話,豈不兩便?”


    聞言,苗翠峰扭頭看看苗翠花,隻見她一臉的深以為然,不禁嘟了下嘴。


    哼,下次他一定不讓那人再占到便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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