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親眼看著傅若狹死在自己麵前,一次又一次,饒是陸修寒的內心有多麽強大,眼下也總歸是有些後怕的。


    若狹覺得陸修寒似乎在躲著自己,偏偏這種問題又不好直接跑到他麵前問個清楚,委實愁人。好容易逮著機會想要旁敲側擊一下,結果陸修寒卻躲得飛快,隻每日過來看一看她,而後特意給她找了倆個丫鬟,來伺候著,又將芸娘從京城招來專門幫忙帶著小豆包,其餘時間他卻是一直在外頭忙活。


    他到底在忙什麽呢?明明說揚州的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結果每天還是很晚很晚才會迴來。她心中憂慮,要芸娘幫忙照看著,等陸修寒一迴來便報告給她,可她身子虛弱的很,有時候實在晚了,她等著等著就這麽睡去了,那便又是一天看不見他......


    倒是唐沐這幾天來得幾位勤快,陪她看戲,或者給她找些新奇的小玩意兒,在段清然允許的情況下給她找各種好吃的。一開始她還吃得心安理得,後來邊上連她這麽粗神經的人都免不了要替唐沐憂心起來......


    大宋這是要亡國了麽?這個皇帝什麽時候閑成這樣子了?容王還在那邊虎視眈眈,他卻這麽空閑真的好麽?!


    再者,唐沐來了,阿胡也必然一定會來,且還有一個態度曖昧的顧衍之也一定會跟著來,這麽多人圍著她實在讓人心煩的很。她一開始還覺得開心啦,可時間久了,心底卻越發地惦記著那個人究竟娶了何方,為什麽不來看看她。


    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這番模樣竟像個怨婦。實在丟臉。


    可不想的話,卻又是忍不住的......


    實在惱人!他究竟去哪兒了呢!


    若狹終於還是沒忍住,便問了問芸娘,結果芸娘卻是一臉驚訝:“小姐你不知道麽?段公子昨天就去了秦淮了,說是可能還要過兩天才會迴來呢!”


    這又是怎麽迴事?她可壓根不知道呀!


    心中氣惱不已,又心慌不已!許是生病讓人的精神也脆弱了起來,她現在越發的患得患失了。總覺得陸修寒似乎要離開她一般。


    但若狹煩憂的情緒到底沒有維持太久。


    傍晚的似乎。秦淮的信兒送了過來,陸修寒還給給若狹帶上了南臨的一些小特產,包裹兒最裏麵放著的是他特意為若狹找來解悶的話本折子——嗬嗬。這人知道,若狹別的不貪,獨獨就好這一口傳奇故事。


    信上說了,他明日便迴。要她今晚好好喝藥,早點睡覺。爭取早點將病給養好。


    “秦淮之風,溫良至極,雖與揚州不遠,卻也別有一番江南風情。風光明媚而妖嬈,折枝木蘭,寄予花兒。花雖美。心中所念卻是人比花嬌......”他如此寫著,言語幹淨。並無古言之趣兒,卻像是一字一句在若狹耳邊說出來的,字字清晰,扣動心弦。


    若狹想,她果然是想多了。


    以前娘親給她說過一句什麽話來著,她當時可嗤之以鼻呢,說的是戀愛中的人總是容易失去理智。她傅若狹一向自恃冷靜聰慧,可現在也到底成了個患得患失的人。


    她的小表哥向來疼她,如此寫著也沒有什麽不對,且言語間的親昵也與往日無異,應該是她想多了。


    哎!罷了罷了,庸人自擾!


    他明日便能迴來了,若狹確實是不用再寫信過去了,心中稍稍安心了一些,抱著信兒樂嗬嗬地讀了一遍又一遍,而後抓過他送來的木蘭花深深地嗅了嗅,芬芳撲鼻。


    夜裏歇下的時候,卻做了個夢,夢到了一些往事。


    熟悉的傅家後院,熟悉的小池塘邊,她坐在高高的小閣樓上,似乎在生著悶氣。


    有個聲音從底下傳來:“若狹,阿爹要走了......”那是一個極為沉穩的聲音,說著分別的話,卻是一板一眼,沒有一點傷心之意。


    閣樓上的小姑娘個子小小,胳膊短短,若狹眨了眨眼,認出那個正是自己,大約也才四歲的模樣。


    哦,對了嗎,那時候先帝和父親隻見的矛盾已經漸漸昂達哦台麵上來了,先帝百般刁難父親。父親好多年沒有迴家了,好容易邊疆安穩,迴來一趟,結果沒想到一迴來那邊又出了點事情,他又得迴邊疆。


    這小閣樓正是前兩天他給她做的,這還有個小窗子沒有完工呢,結果出征的聖旨就已經送了過來。


    小娃娃氣嘟嘟,卻又努力地不想表露在臉上,小心翼翼地側眼往閣樓下瞧了瞧,閣樓下正站著一個風塵仆仆,滿麵風霜卻依然傲然剛強,頂天立地的鐵甲將軍。


    小娃娃的視線和大將軍的視線對上,她慌張不已,小小的身子忙往裏頭縮了縮,嘴巴憋憋。


    若狹差點失笑——自己那時候原來這麽別扭麽!


    這可還真是委屈啊......對了對了,自己想起來了,四歲的時候,她常常帶著阿胡到處玩,結果被大兩人一歲的某家公子給欺負,那時候的她可沒武功,性子卻又是幾位暴躁的,穿著一身男娃兒的衣服,揮著小拳頭就要去揍那人,結果被對方打趴下不說,還被對方說自己是沒爹的孩子。


    她心中氣惱,好容易阿爹迴來了,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牽著阿爹的手去找個公子,讓他好好瞧一瞧,自己是有阿爹的人呐!


    結果這個小願望還沒有實現,阿爹又要去漠北了......


    她當真是傷心極了。


    且傷心的還不止這點,她傷心,和阿爹聚少離多的娘親也是傷心的。


    房間內又傳出了母親隱忍著悶沉唿吸聲,時時刻刻的提醒著若狹們,娘親現在有多麽傷心,以及她所在承受著的事情。


    小娃娃軟乎乎的聲音和阿爹撒嬌:“阿爹不要走好不好?”


    大將軍搖了搖頭:“這是阿爹的職責,阿爹不能不去。”


    這到底是為什麽呢?明明旁人都沒有這種職責的。為什麽阿爹就一定有呢?她的小腦袋思考不了這麽沉重的話題。


    父親不是一個極為稱職的父親,他懂得如何在沙場上帶兵大戰,他懂得在和敵軍討價還價的時候妙語連珠讓敵軍討不得一絲好處去,他懂得很多很多常人所不能及的本領,可是他確實是不懂得如何去安撫一個四歲的女兒......


    所以,許久,他開了口。麵色柔和了許多。帶著一絲為難:“若狹,漠北曾安因著連日的大雨,發了大洪水。當地的知縣也不知所蹤,。這幾日災情得到了控製,蕭副將趕來找到我告訴了我這件事情,阿爹甚是心焦。要知道水災之後可是極易鬧出瘟疫災害的,阿爹必須早點過去瞧瞧......”


    “若狹聰慧伶俐。又體貼溫柔,肯定能夠理解阿爹的,對不對?”眼神滿是誠懇,哄人的語氣溫溫和和。傅大將軍難得與若狹說了這麽大一段話,雖然是用著哄孩子的語氣。


    額,好吧。四歲的若狹的確也算是小孩子,大將軍就差摸著她的腦殼再道一句:“乖~繁景莫鬧......”


    小奶娃依舊委屈不已。


    若狹從來都堅定不移地相信阿爹是一個永遠把國家大事放在自己心中第一位的男人。可他難道覺得自己的妻子兒女也比不上他的職責來的重要?


    似是為了賭氣,她忙又追問道:“那阿爹,我和娘親與你的職責相比,哪個更重要?”


    小奶娃的聲音軟乎乎的,聽著很是委屈,大將軍表情不變,當機立斷:“自然是你和娘親來的重要。”


    到底是小奶娃,一聽了這話,當即破涕為笑。


    這事情若是被喜歡造謠是非的人聽了去,免不了又是一陣風波......


    若狹看著這一幕,心思微動,自己以前可能沒感覺,但自己似乎從小到大都是一個非常纏人的家夥。雖然自己一向自詡風、流瀟灑,豁達爽快,但自己小時候喜歡纏著阿爹,後來喜歡纏著小表哥,去了漠北之後又喜歡纏著阿胡,或者纏著任何自己喜歡的家夥。


    自己這個缺點還真是到現在才有覺悟呢。


    會不會小表哥這些天消失不見,其實是煩了自己呢......


    這個念頭在頭裏一閃而過,卻讓她驚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可得找個時間好好反思反思了,她那麽纏著阿爹,可阿爹到底還是走了,畢竟阿爹也有著自己的生活,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能什麽都順著她來的。她喜歡和阿胡一起鬧騰,但阿胡的性子和她卻是有些南轅北轍的,兩人雖然情同手足,到底還是有要分開的那一天。


    心中焦躁起來......她小時候就那麽喜歡纏著小表哥,這次更是從京城追他到揚州,小表哥會不會厭煩了呢......


    如此,輾轉反側,一夜難眠,直到天亮的時候方才有了些許睡意。


    心中卻依舊委屈不已地念叨著:“小表哥,莫要躲著我呀......”大不了不那麽纏著你了......


    可這話陸修寒卻是聽不到的。


    再者陸修寒當真是在躲著她?其實不然,若狹這幾天想東想西的,卻是忘記她前兩天還救了個叫宋菱兒的姑娘呢。


    那宋菱兒姑娘惹怒了蘇斂衣,差點被蘇斂衣給捉去,這十五歲被嬌慣壞了的小千金當真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天知道那個刺殺若狹的黃衣舞女竟然是蘇斂衣在搞鬼!難怪那天晚上蘇小美人說自己生病了,怎麽也不看參加宴席,原來私底下竟然是在忙著這事兒。


    那黃衣姑娘被捉了之後,幾乎當場就給招了,她是蘇小美人從類似於青衣門的殺手組織那裏買來的人,目的是為了刺殺傅若狹,可那黃衣舞女卻是個新手,什麽事情都是一知半解的,好容易提著刀槍上場了,結果弄錯了對象——其實這可不能全怪那黃衣舞女,蘇小美人和她說要她殺了那一桌的女人,可等黃衣舞女上場了,卻發現那一桌子上坐著兩個男人。


    得,男人就男人罷,肯定是男扮女裝的罷,黃衣女子的視線轉了轉,鎖定了樣貌較為漂亮的陸修寒......


    後麵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那黃衣女子本還有點職業操守,自己失手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將買家給供出來,可當知道自己刺殺的是青衣門的門主的時候,整個人都糊塗了,這可是要給自己整個組織帶來滅門之災的事情呀,果然還是全部招了罷。


    可惜另外幾個陪著跳舞的舞女了,陸修寒一句話,比蘇太守的話還管用,一個個全部去了黃泉路,那個黃衣女子招了之後,懇請陸修寒和若狹絕對不會找自己組織的麻煩之後,也自刎了。


    事情依舊大條。


    蘇斂衣得多恨傅若狹呀,竟然還專門出錢買兇殺她。


    若狹無奈地歎一口氣,這幾天在太守府裏住的倒是舒適,蘇太守簡直拿她當菩薩給供著了,可這要是就放過蘇小美人的話,莫說她自己不答應,陸修寒是第一個不答應的。


    蘇太守心疼自家閨女,隻好又使出終極大招,天天給若狹下跪。


    若狹吃一口葡萄,唐沐在一旁吹吹指甲灰,阿胡閉眼沉思,剩下一個顧衍之都忍俊不禁起來——“這蘇太守遲早要被他閨女給害死。”


    他說罷,側眼瞧了瞧窗外,烈日之下,外頭跪著一雙人,從早上跪到中午,下午的時候據說有要事要辦,所以不能跪,還請若狹諒解。


    “這真要有心的話那就大中午來跪呀,早晨最是涼快了,跪著有什麽用呀......”唐沐撇撇嘴,說著風涼話。


    “都是表麵功夫罷了,那蘇小美人多跪一天,心中不僅沒有歉意,對我的恨意卻是與日俱增。”若狹搖搖頭,視線越過外頭那兩人,看向遠方的院門......都下午了在,怎麽還沒有迴來呢?


    小表哥,可真教我好等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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