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醫館後堂


    李靜流有些焦躁,自他看見小城上方劃過的那道帶著靈氣的流雲開始,名為害怕的情緒出現在他心裏,是的,他從沒有這般真實的感受到生命危險,紫雲門自己是萬萬對付不了的,就是躲,以紫雲門的能力想要追查自己也是輕而易舉的。第一次,他感到無路可逃,隻得硬著頭皮迎戰。


    殊不知自己略嫌僵硬的動作在婦人看來頗為好笑,那婦人道:“恩人呐,你難道有些害怕?”


    李靜流穩定下情緒,提起茶壺往杯子裏倒水,故作鎮定道:“嗬嗬,我怎麽會害怕?”


    “水溢出來了。”


    李靜流忙看過去,卻見那壺口根本沒有對準杯子,淺綠色的茶水鋪了一桌子。


    “唉~恩人不必如此,你看看小婦人,命運如此坎坷,不也活到了現在嗎?再說便是恩人死了,這魂是不滅的,忘卻前世再轉世罷了,又何須擔憂?”


    李靜流默默無言,腦子裏兩個思想激烈的交鋒,一會真遇上了紫雲門人是跪下來大叫好漢饒命呢,還是要點尊嚴與他一戰,再被人家打得滿地找牙帶迴山抵命?不如,叫春陽出來把他吃了吧?也不知道春陽能不能打過他……


    婦人便看李靜流思緒紛飛,臉上表情忽喜忽憂變幻不定。


    一炷香後,醫館門口突然傳來些動靜,李靜流心頭一緊,婦人忙掐了個訣,便等門口之人一動作,便放出早已埋伏好的翼人。


    誰知,跌跌撞撞走進門的卻是莫東昏。自白曦光走後,莫東昏忽然想到,這小城中就隻有一個李靜流認識的地方,那便是醫館,這一路走來,莫東昏又幹掉一隻攔路的翼人,代價是右小臂脫臼,背上多了幾條正冒著黑氣的抓痕。


    他一看見李靜流,心便放下了一半:“師兄啊,你什麽時候還殺了個姑娘?我怎麽不知道?”


    李靜流繼續他那在心裏演練過多次的句子:“我沒殺什麽姑娘啊,你看我這模樣像能殺人的麽?還記得鹽城的老板娘嗎?那姑娘想殺老板娘,被一劍俠擋開後姑娘就跑了,誰知道她怎麽死的!”


    “師兄,說實話。”你厲鬼般的模樣我可沒少看,莫東昏心道。要說莫東昏得知李靜流殺人這事後的確是有些憤怒的,可他也信的過李靜流的為人,是不會亂殺無辜的。


    “天呐,這迴可是真的!話說我不是讓你走嗎?你怎麽還在這?”


    “師兄你都這麽仗義了,我這個做師弟的怎麽能慫了?不就有人來捉你嗎,我們幹掉他!”


    “喂……聽這話你還遇見過來捉我的啊……”


    “是個長得很清秀的娃娃臉,讓他和你說話估計很有共同語言。”


    李靜流鬆口氣,道:“他能打不?”娃娃臉?這麽年輕靈術應該不怎麽樣吧?要拚肉搏自己和莫東昏聯手可是不大容易輸的。


    “肉搏能力不知道,但靈術什麽感覺挺厲害,就昨晚上我們看見那種翼人,在他手裏沒撐過一個照麵便化為飛灰了。”


    李靜流突然脖子一冷,和他見麵我一瞬間也化為飛灰了怎麽辦?老爹怎麽辦?他突然有些絕望了。畢竟李靜流從小一直封閉在一個小鎮子裏,雖說心思多一些,耐受能力高一些,可就現在而言,他的見識,心胸是絕對比不過商人出身,從小走南闖北的莫東昏的。平常還看不出來,一旦真正遇上什麽,兩人的差距便表現出來了。比如現在,莫東昏還能清晰的分析敵方戰鬥力,而李靜流已經喪失戰鬥意誌了。也幸好,李靜流很年輕,還有很多時間,來增長閱曆,磨礪膽識。


    莫東昏倒是第一次看見李靜流臉色發白,手有些顫抖,奇道:“師兄,事還沒臨頭呢,你就害怕啦?關鍵時候掉鏈子可不是你風格啊。”


    李靜流漠然,極力做心理建設,沒事,沒事,我們這一方有三個人,應該能打過的,就算實在打不過,還可以把春陽弄出來,搞不好紫雲門那弟子也有仙魄呢,他有吃的就不用吃自己啦。想啊想啊,李靜流臉上微微浮現了些血色。


    他有些僵硬的一笑,道:“你師兄隻是在思考對策罷了,哪能掉鏈子啊,我是那種人嘛?”


    莫東昏看他情緒和緩了一些,笑道:“行~師兄~你有什麽對策我們照辦。”


    婦人看著李靜流的情緒已然緩和,開口道:“兩位恩人,小婦人這裏有些翼人,待到那紫雲門人來之時,可抵擋一陣。您二位可借機查看他的弱點,若是實在不敵,您二位也可以借機逃生。”


    李靜流看看她,道:“那你怎麽辦呢?”至於莫東昏聽到翼人時那奇怪的神色,便被他直接忽視掉了。


    “紫雲門怎麽說也有愧於我,想必那門人弟子,是不會為難於我的。”


    說話間,那婦人忽然一聲低喝,雙手掐了個法訣,一股黑氣漸漸從她身上爬上去,布滿她全身。接著,她急忙喝道:“兩位恩人,那人已然進入醫館百步之內,還請速速行事!”隨著她說話間,大地開始晃動,開裂。不多時,兩個持斧巨兵便頂破層層厚土從地麵升起,他們頭上的尖銳的盔甲直直頂破房頂。


    醫館外的白曦光的確不知道李靜流在哪,但他卻發現了這城裏的翼人越來越多,本著行俠仗義,修道救人的心思,白曦光還是決定一一將這些翼人斬下。看這群翼人滿身血腥,腥臭的屍氣十幾步之外都能聞到,又看這入夜其間城裏並無一人,如此一說,之前雖沒見過翼人,但這群翼人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白曦光一路斬殺翼人,卻發現圍攏過來的翼人越來越多,對他幾呈包圍之勢,便在這時,他看見幾十步之外的持斧巨兵突然出現,又想著能殺害莫鈴鐺的修士,驅使些鬼物應該不是問題。


    便是瞬間的福至心靈,他掐了個訣,空中便凝聚出萬千水珠,一個唿吸之後,那些水珠便凝化成了錐形,對著麵前那些擋路的翼人激射而去!有的翼人躲閃不及,便被那些冰錐釘入地麵,那冰錐力道之大,生生將那些翼人釘入地麵三寸。


    隨後,白曦光腳踏虛空,踏風向前激衝而去,他右手往虛空一抓,便出現一把寒光奕奕的長槍,那槍似乎是冰霜造就,在夜光下泛起絲絲涼氣。槍身上纏著一條冰龍,龍頭向前長伸這,冰霜從龍口中噴吐而出。


    李靜流與莫東昏並未走遠,而是跳上那兩巨兵背後,拉著他們的腰帶將自己吊在空中。兩個瞬間之後,那冰龍長槍堪堪已然到達巨兵身前,在巨兵身後的兩人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森森寒氣侵襲而來,空氣中的水汽凝結成些微的小冰珠,拍打在二人臉上,而兩個直麵槍尖的巨兵,身前甚至結起薄薄一層寒冰。


    李靜流心裏一沉,腦海中卻突然想起了個聲音,正是金掌櫃的第三個提示:“李公子,我們似乎感覺到你的生命狀況有些異常啊~這次就給你個攻擊技能吧~攻擊的手勢往往能發動攻擊技能,至於到底是哪個技能,在下也不知道~”


    “附帶~你爹精神很好,自從你曆練開始,他走路腰板都直了三分呐~想想李伯,李公子可一定得努力活下去啊~”


    李靜流一手抓著玲瓏骨,一手努力撥弄它,使之形成各種形狀。拳頭?不對,掌刀?不對。爪勾,不對?李靜流心急如焚,莫東昏則從巨兵背後小心翼翼的觀察白曦光的一舉一動。白曦光槍尖還未達到巨兵身前,便被斜刺裏衝出來的翼人攔腰抱住,一把從斜向慣過去。周圍看著的不少翼人見此時機,紛紛衝上前去,憑著他們壓製性的數量將白曦光摁在地上,白曦光身處一群翼人之間,隻覺得腐臭至極,幾不可聞。


    而那冰龍的吐息也因此被打斷,巨量的冰霜從它口中噴出,冰霜所及之處,一切皆盡化為銀白,隨即,那些冰封之物便開始下墜,瞬間,便砸了個粉碎。


    李靜流側眼一看,心都涼了,精神壓力之下,他腦子裏又開始出現些奇怪的幻象。


    那是一個男人,淩空站立著,俯視大地,他視線所及之處,焦黑的土地上遍是畸形鬼物,鬼物仰天尖叫著,似是在恐懼那男人的目光,又似是粗劣的挑釁。男人麵無表情,極為冷漠的抬起手,驟然之間,那指尖便出現了一層光膜,那光膜向內皺縮,漸漸細小,最終,光膜演變成一小小的光球,光芒璀璨,男人略微彈手,那光球便向著那群鬼物激射而去,隻是瞬間,百裏之地,數萬鬼物化為飛灰。大地上似乎被削薄了三層一樣,低低揚起的浮土半天才降落到地上。


    原來是抬手啊……李靜流反應過來,心裏突然一股無名火,什麽叫攻擊動作啊!抬手算什麽攻擊動作啊!憤怒是憤怒,但李靜流可不敢貿然使用這一招,看起來殺傷力那麽大,萬一把這小城毀了呢?


    正想著,白曦光又衝了上來,也不知他使了什麽法門,那些圍著他的翼人在瞬間便化為一座座冰雕,他自冰雕叢中站起來,便向天空竄去,隨著他的升空,氣溫也漸漸變低了,即使隔著一堵肉牆,李靜流都能感受到白曦光那渾身寒意。


    這次白曦光並未直直出槍,而是將槍尖往天空中一劃,念了句咒文:“雨師流雲從冰夷,借力萬千化空虛!”


    隨著他的語言,空氣似乎微微起了些震動,控製兩個巨兵的婦人似乎也有感應,那兩巨兵連連後退,而天空上濃雲低垂,越來越暗了。隨即,一絲一絲細雨從天空劃落,看似滑*潤的細雨卻在接觸的一瞬間,成了冰針,李靜流的巨兵躲閃不及,不過幾個唿吸之間,身上便開滿了一朵又一朵的冰花,此時,那巨兵的行動明顯受到限製,幾乎已經不能抬手了!


    見此情狀,白曦光提槍便向搭載李靜流那巨兵俯衝而來,尖銳的槍尖帶著冰龍森冷的氣息,格外叫人發寒。李靜流卻感覺有些熱,他實在太緊張了,心跳加速,握著玲瓏骨的手都出汗了。隻等這巨兵被白曦光貫穿的一瞬間,他便出手!


    誰知道,就是此時,異變突生,莫東昏突然從另一巨兵肩膀上跳過來,握著新藤重劍斜向白曦光劈過去,白曦光卻沒料到這般情景,隻得強硬的收手,轉而麵對莫東昏。


    趁著莫東昏吸引了白曦光的注意,李靜流迅速從巨兵身上跳下來,來到白曦光與莫東昏腳下,在此,他找到一剛才與翼人打鬥的毀壞建築物下,便躲了起來。


    要單純說在肉搏上,莫公子是不大容易吃虧的,可白曦光提前弄出個冰霜環境便實在很影響莫大俠發揮了。比如現在,白曦光提槍格擋,在擋住莫東昏一記劈砍後,竟然用槍杆將莫東昏撞了出去,要在平時,以莫大俠的力道,斷斷是不至於的,而白曦光那槍身上的冰龍更是瞅準時機,對著莫東昏便噴了一口。


    莫東昏一時躲閃不及,肩膀頓時被封凍住了,直接失去了半個身子的行動能力。再說莫東昏並沒有什麽越空的能力,被這一撞,勢必要落地的,真讓他落地可就是重傷了,幸而,那婦人操作巨兵,接住了空中的莫東昏。


    白曦光看看莫東昏的臉,似乎突然明白過來什麽一樣,大聲道:“哦!要麽你就是李靜流,要麽你是李靜流的同夥!”一想通此節,白曦光也顧不得另一個被封凍的巨兵,直直便朝莫東昏衝過去,有同夥,便能問出來主犯在哪,白曦光這輩子還沒玩過逼供呢,現在可算是有機會了。


    地上的李靜流自然不能讓他如願,他捏著玲瓏骨,做出個抬手式,玲瓏骨卻並未出現什麽異狀,相反,玲瓏骨腕骨處生出了一根長長的骨刺,李靜流正捏著玲瓏骨腕骨處,此時,那骨刺便堪堪插入李靜流動脈。


    一種奇異的感覺流過李靜流全身,似是冰冷又似是灼熱,他心中忽然有悲憫升起,也是此時,玲瓏骨指尖亮了,半透明的光膜滿滿出現在指節前端,漸漸凝成一個璀璨的圓球,正待白曦光準備向著莫東昏衝去之時,他忽然感到身下傳來一陣異常巨量的靈氣波動,此時卻是如何也躲閃不及的,白曦光忙取出師父給的保命符,重石土甲,便是一個瞬間的事,那土甲便將白曦光包裹成一個厚重的圓球。


    下一刻,那圓球便隨著白曦光,一同消失在小球光芒璀璨的的能量波中,一時之間,漆黑的夜色都被這光球點亮。


    寫的這麽長,真實發生其實隻有一瞬而已,在李靜流射出小球的那一刻,他直感覺一陣眩暈,似乎自己的生命力都要隨著骨刺被玲瓏骨抽走一樣,他甚至看見,自己的血,順著那骨刺如小溪般源源不斷的流入玲瓏骨,原本帶著些許黑色斑紋的玲瓏骨在接觸到自己血液的一瞬間,似乎幹淨了一些,至少在某一刻,那些暗紋消失過。


    失血過量的李靜流實在撐不下去了,他遙遙的看了眼被巨兵接過的莫東昏,嗯,這小子似乎還活著,便放心的昏了過去。


    三日後,小城,醫館後堂。


    僅僅隻受了凍傷的莫東昏第一個清醒過來,窗外一片鳥語,淡淡的陽光投下來,老人吊嗓子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公雞響亮的打鳴聲,莫東昏也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是在哪裏呢?跟著師兄這些日子究竟是不是真實的呢?


    “恩人醒啦?”婦人端著盆水進來,微微的陽光下,她的臉顯得溫婉靜好。莫東昏知道這城裏的翼人與她又關係,但如今的他已經不會問了。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真心實意報恩的,再說自己不剛也受過人家的救命之恩?


    於是他微微笑道:“夫人,還未請教芳名?”


    婦人愣了愣,放下水盆道:“左碧奴。恩人若是醒了,便自己過來洗臉吧,另一位恩人,和那紫雲門的小子可還昏迷著呢。”


    她這麽一說,莫東昏突然想起了自家師兄那個威力震撼天地的靈力炮,心中陡然對師兄尊敬三分,哦!師兄除了不像人,很能打嘛!而且他還低調!而紫雲門那小子也活著?哼,王八命都長!


    卻說那白曦光此次的經曆實在有些坎坷。白曦光自出生而來便是清氣期,白母生他時隻覺滿室生光,和煦而溫暖,而他一生下來,便被恰好雲遊至此的紫雲門掌門莫少秋看中。也就是說,白曦光是天才,還是天賦與機遇並重的天才。


    這個世界上天才並不少,而白曦光絕對是其中出類拔萃的一位。他從出生開始,便跟著莫掌門修行,而莫掌門對這個天賦極高的徒弟更是愛若親子,他對白曦光的感情,甚至就跟對莫鈴鐺的差不多。有了白曦光這樣的珠玉在前,即使後來遇見頗有天賦的慕容長歌,莫掌門也不覺得有多驚訝了。


    自小,白曦光的修煉資源便是頂級的,紫雲門整個山門的修煉資源盡皆供他挑著選用,而莫掌門更是將他收為親傳山門弟子,一身功法毫無保留的傳給他,甚至在他十四歲進入忘憂期的時候,莫掌門還特意選用萬年玄冰為他打造長槍,而槍上的冰龍魂獸更是莫掌門帶著白曦光踏過無數險地捕獲煉化而成的。


    就是這樣的天之驕子,一生順遂,偏偏在李靜流這樣正式的清氣期都說不上的半瓶小道士這吃了虧,還被打得全身骨骼盡碎,還真是白曦光沒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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