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鎮是距今二百多年前存在的一個鎮子,本來一個普普通通的鎮子,靠著官道邊上,不說繁榮也絕算不上貧瘠。平日裏一無天災二無地變,又因為離官道近,除了三五個餓急了眼的野豬外,也沒什麽其它妖,鬼過路。


    這樣的狀態,很和平不是,這麽和平的鎮子,哪來什麽機會做出什麽招致天罰的事。可世事誰又說的準呢?成佛入魔也許就在一念之間。


    天罰的起因是孩子。


    孩子是什麽呢?對於有些人來說,是和他流著同樣血脈,帶著他,他的家族,他所有希望甚至繼承他所珍視的一切的人,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能沒有呢?這麽要命的東西,如果真的沒有,不是連活下去的意義都不在了嘛。


    海棠鎮的鎮長就是這樣一個人。更要命的是,他沒有孩子。


    現年四十六歲的鎮長王大發正直,厚道,為人和善極有號召力,雖然人是矮小了點,但海棠鎮這二百來戶人家沒有一個不服他的。王大發曾經對自己的人生也挺滿意的,當著個土皇帝般的小官,家裏娶著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銀錢雖說不多但絕對是夠花的。唯一的缺憾就是沒有孩子,但年輕的王大發想著,自家三代單傳,自個無論怎樣,命裏總歸得有個孩子。


    可隨著皺紋一點點爬上眉梢,白發不經意染上鬢角,王大發的心裏也一點點沉了下去。他沒能得到孩子,無論是求神拜佛還是訪醫問藥,自家媳婦的肚子總是不見動靜。哪怕是節衣縮食咬著牙又娶進門一房小妾,也沒能為他帶來半個孩子。


    早已步入中年的王大發白日裏為了得到孩子這事焦躁,晚上又時常被噩夢嚇醒,自家祖先總是含著淚怒問他,為何斷了王家的香火;又或者見著一個麵目不清的孩子,待到他靠近時忽然化作惡鬼朝他猙獰撲去。


    王大發就這樣一日日煎熬,每天在鎮子裏轉悠的時候還得裝出一副笑模樣,見誰都上去打招唿,尤其是經過那些有孩子的人家,總是笑眯眯的前去坐坐,眼裏望著那些滿地打滾的髒孩子,心裏憤恨得隻想把鎮子燒掉。


    連我都沒有孩子,你們又有什麽資格抱著孩子跟我說話!?


    “你真的想要一個孩子嘛?”王大發聽見陰暗的聲音響起,似乎是自己心底的聲音,又似乎是自己所見的萬事萬物,他們用低沉陰鬱的聲調在空洞的天地間迴響:“你真的那麽想要一個孩子嘛?”


    “當然,我想要一個孩子。”王大發在心裏對自己說,“我無論怎樣都想要一個孩子。”


    “好吧,那就給你一個孩子。”那個聲音具象化了,是個笑眯眯的泥娃娃。


    王大發並沒有感到害怕,他鬼迷心竅一般上前,恭恭敬敬的對著一個會說話的死物施禮,請教:“還請上仙賜教,小的怎樣才能得到一個孩子?”


    “你也知道,這人都是要投胎的嘛,你又沒有吸引到遊魂,遊魂又怎麽會到你家投胎呢?”


    “敢問上仙如何吸引到遊魂?”


    “嘻嘻嘻,愚鈍呐,這滿地不都是人,人死了不就有魂了?”


    王大發恍然大悟,卻朝著那死物拜了下去。口稱多謝,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嘻嘻嘻,等你生出孩子再來還願吧。”那泥娃娃依舊是笑眯眯的,此時卻不動了。確確實實是個泥娃娃的樣子。


    話說這王大發經這泥娃娃提示,便心心念念的想弄個魂魄,說也奇怪,他並沒有一絲害人性命的恐懼憂慮感,而帶著一種神聖的責任使命感,讓那些未死之人以嬰兒的身軀他家重獲新生,作為他自己的兒子,而自己的兒子,自己怎麽也得好好對待他。。


    人選是一個問題,王大發本想將發發慈悲請鎮上遊蕩那個老所無依的單身漢做自己的兒子來著,可又擔心自己的兒子也和那單身漢一樣又蠢又笨還相貌醜陋,我王某人的兒子怎麽說也該是一驚才絕豔的人物。怎麽能和那種流浪漢一樣。


    他想來想去終於決定了一個人選,前不久剛從京都遷過來那戶人家的小少爺。據說那戶人家在京都本是望族,誰料因為政治原因站錯了隊,一夜之間家破人亡,凋敝之至。殘存幾位女眷拚著性命將那公子帶了出來,在海棠鎮也就是求個天高皇帝遠,安身留命。也是這個原因,那幾個老不死的女人把那孩子看的比眼珠子都重要。


    王大發想來想去,實在沒想出個好法子不驚動他人的將那孩子偷出來。這人一鑽牛角尖啊,就容易做出些天理難容的事來。王大發先是約著三五個混混喝酒,席間又隱約透出些京都的人家都有錢,別看我們鎮上那戶京都人家日子過得艱難,實際啊,她們那些個金銀首飾一件搞不好就夠我們吃半年呐。


    果不其然,也就三五天的樣子,京都那戶女眷便被勒死了,本就貧寒的家中也被洗劫一空。再過幾日,那戶人家的小孩也莫名其妙的淹死在水塘裏。


    作為鎮長,王大發倒也裝模作樣的查了查,這結果嘛,自然是不了了之。


    卻說這王大發黑著心淹死了那個小孩後,便急不可待的迴家,隻等著自家小妾肚子裏的動靜。也就六七日功夫,那小妾肚子裏還真傳來消息了,這可把王大發樂的,殺雞宰鴨的慶祝。對那小妾更是百依百順。誰料不出三個月,那小妾因為貪涼受了風寒,孩子也就這樣沒了。


    鎮長王大發在知道這個消息後,兩眼一翻,直直暈了過去。好不容易救醒過來,整個人神情都變了。他把自己關在房子裏沉默了幾天,又瞄上鎮上另一個孩子……


    就這樣,王家一妻一妾肚子裏輪換了幾輪,每次都是有喜再流產。這可把王大發折騰的受不了了,特意在家設置了個神位,異常虔誠的向那個泥娃娃撲問求子秘方。


    終於有一日,那娃娃有了動靜,他說:“你方法不對啊,的卻是吸引了遊魂,可你沒有把遊魂綁住啊,沒綁住的遊魂,自然就會跑了啊。”


    “上仙,敢問如何綁住啊?”


    “愚鈍啊,愚鈍。沒有腳了怎麽也跑不掉了嘛。”


    “沒有腳?”王大發又被點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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