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山,北山西麓,懸崖下。


    天還沒亮,張一手順著陡峭的山坡滑下,摸著黑,從山坡大樹的樹杈上,折來幾個相對直挺的樹枝。


    看看粗細,比量一下長短後,又攀著繩索,爬上了山坡。


    穿過一片小樹林,進到一個麵積很小的山洞中。


    這裏,是赤山北山西麓的峭壁下。


    赤山雖然海拔不高,不過北山西麓的懸崖,看起來也是立陡立隘的。


    不小心從上麵掉下來的走獸,無一不是粉身碎骨,葬身於此,更何況人了。


    人質交接的前一天晚上,張一手從金桂娘那裏接到徐曉蕾的命令,吩咐他到赤山提前踩下點。並且暗中觀察赤山寨動向,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擇機施於援手。


    接到命令後,張一手從櫃子暗格裏取出另一張《良民證》。


    江洋大盜出身的他,行事十分謹慎。


    多幾重不同的身份,對於行動來說是十分必要。


    特別是出城的時候,審查的越來越嚴格,換一個身份出城,就減少一分身份暴露的風險。


    雖然日本人在營川城到赤山寨主幹道上設了兩道崗,嚴格核查通行人的身份。


    不過,躲過這樣的崗哨的核查,對於張一手來說並不是太難的事。營川城周邊的道路,張一手可謂了然於胸,沒有他越不過去的哨卡。


    連夜摸著黑,翻山越嶺,避過了兩道哨卡,張一手來到了赤山的北山山口。


    因為張一手到北山山口的時間,比耿直他們早出許多。


    所以,赤山寨在山口如何布防,他也看的一清二楚。


    張一手很清楚,一旦人質安全了,日本人一定會大舉攻山的。此地不易久留,否則,自己都有可能被日本人咬上。


    在觀察赤山寨布防的時候,一個細節,引起了張一手的主意。


    在山口西麓懸崖處,赤山寨的人,在一根隱秘大樹處向山崖下,垂下了一根繩索。


    見到此景,張一手便明白,這是在迫不得已的時候,給自己留一條逃生的路。


    張一手觀察到繩索長度僅僅能到懸崖一半,即便順著繩索逃生,也很難全身而退。不過,有了這根繩索,自然多了一份逃生的機會。


    有,總比沒有要強。


    思前想後,張一手決定先躲到西麓懸崖下,萬一有人從這個方向逃跑,自己也能有個接應。


    於是,張一手離開了北山山口,摸著黑,轉到了西麓懸崖下。


    ……


    沒想到,還真讓張一手猜到了。


    被日本憲兵追得走投無路的二當家路連山,真的從這個繩索順下,再沿著峭壁滑了下來。


    雖然命大,撿了一條性命,不過,路連山的胳膊和一條腿已經骨折,想動也動不了。


    劇烈的疼痛湧上神經,,令路連山暈厥過去。


    張一手將路連山背到他提前找好的洞穴,洞穴麵積不大,也就夠三五個人遮風擋雨的。


    張一手便在山洞裏簡單鋪了些稻草,將路連山小心放到稻草上。


    當年,張一手做盜賊的時候,上房揭瓦,沒少摔下來過,骨折更是家常便飯。


    久病成醫,時間久了,看個摔打骨折什麽的,張一手是手到擒來。


    以至於後來,金盆洗手後,在住的鎮子裏,還常給人瞧瞧跌打損傷的病,掙些家用錢。


    張一手摸了摸路連山的骨折處,能看出來,路連山也是在山裏摸爬滾打長大的,知道如何自我保護。


    從那麽高摔下來,骨頭雖然折斷,卻未傷及關節,如果能夠及時接上,骨頭慢慢愈合後,對以後行動影響不大。


    於是,張一手便離開山洞,為路連山找些固定骨折處的枝杈。


    迴到洞中,點上隨身攜帶的小油燈,為路連山綁紮起骨折處。


    這一次,張一手隨身不僅帶了鎮痛的草藥,還依照徐曉蕾的囑咐,帶了些消炎的西藥。


    消炎的西藥,在營川城是一克千金,僅僅是耿直和徐曉蕾的關係,以為家人準備的名義,搞到了少許。


    這一次,讓張一手帶上一些,就是為了不時之需。


    這一番綁紮下來,天已經放亮。


    不出意外的話,日本人很有可能會在白天搜山,懸崖底下,日本人一定會來的。


    雖然這個山洞相對隱蔽,不易被發現。


    不過,畢竟在敵人包圍中,還是盡快撤離的好。


    可令張一手為難的是,昏迷中的路連山即便醒了過來,也無法行動,自己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帶他離開的。


    這該怎麽辦?


    一時間,張一手也有些手足無措。


    ……


    營川,櫻墅。


    與以往一樣,耿直晨練完,就迴到櫻墅裏麵,到餐廳吃早飯。


    今天與昨天不同,中村櫻子和徐曉蕾並沒有等他一起吃早餐,兩個人一邊吃著,一邊還說著什麽。


    耿直見二人並沒理自己的意思,便直接去了洗手間,洗漱一番。


    剛迴到飯桌,中村櫻子便說道:“耿大少爺,早上我接到個電話,與你有關。”


    “與我有關?什麽事?”耿直放下碗筷,問道。


    “是,與你有關。剛才,沈君如沈大部長往櫻墅來了個電話,找你的。”


    “找我的?”耿直似乎心有餘悸地問道。


    “是啊,是找你的。


    不過,事是讓我定的。


    她讓你上午去滿洲國營川辦事處,再去碰碰幾輛紡車的事。


    耿大少爺,你是不是又得償所願,能見到你心愛的趙玫趙大小姐了?”中村櫻子不冷不熱地說道。


    “櫻子,我不想去了。你說我有事,不就完了。”耿直有些難為情地說道。


    “沈君如是什麽人?她能求到我,我能說推就推嗎?


    要不是你耿大少爺有招蜂引蝶的本事,我中村櫻子這麽個少佐,在她眼裏還真不算什麽人物,她還真不一定能想到我。”


    “我什麽時候招蜂引蝶了。”耿直有些不滿道。


    “怎麽,現在說你幾句還不樂意了?”


    “我哪敢,我娘要是知道我讓你和曉蕾不高興了,不得對我家法處置。


    隻是,我一去那裏,你就不高興,既然這樣,我不去不就完了。”耿直連忙解釋道。筆蒾樓


    “行了,櫻子,說他幾句,讓他長長記性就行了。


    耿直哥,我跟櫻子商量好了,今天我跟你一起去。


    本來,我就是這個小組的成員,隻是之前事太多太忙,就沒去過。


    這一迴我跟你一起去,趙玫再對你有心,也不能把你怎樣,這樣的話,櫻子也能放下心。


    再有,入股礦業公司的事我跟你一家一家去碰碰。


    昨天,聽耿老太爺的意思,即便有人不同意入股,也會有商行接盤,既然這樣,就在商言商,沒必要說好話了。”徐曉蕾說道。


    “這樣好,這樣好,你跟著去,我心裏就踏實多了。”耿直連聲說道。


    “你那如釋重負的樣子,看著就好笑。


    我倒不是不想相信你,隻是覺得,這一迴趙玫有些誌在必得,弄的我心裏也沒了底。


    趙玫那姑娘長得高挑美豔,學識又高,男人動心很正常。


    要不是有曉蕾姐,估計兩年前,在哈爾濱讀書的時候,你就把她收了。


    不過,現在情形不同了。


    我和曉蕾姐都跟了你,不可能再讓你與其他女人有什麽瓜葛。


    就算趙玫再上杆子,也是堅決不行的,你明白了。”中村櫻子對耿直說道。


    “我明白。我明白。櫻子,你看,一吃早飯,就說我沒頭,真的像是在審犯人似的。以後不這樣,行不?”


    “誰想審你啊,不是話趕話趕上了嗎。


    對了,你們出門要帶上警衛。昨天,圍剿赤山寨,雖然搗毀了路吉慶的老巢,不過幾個核心人員還沒有抓獲。


    萬一他們混進城裏,前來報複,你們也要小心。


    特別是他們當中有個狙擊手,能遠程狙擊,是防不勝防。


    我已經安排平川,從現在起,營川城高層建築實施管控,全部備案,且納入情報處統一管理。”


    “櫻子,你這個辦法不錯,沒有高點的話,想遠程狙擊的必要條件就沒有了。


    這樣的話,出門會安全很多。”


    “行了,我看外麵雪越下越大,你開車路上注意安全。把我送到情報處,你就和曉蕾姐去沈君如那吧。”中村櫻子道。


    ……


    送完中村櫻子,耿直開車拉著徐曉蕾,向滿洲國營川辦事處開去,為了保護二人安全,中村櫻子又派了一輛車,帶著四個警衛跟著他們。


    “昨天半夜,赤山鎮那邊有消息了嗎?”徐曉蕾見車上隻有她和耿直兩個人,便問道。


    “是啊,平川樹人半夜來了電話,赤山寨路吉慶的最後一個據點被端,路吉慶和劉二水他們下落不明。


    不過,根據現場清點的傷亡人數可以判斷,這一次,赤山寨基本被剿滅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但願這一次重創之後,赤山寨能走上正途,真正成為信得過的抗日隊伍。”徐曉蕾歎聲道。


    “曉蕾,從一開始,你就不建議我接觸赤山寨,為什麽啊?”耿直不解問道。


    “雖然世道艱難,不過占山為王,靠打家劫舍為生,終歸是好逸惡勞之徒,所謂的劫富濟貧都是嘴上說說而已。


    我不讓你過早接觸他們,就是不想讓你被他們發現了真實身份,不利於繼續潛伏。


    雖然,你現在已經不在地下組織的名單裏,不過在營川城,你仍舊是地下組織的靈魂,絕不能輕易被人發現你的身份。”徐曉蕾嚴肅說道。


    “可總躲在幕後也不是辦法,什麽時候才能把咱們自己地下武裝組建起來啊。”


    “事事慢慢來,情報第一,行動第二,這本來就是地下組織的原則。


    至於發展壯大武裝,需要一個很好的契機,現在赤山寨被剿滅,就是很好的機會。這時候把他們拉到我們陣營來,是雪中送炭,他們不會拒絕的。”


    “曉蕾你說的對,我以後還得聽你的。”耿直頷首道。


    “你就是嘴好,什麽都聽我的,轉身就忘了。


    對了,昨天半夜,我也聽到了電話聲,不過我沒有下樓。


    後來櫻子去了你的房間,我就睡了。她到你房間做什麽?不是又想著親熱一下了吧?”徐曉蕾沒好氣地說道。


    “櫻子都有身孕了,哪能像以前那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做起來沒完。


    她有些睡不著,不想打攪你,就讓我陪她說說話。”


    “說什麽了?我看燈挺長時間才關的。”徐曉蕾問道。


    “我試探著說說櫻子的身世,她去把話題打斷,對我說,無論孫掌櫃是不是她親生父親,她的父親隻有一個,就是中村浩介。


    並且,很嚴肅地對我說,以後這個話題不能再提了。”耿直一邊開車,一邊說道。


    “櫻子啊櫻子,簡直太讓我佩服了。”


    “怎麽,這麽說?”


    “遇事冷靜果斷,不拖泥帶水,這一點我是比不上她了。


    櫻子心裏清楚,就算孫掌櫃是她親生父親,在目前局麵下,也不可能相認。


    中村浩介女兒這個身份,對於她來說太重要了。”


    “是啊,她也是這麽說。


    她還說,這個身份不僅對她,對你我,對寶和堂和興茂福都很重要。”耿直應聲道。


    “還不僅是這些,包括我們的地下組織,如果不是背靠中村櫻子這棵大樹,想更好的潛伏,想真正壯大起來,太難了。


    為了這個,上級組織都破了例,允許你暫時脫離組織,和櫻子成親,可見她身份的重要了。”


    “曉蕾,你說,我們明明和櫻子是敵我關係,卻為何對她一直恨不起來呢?”耿直問道。


    “那麽漂亮的姑娘,讓你抱著睡,你還能恨得起來?”徐曉蕾白了耿直一眼,說道。


    “曉蕾,咱們不說這個行嗎?”耿直無語道。


    “行,你不行聽,我就不說這個。


    其實很簡單,她現在對付的目標大多都是複興社那邊的,尚未危害組織的安全。


    即便抓了我們一些同誌,也都是她情報處一定要做的,換成其他日本軍官,也是一樣要做,甚至比她更殘暴。


    再說,櫻子骨子裏不是個壞人,如果不是童年的變故,她應該過得比現在幸福。


    你應該對她再好一點,我說的是心裏話,真的。”徐曉蕾合了合眼睛說道。


    ……


    車開到滿洲國營川辦事處,隻見趙玫俏生生地正在門前等候。


    停下車,耿直和徐曉蕾一起從車裏出來。


    趙玫見徐曉蕾跟耿直一起過來,有些意外,本來準備和耿直說的話,隻好咽了下去。


    見趙玫站在門口,徐曉蕾迎上前去,說道:


    “小玫姐,咱們可好長時間不見了。最近怎麽樣?你弟弟和露絲阿姨在營川還習慣吧?”


    “還好,營川的冬季和美國那邊差不多,還能適應的。


    我上一次從櫻墅搬出來,差不多能有半個月了。你現在是大行長了,哪有功夫見我這平頭百姓啊。”趙玫為徐曉蕾撣了撣身上的雪花,說道。


    “小玫姐,你又笑話我了。我那個行長你也不是不清楚,就是為櫻子扛活的。一天把人能綁死,哪有你這麽自在。”


    “那種位置,你要是沒有能力,她中村櫻子能放心?還是你有本事。


    對了,再有兩天,你和耿直就成親了。你們定親的時候,我在。成親的時候,可不能把我忘了,一定要參加的。”


    “定親的時候,是我要嫁到耿家。


    現在反過來了,是他入贅到我徐家。


    不一樣的。”


    “我覺得沒什麽區別,無論是出嫁還是入贅,還不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反正到時候我一定要去。”


    “好,好。我們親事,本來定的一切從簡,不宴請賓朋的。


    畢竟耿直是入贅我家,大操大辦的話,耿家的麵子掛不住。


    不過,你們一家本來就不是營川人,耿家是不會介意的。


    那後天一早,你就到我那。


    把你的露絲阿姨和弟弟都帶著,讓我們一看看外國人長什麽樣。”徐曉蕾笑道。


    “那好,一言為定。”


    “好了,都站半天了,該進去了吧?”站在一旁的耿直說道。


    “耿直,上一次迴去,沒怎麽樣吧?”趙玫盯著耿直,有意問道。


    “他能怎麽樣?櫻子訓他幾句就完了,還能真把他閹了,送去做太監?


    小玫姐,其實有一些事是沒必要強求的。他都有兩個妻子了,就算在一起了,也分不出來多少愛的。”


    “我倒不是說,一定要和他怎麽樣。


    我就是不服氣,憑什麽她中村櫻子行,我就不信。


    比不了你,我認了,畢竟你們認識在先,你還這麽好,確實是他良配。


    中村櫻子才認識他多長時間,不僅睡到一起,定了婚期,還有了孩子,我不服。”趙玫怨聲道。


    “小玫姐,這裏麵有很多的陰差陽錯,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明白的……”


    “有什麽說不明白的,不就是因為……”趙玫突然覺得有些話不能說出口,連忙吞了迴去。


    徐曉蕾見狀,知道不能再說下去了。


    再說下去,搞不好趙玫一氣之下會把耿直身份說出來。


    想到這裏,徐曉蕾連忙岔開話題道:“好了,小玫姐,消消氣,有時間到我那,咱們慢慢聊。對了,今天沈部長,找耿直過來,什麽事啊?”


    “哦,那兩個專家對那四輛紡車,有了新的研究成果,沈部長讓耿直過來一起研究一下。


    沒想到,曉蕾你今天也能來,真是太好了。”


    “行,那我們進去吧。”徐曉蕾說道。


    ……


    進到沈君如的辦公室,沈君如對徐曉蕾的到來並不詫異。


    早上跟中村櫻子通話的時候,中村櫻子便跟沈君如說了,徐曉蕾也是小組成員,讓她也參加會議。


    見徐曉蕾到來,沈君如走上前去,對耿直說道:


    “耿直,你真是豔福不淺啊。


    之前見徐家妹子,隻是覺得清麗可人,確有些清湯寡水的。


    沒想到一個月不見,就這般秀色可餐了,看來沒少被你滋潤啊。”


    沈君如的話,說的徐曉蕾雙頰緋紅。


    不知為何,每當談及男女之事的時候,徐曉蕾就會莫名臉紅起來。


    即便中村櫻子每日取笑,她還是改不過來。


    “沈姐姐,哪有的事,以前我就是這個樣子的。”徐曉蕾嬌羞道。


    “看看,多嬌豔的一朵花啊。


    耿直啊,我是在宮中長大的,什麽美女沒見過。


    不過,雖然閱人無數,就沒見過有想曉蕾妹子這般動人的。你呀,真的是比以前宮裏的皇上都有福氣了。”


    “姐姐,取笑我了,可不能那麽比,我是要掉腦袋的。


    對了,沈姐,今天過來,是不是還跟那四輛紡車有關啊?”耿直連忙岔開話題,說道。


    “是,酒井老師和清明老師這些天夜以繼日忙碌,總算有了些眉目。


    當然,趙玫在這裏麵也起了很大作用。


    要不是她提醒這組數字有可能是經緯度坐標,我們還不知道要研究多久呢。”沈君如說道。


    聽到沈君如提到經緯度坐標,耿直心中一震,趙玫難道把藏寶的地點告訴給沈君如了?


    可是之前自己一再跟趙玫說,要保守這個秘密,她怎麽說出來了呢?


    一旁的徐曉蕾也有些吃驚,雖然這個秘密早晚有揭開那一天,不過能晚一天揭曉,地下組織就多出一天尋找寶藏的時間。


    現在,留給自己和耿直的時間更少了。


    不過,話又說迴來,趙玫不是地下組織成員,本來就沒有義務為組織保守這個秘密。


    趙玫眼中隻是耿直,她並沒有說出耿直破壞紡車上花蕊的事,隻是說了紡車上蕊絲數代表經緯坐標的含義,就是讓耿直知道,她趙玫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現在,怎麽辦?如果再不給趙玫一個交代,她真的惱羞成怒,把更多的秘密說出來,不僅不利於組織尋找寶藏,還有可能暴露耿直的身份。


    看來之前,是自己把趙玫低估了,這樣一個在西方長大,還受過高等教育的女子,怎麽會那麽容易對付呢?


    想到這裏,徐曉蕾對趙玫說道:“小玫姐,真有你的,這都能研究出來?”


    “碰巧了而已,要不是總跟父親做勘探,也不會想到經緯坐標了。”


    按趙玫的理解,徐曉蕾應該並不知道耿直的真實身份,之前破壞紡車蕊絲數的事,徐曉蕾應該並不清楚。


    “別那麽說,那麽多專家都沒研究出來,你卻一眼識破,還是厲害。”


    “好了,這一迴要是能找到寶藏,趙玫可是立了頭功。


    我定會向滿洲國政府請示,給與特別嘉獎。不知,小玫,你想要的什麽獎勵啊?”


    趙玫似乎有意看了看身邊的耿直,笑道:


    “我現在還沒想好,等找到寶藏時候再說吧。”


    沈君如似乎看出了趙玫的心事,笑道:“也好,也好。”


    ……


    正在這時,張清明和酒井大戒進到沈君如的辦公室。


    沈君如安排幾個人落座,向張清明和酒井大戒介紹完徐曉蕾之後,問道:


    “酒井老師、張老師,怎麽樣?我聽趙小姐說,有進展了?”


    “是啊,是啊。趙小姐經緯度的提示,終於揭開了這四十八個數字的含義。


    這四輛紡車的正反兩麵蕊絲數目,代表著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坐標,這四個坐標連在一起,應該就是清宮寶藏藏匿處。”酒井大戒說道。


    “哦,原來是這樣,那這四個坐標點確定了嗎?”沈君如連忙問道。


    “因為雕刻蕊絲幾個人的刀工極其接近,能夠確定的隻有兩個坐標,另外兩個坐標點實在分辨不出了,目前隻能確定一個大概方位。”酒井大戒搖頭道。


    “那就一點辦法沒有了嗎?”沈君如有些泄氣道。


    “沈部長,我用了軍用的放大鏡一一比對,實在分辨不出了。”張清明接過話來,說道。


    “那確定的大概方位是哪裏?”


    “營川城往東二十裏,往北十五裏的區域,應該就是藏寶的地點所在。”


    酒井大戒說道。


    “這麽大的區域,麵積比十個營川城還要大。


    想在這麽大的地方找到寶藏,簡直是大海撈針。有沒有辦法再縮小一下範圍?


    趙小姐,你看,還有別沒有什麽法子?”沈君如向一旁的趙玫,問道。


    “沒有了。


    能想到坐標點我已經絞盡腦汁,確定準確地點,我實在沒有辦法。”趙玫應聲道。


    “那,耿參謀,你說說看。”沈君如轉頭向耿直問道。


    聽到酒井大戒、張清明和趙玫的話,耿直可以確定,趙玫並沒有把藏寶地點在溫泉會館的秘密,透露給沈君如。


    這一次,趙玫說出紡車經緯度坐標的秘密,就是將耿直一軍,要是耿直還像之前那樣對她,趙玫就要再進一步了。


    耿直聽到沈君如的問話,想了想說道:“這麽大範圍,要想找到寶藏,我認為,隻能大規模出動軍隊了。一米一米的地毯式排查,也許能找到藏寶的具體位置。”


    “不行,這一次尋寶對外是我的個人行為,並不是軍方行為。


    我對外的說法也不是為了找寶藏,而和中村少佐一樣,來營川找石油的。


    如果宣統皇帝知道我們在打寶藏的主意,一定會翻臉,那樣就不好了。


    所以,即便動用軍隊,也是小範圍動用,不能大規模搜索。”沈君如說道。


    “原來是這樣,那我再想想。”耿直往椅子後背靠了靠,說道。


    “徐小姐,你有什麽高見?”沈君如見耿直不再言語,便向徐曉蕾問道。


    “真像耿直說的那樣,這個區域麵積實在太大,搜索起來難度太大了。


    我倒是覺得可以從三年前,宣統皇帝途徑營川時查起,看看那個時候,他的隨從在營川哪裏逗留過。


    那樣的話,會把範圍縮小許多,排查就容易了。”


    徐曉蕾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要說些什麽。


    這建議雖然是很好的提示,不過即便自己不說,其他人也能想到,莫不如表示下誠意和展示下能力。


    “高明,果然高明。營川城第一才女,果非浪得虛名。”沈君如誇獎道。


    “嗯,我覺得徐小姐的建議很好,很好。”對麵酒井大戒一雙色眯眯的眼睛盯著徐曉蕾,說道。


    “那這樣,我馬上與中村少佐聯係,讓情報處盡快查明,三年前跟隨宣統皇帝來營川的隨從,在營川的行蹤。


    另外,我再聯係營川警署宇田署長,命令他抽調警署人員,在劃定區域內小範圍排查,爭取盡快能找到線索。


    另外,還得繼續勞煩張老師和酒井老師,看看能不能再縮小下搜索範圍。”沈君如道。


    “好,沈部長,我迴去再把具體情況跟中村長官匯報一下,爭取盡早有線索。”耿直接口道。


    “那就麻煩耿參謀了。要是沒別的事,就散會。”沈君如起身道。


    ……


    走出營川辦事處的大門,耿直望了望送他和徐曉蕾出門的趙玫,想跟她說些什麽,可徐曉蕾在他身邊,不知如何去說。


    徐曉蕾當然清楚,此時耿直內心的矛盾。


    他想問問趙玫,為何說出紡車中的秘密,又為何隱藏了其中最關鍵的寶藏藏匿處。


    可現在,自己在耿直的身邊。之前,耿直並沒有向趙玫透露自己的身份,耿直不知道如何向趙玫發問了。


    想到這裏,徐曉蕾向趙玫問道:“小玫姐,辦事處的洗手間在哪裏,我去一下。”


    跟在耿直和徐曉蕾身後的趙玫,聽到徐曉蕾問話,連忙答道:“衛生間在一樓最東麵,是分男女的。


    沈部長這個人愛幹淨,衛生間是水廁,不髒的。曉蕾,用不用我帶你過去?”


    “不用了,我能找到。耿直你先在這等我,我去去就來。”說著,徐曉蕾轉身進到辦事處大樓。


    辦事處院子中間,隻剩下耿直和趙玫兩個人。


    耿直當然清楚徐曉蕾的用意,見她離開,便湊到趙玫身邊,低聲問道:“趙玫,你不是答應我,不說出紡車的秘密嗎?怎麽失信了?”


    “耿直,我問你。


    那天在櫻墅,中村櫻子和徐曉蕾合夥欺負我的時候,你幹嘛來著?你對我那樣,憑什麽我替你保守秘密。”趙玫氣憤道。


    “趙玫,我我,我不是有意不幫你的,隻不過……”


    “這不過什麽?


    我這迴是看明白了,中村櫻子和徐曉蕾就是欺負我。


    我都低三下四同意做外室了,還不依不饒,這不是欺負人嗎?


    現在我想開了,我也不去找她們她。


    我就等你耿直一句話,你要我,我幫你,我身子幹幹淨淨地給你。你不要我,那就走著瞧。”


    說完,趙玫一轉身,頭都不迴地進到辦事處的大樓。


    營川辦事處的院子裏,輕舞的雪花漫天飛舞,耿直望著趙玫的背影,呆呆地站在那裏,想著趙玫對自己說的話。


    怎麽辦?這該怎麽辦?


    一時間,耿直腦子裏一片空白,想不出所以然來。


    徐曉蕾迴到院子裏,見耿直呆站在雪中發呆,便向他問道:“趙玫,跟你攤牌了?”


    “是。”耿直點頭道。


    “其實,你不必責怪趙玫。


    她並不是組織裏的人,本來就沒有義務為我們保守秘密。


    再說,四輛紡車中的秘密也是她發現的,說不說也是她的事,談不上泄密。


    好在,她並沒有把寶藏具體藏匿點說出來。


    也怪我,上一次在櫻墅將她趕走,做的太生硬了。


    一個像趙玫這樣條件的女孩子,都是眼高於頂的。能低三下四地來求個名分,那樣對她,確實有些過分。”徐曉蕾自責道。


    “曉蕾,怎麽能怪你呢?要怪也該怪我。隻是,現在趙玫知道我的身份,確實是個難心的事。”


    “那她給沒給你有一個答複時間?”


    “這,倒沒有。”


    “那就先拖拖看吧,也許還能有什麽轉機。


    咱們走吧,雪越下越大,耽擱久了,車不好開了。”徐曉蕾歎了口氣說道。


    “那好,咱們走。城裏的雪都這麽大,山裏的就更大了。也不知張一手,現在怎麽樣了。”耿直望著遠方,說道。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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