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木子迴到家裏開始收拾東西,她給秦天來打了一個電話,稿子她讓快遞給送過去,錢打在她的銀行卡上。


    手裏有陸高冰的鑽石卡,她也讓快遞給發走了。


    美容院,佳佳仍舊美麗,隻是肚子上象扣個鍋,仍舊穿得美麗,人也美,化了淡妝,她掐著腰在指揮姑娘們搬花盆,那些都是大盆的綠葉植物,她就像花中的仙子,肖木子看著她:“佳佳,你也不歇歇……”


    佳佳見到她立刻張開‘翅膀’來抱她,中間隔著肚子,她委屈地道:“怎麽才來看我,我這大肚子哪裏也去不了,路上積水,更不能動彈了,啊,討厭的邵峰,明天讓他宅在屋子裏試試……”


    “好啦,馬上快卸貨了,在我麵前,你就別秀幸福了……”肖木子拍著她的後背,有些猶豫。


    “我希望你和高冰的婚禮定在夏天,那樣我卸了貨可以美美地參加你們的婚禮,我要當伴娘,我兒子給你們當花童有點小,要不然真q,多可愛。”


    “也許你兒子真能給我當花童,五六年後,也許我能找到婆家。”肖木子坐在了沙發上,拿起來一顆香梨咬了一口,“這梨的味道不錯。”


    “怎麽了?你怎麽說這樣的話?”佳佳終於覺得不對。


    肖木子卻開始翻包,將一串鑰匙放在她的手裏:“我家有幾盆花,你隔一周給我澆一次水,我媽那邊我會交待清楚,我想出去走走,世界那樣大,我還沒怎麽走出家呢。”


    “出家?你幹嘛要出家?”


    “我什麽時候說出家了?”


    “不行,你得把情況交待清楚,別嚇我啊,否則我兒子現在出來,有點早。”佳佳坐在那裏盯著她,目光兇狠狠的。


    肖木子隻是平靜地笑笑:“華麗娜生了一個男孩兒,陸爸陸媽都陪在醫院,陸高冰也在……”


    “就為這個你就離開?你在想什麽呢?孩子是孩子,爸爸是爸爸……”


    “那邵峰如果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呢?你會怎麽想?那女人那孩子時刻在你們左右。”


    “……我會把邵峰鎖在家裏養著他,他哪裏也不許去!”佳佳嘟著嘴,“木子,你別走,你太笨了,怎麽可以主動給人家讓地方?”


    “我沒讓,我隻是走走,我以為別人不懂,你會懂我。”


    佳佳便沉默了,她眼睛轉了幾轉,又想了想:“哎,你走什麽呀,不如在我家呆幾天吧,我們可以天天見麵,你可以幫我給孩子胎教,我的口語早忘得差不多了……”


    肖木子緩慢而堅決地搖頭。


    終於佳佳點頭:“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家的花花草草,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你不答應,我就把你的花全薅了……”


    “你挾花草號令我?”


    “是的,你找到落腳點後必須告訴我。”


    “當然……”


    但是肖木子食言了。


    她來到的是淅江的一個小鎮,叫佛堂鎮。


    置身其中,繁華與曆史像一對鄰居,和睦而好奇,時不時的串串門,古巷子被現代文明入侵,已經很少了,肖木子關了手機,穿著粗布的棉衣行走在巷子裏,在幻想千百前,是不是也有同樣情懷的人行在石板巷中,隔著時空,他們是不是能指尖碰觸,相望而茫然。


    她很茫然。至少在來之前,人家說,修行隻在心,紅塵深山一般,她不為修行,也無那樣的靈性,她是在逃避,原來遠離果真是最好的逃避。


    到了這裏,她心裏少有的澄明,一如這裏的晴天。


    她住的是小店,夫妻客棧。


    原本以為隻在雲南麗江會看到世外隱者的夫妻店,卻不想這裏也有,客棧隻有五間屋子,是自家的民居改的,有兩間屋子是寫生的畫家和采風的作家,有一個是度蜜月的情侶,還有一對是來拍婚紗照的小情侶,他們已經走過二十六個特色的小鎮了,每到一個小鎮就拍婚紗照。


    已經走了兩年了,會利用節假日的時間來做這一切。


    她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創意。


    人家來這裏,各有目的,她也有,店女主人和她年紀相仿,每天忙碌,卻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她說話總是和聲細雨,與北方的女子有很大的差別,肖木子很喜歡聽她說話,有時候她會搬個板凳和她坐在一起摘菜,她普通話說得很好,但是很慢,男主人長得憨厚,小兒子卻調皮異常,放學迴來後滿院子的瘋跑,但有時候也會幫媽媽做點事情。


    肖木子突然地感動,也羨慕起他們來了。


    原來她要的生活從來不是多麽富貴風光,也不是曲折離奇英雄美女之類,她要的就是夫妻同心,現世安穩,就像這房東夫婦,他們倆個從來沒有走出過省,但兩個人眼裏從來沒有其它的人。


    女主人是這樣說的。


    肖木子突然想到,也許自己的原因才會讓華逸眼中有了別人,是自己不夠好嗎?


    她不願意這樣想,那會讓她很沮喪。


    日子悠悠而過,她除了給老媽打過兩個電話後,再沒有聯係任何人。


    沒網,沒電話,她像是迴到了百年前,每天晚上看看書,看看那畫家的怪異畫作,還會聽到作家那獨特的嗓音感謝女主人的扣肉,他無肉不歡。


    肖木子一開始數著日子,過了半個月後,她愛上了這裏,本來想四處走走,卻不想第一站就駐足了,她想,也許這跟自己的性格有關,她就是有一個宅女的心。


    春天來了,肖木子越來越泛困,女主人給她做了北方的菜式仍舊提不起她的精神,一天她可以睡上十二個小時,女主人覺得她應該多曬曬太陽,說她臉色不好。


    肖木子不管臉色,她隻管自己的心情真的很放鬆,從來沒有的放鬆,誰都不在自己的世界裏,世界裏隻有自己。


    早晨女主人給她加了土雞蛋和羊奶,他們自己養的,肖木子很感動:“其實,你不必這樣費心給我準備這些……不過,這些天然的東西我喜歡,已經很難吃到了,在家的時候,老媽會給我備著所有的笨雞蛋,說我的身體不好。”


    女主人聞言哦了一聲:“對不起,讓你傷心了,不過想起媽媽總是件窩心的事情……我不是八婆包打聽,隻是我們認識一個月了,也算是朋友了,是嗎?”


    “這奶味道不錯,這奶酪也不錯……你想說什麽?隨便問。”肖木子覺得通過美食抓住人心這招不管對男人有用,對吃貨更管用。


    “如果你愛人找來了,你會原諒他嗎?”


    肖木子和她談過那些事情,當然沒有那樣詳細,人也奇怪,有時候會和陌生講自己的事情,卻不願意和親密的人分享。


    她知道陸高冰滿世界地在找自己,老媽甚至都威脅她了,要是她不迴去,她就殺過來,說高冰那樣好的男人錯過了就別想再找了,說他比華逸強一點五倍。


    肖木子不知道那一點五倍是怎麽算出來的,不過,她不把她的話當真,因為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自己用的是保密電話。


    她那裏不能顯示來電號碼。


    肖木子聽到老板娘這樣問,她想了想:“也許吧……”


    “那你走出來,不是想放棄,是不是?”


    “嗯,一開始我也以為想放棄,現在我知道,我不過是想冷靜一下,旁觀者清,我想用第三人的視角看一下,結果,我發現,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樣的生活……”她說到這裏,胃口突然地翻騰起來,女主人見狀懷疑地問:“你最近一直嗜睡,現在還在這樣,你不是懷上了吧?”


    肖木子愣愣地看著她:“可能嗎?”


    試紙的檢測證明,她真的懷上了,那紫紅色的第二道杠,讓肖木子怔怔地呆在那裏,然後眼淚流了下來……


    半年後。


    肖木子挺著大肚子,女主子霍姐給她選衣服:“你呀,該控製一下了,都長了二十斤了。再這樣下去,孩子也得八斤以上。”


    肖木子點頭同意:“那我多走動走動,最近夜裏睡得好了,竟然沒起夜,這小家夥心疼我呢。”


    霍姐笑了:“我家靚仔小時候也一樣老實,結果生出來就變樣子了,淘氣得很哦。”


    正說著靚仔跑了進來:“媽媽,你看,我帶迴了客人哦……”


    隨著他的話音,兩人轉頭,肖木子看見來人,想笑,卻實在笑不出來,眼睛裏酸酸的,懷孕的人就是愛激動!


    一年後。


    馬爾代夫白金島。


    夕陽下,肖木子抱著粉團一樣的小娃娃走在銀白色細膩的沙灘上,娃娃嘴裏叼著奶嘴,他看見了什麽,將奶嘴吐掉,張開小手衝來人邀抱,嘴裏冒著爸的音節,肖木子迴頭,見陽光下,俊逸的身影由遠及近,是華逸,他拿著一杯椰奶,將杯子遞給寶寶,然後對肖木子笑了:“寶寶跟我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肖木子還沒等說話,另一個聲音響起:“是嗎?我媽也這樣說。”


    陸高冰從太陽傘下走過來,將寶寶抱在懷裏:“臭小子,你怎麽見到男的就見爸,難道你缺爸嗎?”


    “巴……”小孩子不知道聽懂沒聽懂,巴巴地吐著音節。


    “他在長牙,難受呢,你是自作多情了,他根本沒叫爸。”肖木子無奈地搖頭苦笑。


    “哦,我說呢,他不能認賊作父。”陸高冰橫了華逸一眼。


    華逸擺手:“別仇恨我呀,這孩子肯定不是我的,兩者,你欺負我,有人不高興。”


    陸高冰看向肖木子,肖木子搖頭:“你們之間的事情別扯上我,我懶得理。”


    “華逸,你不是跟蹤來的吧?”


    “天地良心,我們做同一趟航班,不代表我們是跟蹤來的,我還說你跟蹤我們呢?”華逸也不客氣地迴了一句。


    “陸叔,你是不是又在欺負我爸?”燕燕從遠處跑過來,對陸高冰瞪眼睛。


    “燕燕,我哪敢呀,有你在呢……”陸高冰忙轉換了臉色,對燕燕露出笑臉。


    燕燕哼了一聲:“我就知道陸叔不會欺負我爸爸,肖姨,我剛才看到一片紫色的貝殼,我帶你去看……”


    她上前拉肖木子的手,肖木子點頭:“好,陪你一起去看。”


    終於走得夠遠了,她開口:“說吧,有什麽事情單獨和我說?”


    燕燕嘻嘻笑了:“肖姨,你真聰明,我是有事情和你說……你還能跟我爸複婚嗎?”


    “不能,因為我已經嫁人了。”


    “可是我爸爸心裏就有你一個。”


    “你怎麽知道?”


    “我就知道,有好多阿姨找我媽媽,還拍我的馬屁,爸爸都不理,這次來這裏,我爸爸說了,他還之前的願意,以前他沒有時間和錢,現在也算是……我爸真可憐,當初是我的錯,你為什麽和我爸爸離婚呢,都怪我。現在我大了,知道我錯了,哎……”燕燕小大人一樣歎了口氣。


    “好啦,我都說原諒你了,當時你是小孩子,肖姨心裏有魔怔,才會出這麽多事情,現在你和爸爸在一起,不是挺好嗎?”


    “好是好,爸爸什麽都聽我的,可是我太累了,照顧他是個很考驗人的活。”


    肖木子笑了:“你這番話像個大人說的,我會跟你爸爸說,讓他照顧照顧你的情緒,別總是讓你操心。”


    “嗯,我會自己跟他說,還有一件事情,我其實挺喜歡小唐阿姨的,她可溫柔了,不是假裝的,我偷偷觀察過她,她對小動物也有愛心,還喂流浪貓……要不,你跟我爸爸說,讓他選小唐阿姨得了。”


    小唐是華子公司的新秘書,大學剛畢業,是個溫柔安靜的姑娘,肖木子見過兩次。


    肖木子卻搖了搖頭:“現在肖姨和你爸爸隻是朋友,朋友就不能越界管那麽多的事情,不過,人和人是有緣分的,如果他們有緣分,早晚在一起,如果別人硬是搓合,也許會起反作用。”


    燕燕有些垂頭喪氣,不過很快眼睛亮了亮:“哦,我明白了,對了肖姨,那邊有人跳舞呢,我們過去,弟弟讓陸叔叔帶,誰讓他總喊爸爸不喊媽媽。”


    肖木子聞言歎了口氣:“是呀,他真是讓我傷心……”


    “別傷心,等他長大點就知道了,不行,我會告訴他的,媽媽有多偉大……”說到這裏,燕燕眼睛裏帶著淚光。


    薛白欠下了太多的情債和錢債,被幾個男人追著討錢討說法,精神崩潰,住進了精神病院,費用當然是華逸在出,每個月她的情況時好時壞,但不管什麽時候,她都會認出燕燕,所以燕燕會這樣難過。


    肖木子撫著她的頭發:“別難過,你媽媽的病會治好的,不管她病不病,她都疼你。”


    燕燕便點頭,很安靜。


    肖木子沒有去跳舞,因為她和燕燕半路被落日吸引,原本海天一色,現在變得像顏色在開會,紅的黃的橙的,青的紫的,她形容不出來那樣的絢麗旖旎,早上因為陰天錯過了看日出,現在這落日的美景讓肖木子的遺憾一掃而光,不知道什麽時候,陸高冰和華逸來到了他們的身後,大家都沒有出聲,一起看著遠方,太陽終於隱了,那天地間還留著震憾,一如時間給出的答案,糾纏也好,無奈也罷,終於隨著時間而逝,留下來的,是美好和感動……


    ps:


    佳佳生了一個男孩兒,孩子一歲的時候肚子裏又懷上了,那南方的小妹妹來過兩次,她說是來看看他們,想是他們的幸福刺激到了她,後來再無音信,或者她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關於楊雲和周蕙的消息偶爾會傳來,兩個人原來移民美國了,周蕙原來就有那個想法,開尚品的時候,她想短時間內套更多的錢為她的移民做準備,楊雲聽說找了一個人高馬大的老外,那老外滿臉的胡子,不到三十看起來有五十。


    至於小雪,她和吳鑫還在折磨並痛中生活,偶爾也會有快樂,他們的兒子很爭氣,考上了實驗高中,將來聽說要奔清華北大使勁,這樣的驕傲足以抵抗婚姻中各樣的問題和誘惑。


    還有柳小俠,她生了孩子之後,並沒有離開小光的屋子,而且揚言要一直住下去了,小光和雅麗歸國的日期也一再地往後延,再者他們的孩子取得了綠卡,兩個人能不能迴來還真是一迴事,老姨和老姨夫還出國呆了一段時間,說國外哪兒都好,空氣也好,吃的也講究,就是聽不懂人家在說什麽。但是他們倆個學會了一個法子,對誰都客氣地笑,那笑容幫助他們好幾次都找迴了家。出了一趟國,迴來之後談吐都不一樣了,還說以後要帶老媽老爸出去一趟長長見識。


    不過老媽說的明白,說她的姑爺子已經無數次邀請他們出國旅遊了,不但去美國還是法國英國,還可以任意選國家,不過他們有自己的驕傲,就是不去,要去也和兒子媳婦一起去。


    至於說到她的兒子兒媳婦,那可真是不省心的,肖凱還好,老實下來,不過毛鳳母憑子貴,要上天一樣,各種囂張,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都認不全,還時常吵著要跟肖木子學翻譯然後把肖凱甩了,現在正學車,她的理想是,學完車兩人幹架後帶著孩子們迴娘家更方便。


    這樣的理想也真是奇葩了。肖木子有時候在想,這也不怪肖凱當初出軌,這樣的女人放在哪個男人身邊都夠嗆,不過她自己不醒悟,以為自己是人世間少有的福星(因為能生出兒女雙全來),認為肖凱的發達都是她的功勞。肖木子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也許不該參合他們的生活,肖凱現在並不幸福,隻用忍耐兩個字來形容。他們的婚姻肖木子一眼看到了盡頭,他們不會離婚,目前也不會幸福。因為毛鳳仗著沒有人會當兩個孩子的後媽,所以各種折騰,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頭。


    隻希望毛鳳醒悟吧。這一次,肖木子學會了放手。


    華雲娜和秦天來最後沒有辦婚禮,他們的婚房也買了,婚紗照也照了,華雲娜卻得了嚴重的病,心髒出了問題,要做手術,手術得去美國做,他們目前在美國養病中,至於婚禮,不著急。


    最後是華麗娜,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陸高冰的,而是吳祥的,兩個人隻在一起一次就中標了,她離開陸高冰也不是對婚姻的恐懼,而是對自己行為的無法正視,陸家爸媽失望了一陣子,好在他們想的開,華麗娜和吳祥現在生活得很幸福,吳祥和華麗娜開了一家小店,專門經營全國各地的特產和零食,因為華麗娜走的地方多,她選的貨都有獨特之處,所以生意很紅火。


    肖木子有時候午後躺在藤椅上,聽著小兒在周圍哭鬧的聲音,恍若隔世,她隻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完滿,但是想起那華逸她仍舊會隱隱作痛,有時候在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那麽強烈的恨意,能夠試著原諒燕燕,她的人生會不會是另一番影像,然而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她懂得知足,現在的人生已是恩賜。七年的時光,和十六年的相識,她都會完好地將之珍藏於心。


    時間如海,淘澄著砂粒,打磨成珠,顆顆似淚,卻亦如珍珠般珍貴而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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