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並不大,卻很冷,冷的刺骨。


    大山站在明溪村村口的高坡上,瞭望著遠方的密林,喜兒就站在他身邊,可他卻無暇顧及,仿佛不願意浪費哪怕一秒鍾的時間,隻為能集中精力。


    沒有人。當日落黃昏,周圍的人都迴到了家,享受著天倫之樂,可大山依舊在工作。


    沒錯,在高坡上張望就是他的工作,妖獸早在幾天前就已經集結完畢,出人意料,它們並沒有立刻發起攻擊,仿佛長途跋涉的艱苦催磨了心誌,需有一段不短的時間調理。


    這本是極好的事情,至少能讓明溪村村民門始終緊繃的神經放鬆一下,但別人可以放鬆,大山卻不敢大意,他知道無論是他自己,還是明溪村,都沒有大意的資格,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萬劫不複。


    就在前幾天,一名巡邏的村民死了。


    死的突然,沒有任何預兆,之前還與人有說有笑,下一刻就被妖獸拖進了密林之中。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沒有人能救他,甚至他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咽喉就被鋒利的爪牙抓斷。


    大山隻記得那死不瞑目的眼神,和尚在淌著血的咽喉。他死了,死的不能再死,沒有生命的軀殼甚至會在下一刻被撕成碎片,這是一定的。


    妖獸吃人,人吃妖獸,早已成為亙古不變的定律,兩個族群之間早已不死不休。


    大山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幕,那是悲痛而無奈的一幕,他發誓不讓那一幕再次發生。毫無疑問,這是艱難的,但任誰麵對那種情況,都會發下如是的誓言。


    盡管誓言會讓他背負上本不應背負的責任,但他不後悔,從沒有任何後悔的意思。他相信所有的付出都會得到迴報。


    無論這迴報,是好,還是壞。


    過了一會兒,風停了,或許說,風都被寒氣凍死。寒冷的天氣連風也忍耐不了。


    大山也覺出了一絲冷意,開始原地踱著步子,遠處的密林上空,積累著厚厚的雲層,像是一張黑色的人臉,沒有形狀的人臉,隻有那深邃的瞳孔訴說著恐怖,滲入人心的恐怖。


    大山凝望著遠方,歎了口氣,低聲道:“不知道這一次能否安然度過。”


    感受到大山的情緒,顧喜兒上前一步,挽住他的胳膊道:“放心吧,不會有問題,韓大哥不是已經去北山郡了嗎?相信他一定能帶迴郡兵的。”


    大山扭過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我怎麽能放心呢?”還有一句話他並沒有說,北山穆家可不會輕易讓他們轄下的郡兵送死。


    人都是珍惜羽毛的,北山穆家的羽毛就是他們的手下。


    他沒有說更多,沒有用更多的句子來表明心跡,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沒有信心,一點也沒有。


    “北山的妖獸不知道在搞什麽,都已經到達這麽多天了,仍然沒有發起攻擊,我懷疑他們有別的目的。”


    顧喜兒皺了皺眉,說道:“或許吧,妖獸向來兇殘直接,這次沒有立刻發起攻擊,的確出人意料。”


    “你有什麽想法?”大山問,雖然他不認為顧喜兒能給自己提出什麽建設性的建議,但此刻便是聽到女孩的聲音,心中也會安定許多。


    他需要的並非是一個顧問,而是一份心靈雞湯,顧喜兒的聲音就是那一份能驅走陰霾的心靈雞湯。


    喜兒歎息道:“不知道,但韓大哥走時說過,無論對手怎麽樣變化,他的目標都是不變的,而我們的重點也應該不變。”


    大山挑了挑眉頭,道:“你是說?明溪村?”


    喜兒點頭道:“沒錯,北山妖王並不知道我父親過世的消息。”一句話點出了問題的關鍵。


    “你是說石源是因為不知,所以才沒有立刻發起攻擊,一旦他知道了,就會攻擊?”大山皺了皺眉,老實說,喜兒的推測是有理由的,但也僅僅是有理由而已,大山不願,更不敢將所有的籌碼都壓在這上麵,他所承受的壓力實在太大,或許喜兒能夠異想連翩,但他不行,他所做的每一個決定,不僅關係到自己的生死,還關係到整個明溪村,他不得不謹慎。


    “或許吧。”喜兒不確定的道,“當年父親和石源大戰之後,迴村就一病不起,沒幾個月就過世了。那時石源應該履行賭約,隱居在北山之北,根本不可能知道村裏的事情,加上父親一向低調,除了明溪村的人,沒多少人知道他的事跡,所以我想,石源恐怕認為他還活著。”


    大山手托著下巴,沉聲片刻說道:“如此,如此就好了。至少能對石源的按兵不動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語聲稍頓,繼續道:“隻是不知道這件事情能瞞多久。”


    喜兒臉上的笑容僵硬,她整個人都僵硬了下來。


    “或許、或許瞞不了多久吧。”她說,顯得惴惴不安。女孩雖然對父親的餘威盲目信任,但父親畢竟已經不在了,一個不在的人能有多少威勢?一個已經故去的人,又怎能憑借威勢嚇到一個活人?


    就連喜兒自己也不相信這一點。


    大山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就算天塌下來,還有我盯著。”


    “你?”喜兒笑出聲道:“我寧願相信韓大哥。”


    大山的臉上露出苦色,“難道我大山就比韓大哥差那麽多嗎?”


    喜兒忽然很認真的盯著大山,也沒有說話,隻是眨巴著眼睛,牢牢的盯著,盯的大山心中有些發毛,不自禁的扭捏了兩下。就在這時,喜兒臉上的認真忽然消失,代價之一嬉笑。


    “你呀,你是沒比韓大哥差很多,也就北山山腳和山巔的差距而已。”


    這——


    大山鬱悶的說不出話來,北山山腳到山巔的差距大嗎?當然,沒有人能否這種差距,最直觀的就是高度,一個在地麵,一個在高空,不可同而比之。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喜兒,迴來吃飯了!”正是顧老爹的聲音。


    自從卸下了村長的職位,顧老爹就負責起家庭飲食工作,這讓一向認為顧老爹是個好吃懶做主的顧喜兒深感驚訝,特別是那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簡直比北山郡酒店裏的東西還要好吃。


    好吃是好吃,可顧喜兒依舊吐槽,經常說自己十幾年吃的都是糟粕,這也直接導致了顧喜兒每餐不落,美其名曰,要將失去的十幾年補迴來。


    天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喜兒一聽顧老爹的聲音,原本瞪大的眼睛眯成了兩撇彎彎的月牙。


    “大山哥,我先迴去吃飯了,一會兒給你送過來。”她能走,大山卻不能,大山必須時刻監視著對麵的動向,自從上一個負責監視的人的村民斃命之後,大山就肩負起了這一重任,便是眾人再如何勸說,他隻是不聽,理由也很簡單:


    我若不去,誰還敢去?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讓大山真正贏得了明溪村村民的擁戴,甚至神機營和鐵甲士裏的士兵也對其刮目相看,直接的好處就是,未來他無論下了什麽命令,手下人都會一絲不苟的執行。


    大山看了喜兒一眼,溫暖的一笑,說道:“去吧去吧,省的顧老爹一會兒又找上門來,說我把喜兒拐走了,那就麻煩了。”


    喜兒皺著鼻子道:“爺爺才不是這樣的人。”


    “才不是?”大山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忍不住笑出聲來,“隻有你才認為那個老頭不是,你去問問別人,誰不知道你是顧老爹心頭的寶兒。好了,你先迴去吧,一會兒給大山哥送飯菜來。”


    “嗯。”


    喜兒的臉紅了紅,羞澀的低下頭,轉身離開。直到背影消失,大山才收迴視線,他看了遠處的陰雲一眼,歎息道:“也不知韓大哥何時才能迴來。”


    韓闖也想早日結束在北山郡的事情,可麻煩卻一件接著一件找上門,先是替夢如煙殺人,接著是發現夢如煙的野心,轉而幫助穆家;現在更是上了擂台。


    這還不是最鬱悶的,最鬱悶的是為了隱藏身份,他根本就不能用全力,以至於被抽出心血之劍的東方白逼到了角落裏。


    擂台下的穆寧看到這一幕,也不近有些擔憂,口中喃喃道:“這東方白果真厲害,居然以半步融魂的實力,將韓大哥逼到這種境界。”


    身旁化妝的穆森也歎息道:“沒錯,我也沒想到他居然有這種實力,東方白果然名不虛傳。”


    這兩人是沒見識過東方白的厲害,更未聽過他的赫赫兇名,穆正平可是親見其威勢,反而對韓闖還不落敗心生敬佩,暗歎:“原本以為昨日之事是個意外,現在看來,他的確有這個本身。”


    穆恆林皺了皺眉,說道:“放心吧,韓闖不會有事的。”


    穆寧眼睛一亮,道:“爺爺看出了什麽?”


    穆恆林一臉慈愛的望著這個已經既定的繼承人,柔聲說道:“你韓大哥根本就是在逗著他玩,現在還沒有用出三分之一的實力,他若盡出全力,恐怕這個東方白連一招都接不住。”穆恆林的腦海裏出現了那個八卦爐的影子。


    魂寶,而且是融魂之後的魂寶,代表著韓闖至少也有融魂期的修為。


    一個融魂期的高手怎會輸給半步融魂的武者?就算對手持有心血相連的魂寶也是一樣。


    穆恆林的想法沒錯,如果韓闖想勝,確實能在一招之內至勝,不過他想得更多的卻是如何在勝利的同時,隱藏身份。


    眼見對方一劍此來,魂寶的有的韻律震蕩著周圍的空氣,讓人的視線出現片刻模糊。


    韓闖雖然看的見那支劍,但卻知道,這劍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溫度的變化會引起光線折射的變化,進而影響人的感知,韓闖知道,對方手中的劍就是影響感知的一把劍。


    如此的一把劍,對付普通武者,甚至一些融魂期的武者也是無往不利的利器,因為那些人就算擁有過人的感知,也會下意識的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韓闖從不相信眼睛看到的,他更相信——單純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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