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爹告別了顧喜兒和大山,同韓闖一起前去。


    這天天空又下起了雪,大雪布滿蒼穹,灑滿天空,將天地作為熔爐,將萬物融成了白色。


    雪在下,一直下,仿佛不會停歇。一亮馬車自北向南而來,滾動的車卷起地上的雪花,飄在低空,仿佛一層薄薄的霧。


    車廂裏擺放了一張小幾,兩個人對坐著,中央安放著一隻取暖用的煤爐,燃起的熱氣烘托了針尖車廂的氣溫。


    韓闖臉上帶著一種欲睡未睡的表情,仿佛艱難的忍受著馬車的顛簸。


    苦苦苦!


    再沒有比長途馬車更苦的事情,特別是缺乏減震裝置的馬車,簡直就是一場顛簸的噩夢。


    趕車的車夫為求速度,幾乎完全拋棄的舒適,馬車在雪地上飛馳。


    車廂裏很暖,暖的驚人,但再暖和的溫度也抵不過長途跋涉的幸苦,索性倒沒有寂寞,顧老爹是個很好的講訴者,韓闖則是一個完美的傾聽者,至少他不會隨意插話,亦不會隨意發表意見。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道馬車進營,一名士兵接待了他們。


    “可是顧神醫?”士兵說。


    “正是。”顧老爹迴答。


    “這邊請。”士兵沒有任何猶豫,引著兩人向中軍大帳走去。


    韓闖看了看左右,除卻一些巡邏的人員之外,並沒有其他士兵,整座營地安靜極了。


    他暗暗點頭,心道:“這葉勝天帶兵倒是有一手。”


    若是其他部隊的士兵,知道主將病重將死的話,恐怕早已經蠢蠢欲動,而這座軍營裏,隻有安靜的氣息,仿佛安靜已成為這隻部隊的氣質。


    士兵邊走邊說道:“李大人已經穩住了大帥的身體,但大帥依舊昏迷不醒,營中的士兵暫時還能壓製,但若大帥真的——”他猶豫了片刻,咬牙道:“若大帥真的過世,恐怕會引起嘩變。”


    “為什麽?”顧老爹問。


    士兵沉吟片刻,道:“大帥是中毒。”


    顧老爹和韓闖頓時明白。士兵可以接受自己的頭領死於戰鬥前線,但絕不接受他是中毒而亡,軍人有軍人的尊嚴,絕不接受任何陰謀詭計。


    三人在中軍大帳前被攔住,士兵從懷裏掏出一張腰牌,立刻得到放行。


    顧老爹心中一動,問道:“您是?”


    士兵沉吟道:“我是大帥身邊的親兵統領。”


    顧老爹什麽也沒說,隻是點了點頭。


    還為走進大帳,韓闖便嗅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像是放了幾天的屍體的味道。


    難道葉勝天已經死了?不,絕不可能。


    走進帳中,韓闖看到一個男人正坐在床邊,為床上的病人施針,不得不說,這男人的賣相極好,華麗的長袍襯出修長的身形,雖已年過中年,卻並沒有多少老態,眉宇之間的身體更像是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但細細一看,卻自有一種穩重的感覺。


    如此矛盾,倒模糊了他的年齡。


    士兵將他們送進帳中就轉身離開,大帳裏隻剩下四個人,一個病人,三個治病的人。


    顧老爹的身體顫抖,韓闖看的出來,這絕非恐懼的顫抖,而是憤怒的,不可抑止的憤怒的顫抖。


    不用他說,韓闖已猜到了這個男人的名字——李翰生,除了他,再不會有其他人讓顧老爹露出這種神態。


    “師兄,你來了。”李翰生率先開口,聲音很輕,很柔,仿佛不想驚動床上的病人。


    顧老爹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的凝望著李翰生,營帳中的空氣仿佛凝結了一般。


    李翰生微微一笑,說道:“師兄,還在記恨以前的事情嗎?”


    顧老爹冷笑道:“李大人,不敢,山野小民怎麽敢記恨大人了,隻希望大人不要記恨小人才是。”


    這一番夾槍帶棒的語氣讓韓闖聽了直翻白眼,心道:“路上還說的好好的,怎麽一見到真人就忘記收斂了,這在別人的地盤上也這麽囂張,怪不得當年會被陷害。”


    韓闖滿以為李翰生會升起,沒想到他臉上路出半點怒容,反而柔聲說道:“師兄,當年的是非我不想解釋了,我做的是有不對,但也是想看看師傅的醫書而已,將軍、”他猶豫了片刻,說道:“將軍的死與我無關。”


    顧老爹隻是冷笑,沒什麽也沒說,但韓闖看的出來,他完全不將李翰生的話放在心上。


    “咳咳。”韓闖咳嗽了兩聲,說道:“先看看病人嗎?”


    李翰生的目光落在韓闖身上,微微笑道:“這位是的徒弟?師兄果真好眼光。”


    顧老爹道:“你也不用亂猜,他不是我徒弟。”


    李翰生尷尬的道:“小兄弟,不好意思。”


    “沒。”韓闖道,“顧老師算是我救命恩人。”


    李翰生微微一怔,像是想到了什麽,說道:“好了,我們先看看病人吧。”


    顧老爹沒有說話,隻是推開李翰生,走道床邊,韓闖跟著走過去。


    床上躺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臉色蠟黃,頭發半灰半白,像是睡著了,胸口微微起伏,發出輕微的鼾聲。


    顧老爹道:“葉勝天中了什麽毒。”


    “七星海棠。”李翰生歎息著說,“由七中毒蟲的毒血灌溉而出的七星海棠,素有毒中之王的美譽。”


    顧老爹皺了皺眉,道:“要解七星海棠的毒並不困難,隻需知道是那七種毒蟲,對症下藥便可。”說玩話,望向李翰生。


    李翰生的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下毒之人我們已經抓道了。”


    “那直接拷問他便是。”顧老爹道。


    “可他已經死了。”李翰生道,“死在重重保護之中,頭頂被一枚鋼針射穿。”


    顧老爹震驚的道:“你是說射穿?”


    李翰生道:“沒錯,當著保衛士兵的麵,將下毒之人殺死,鋼針穿腦而過來,一擊斃命。”


    顧老爹搖頭道:“既然下毒之人已經死了,那他有的什麽毒蟲也不得而知,如何能救他。”話說完,揮袖子就要厲害,卻被李翰生一把拉住。


    “師兄慢走。”


    “怎麽?”顧老爹冷笑道,“不走難道還等著你把我關起來?”


    李翰生道:“師兄說的哪裏話,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您關起來。”


    “哼!”顧老爹冷哼道,“你已經做過一次了!”


    李翰生張了張嘴,韓闖看的出他有許多話要說,但終究沒有出口。


    顧老爹道:“你留我在這裏也沒有用,不知道是哪七種毒蟲,就算毒聖在這裏也沒辦法。”


    李翰生道:“師兄且聽我說,”語聲稍頓,繼續道:“雖然下毒之人已經死了,但我們卻從他營帳裏搜出了七星海棠,原來他用同樣的方法培育了兩株七星海棠,其中一株給葉大帥用了,剩下還有一株,打算用來防身。”


    顧老爹眼睛一亮,道:“有了這一株七星海棠,我們就能逆推得出是哪七種毒蟲的鮮血——”話鋒一轉,道:“不過你讓我來幹什麽?這事情你自己就能做到。”


    “我——”李翰生張了張嘴,終於歎道:“我做不到。”臉上露出頹然之色。


    顧老爹冷笑道:“李翰生,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麽花樣,但最好不在再在我麵前玩,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我給你的半本玄英秘錄裏清楚記載了逆推之法,你依樣畫葫蘆便可。”


    李翰生咬了咬牙,歎道:“師兄,事到如今我也不滿你了,那半本醫書,不在我這裏。”話一說完,李翰生竟羞愧的低下頭。


    “什麽?”顧老爹抓住他的手,瞪著他怒道:“李翰生,你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李翰生歎息道:“師兄還記得當年陷害你的那個禦醫嗎?”


    “當然,”顧老爹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他的嘴臉。”


    “他是蒼王的人”李翰生柔聲道,“是蒼王推薦道大內的禦醫。”


    “這和蒼王有什麽關係?”顧老爹疑惑道。


    蒼瀾國國王之下,便是這個蒼王,是現任國王的皇叔,當年為創立蒼瀾國立下汗馬功勞。


    李翰生看了顧老爹一眼,低聲道:“當年我初出茅廬,曾經投道蒼王手下,幫他做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後來他不知從何處得知老師的玄英秘錄,就設下了陷進,讓師兄身陷囹圄,之後又以之前的事情威脅我,幫他騙的你手中的醫書,玄英秘錄到手後,我看都沒看一眼,就被蒼王府的人拿去了。”


    顧老爹半天沒有說話,驚在了原地,他雙眼茫然的望著前方。


    許久,他終於開口道:“師弟,糊塗啊!”


    李翰生道:“蒼王說了,若不交出秘錄,師兄隻有死路一條,我不得已,才答應他。”


    顧老爹搖搖頭,說道:“你可知師傅將醫書交給我時說了什麽?”不等李翰生迴應,他自顧自的說:“師傅當時說‘醫術乃懸壺濟世之發,但其中也有不少旁門毒術,用則正則正,用則邪則邪,這玄英秘錄乃是我嘔心瀝血之作,切不可錄入陰邪之人手中’。”


    顧老爹聲音都有些梗塞:“師弟,就算你騙了我的醫術自己看去,我也不會怪你,但你拿去交換我的命,讓醫術落入陰邪之人手中,我——”


    “哎!”


    顧老爹歎了口氣,繼續道:“七星海棠的栽培之法老師的玄英秘錄裏有記載,葉大帥中毒,想必和蒼王有關。”


    李翰生道:“沒錯,蒼王素有謀逆之心,葉大師乃當今聖上的生死之交,又手握重兵,蒼王想要除掉他,一點也不奇怪。”


    李翰生忽然跪在地上,大聲說道:“師兄,我知道自己已沒有站在這裏說話的立場,但葉大帥的生死關係到蒼瀾國的命運,還請你出手相助。”


    他跪在地上,久久沒有起身。


    顧老爹死死盯著李翰生,沒有說話,一句也沒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歎息一聲,親自將李翰生扶起。


    “師弟,我明白的意思,我會盡力的。”


    李翰生臉上露出欣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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