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從不是一個傻瓜,但更不是一個擔心怕事的人,他知道留下來意味著什麽,也明白離開代表著什麽。


    看到韓闖還投遞過來眼神,他向來僵硬的臉上竟浮現出一抹笑意。


    “你說不動我的,我必須還你一個人情。”


    韓闖笑了笑,他知道蓮花說的是他曾經的背叛,雖是過去的事情,卻如同橫在他心頭的一根刺。


    他們對望一眼。


    韓闖悄悄的講目光落在他的劍上,那是一把很普通的長劍,劍在鞘中,根本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鋒芒,但韓闖卻知道,這是一把殺人的劍,一旦出鞘,就必須見血。


    韓闖忽然道:“就算你還我一個人情。”


    蓮花笑道:“沒錯,一個人情,之後我們兩不相欠。”


    韓闖的目光落在聶青青身上,卻沒說任何一句權威她的話,兩人相互了解讓他明白,自己無論說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聶青青不會聽,他也不會強迫聶青青聽,兩人之間有一種特別的默契,默契道隻需要一個眼神,就明白對方想著什麽。


    微笑。


    微笑掛在韓闖臉上,同樣也掛在聶青青的臉上,那遠不是所謂的視死忽如歸,更沒有想當然的慷慨激昂,隻是一種普通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微笑。


    就像水。


    韓闖扭過身子,對赤青子和丹陽子道:“你們繼續吧,名門大派總是要臉麵的,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收拾我。”


    “啪!啪!啪!”


    三聲斷開的、分明的掌聲響起,鼓掌的是丹鼎派的丹陽子,這個老頭從頭開始就沒有說話,但這一次,他準備開口了。


    “不愧是雲州的第一天才,讓老夫刮目相看。”


    韓闖微微一笑,說道:“何為雲州第一天才?不過是過街老鼠而已,又怎當得起丹陽先生的厚愛。”


    丹陽子雖然是丹鼎派的宗主,卻不喜外人家他宗主,於是外人大多叫他丹陽先生,算是一個尊稱。


    丹陽子微微一笑,說道:“不,我可沒有恭維你的意思,這是事實。”他歎了口氣,繼續道:“兩年前,你還是一個補身期的小子,不起眼的小武者,現在卻一躍而成為融魂期的高手,精進之快,實在太讓我驚訝了。”


    此言一出,丹鼎派和赤霞宗的高手頓時竊竊私語,之前他們還認為丹陽子和赤青子小題大做。不過一個青竹宗的棄徒,需要派這麽多人來嗎?甚至兩個宗主親自出手。


    現在聽來,卻是大有必要,畢竟一個融魂期的高手,若沒有同樣融魂期的高手相對,無論多麽嚴密的包圍,他都能殺出去,這樣一個人若是逃走了,後患無窮。一念及此,眾人心中那原本的一點小覷之心算是徹底散去,看向韓闖的目光越發認真,小心。


    韓闖將眾人的變化看在眼裏,微微笑道:“丹陽先生果真是個高手,懂得利用一切手段。”


    丹陽子不禁老臉一紅,一時沒接上話。


    原來他剛才那一番作為也是看到自己帶來的高手有小覷麵前的少年之心,才旁敲側擊的提醒,沒想道被韓闖點破。


    要知兩人雖然都是融魂期的高手,但畢竟年齡有差距,丹陽子也算是前輩,前輩這樣算計後輩,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丹陽子畢竟是丹陽子,尷尬過後,便咬了咬牙,說道:“韓闖,老夫可不是來誇獎你的,老夫是來興師問罪!”


    韓闖失笑著搖搖頭道:“終於切入正題了,”語聲稍頓,便換了一種慵懶的語氣說道:“那就請丹陽子前輩說說,我到底是犯了什麽罪?”


    丹陽子冷哼一聲,斥道:“大膽韓闖,我且問你喬裝打扮混入玲瓏寶塔所為何事?”


    韓闖不可置否的聳了聳肩膀,說道:“我是青竹宗的棄徒,再見青竹宗的朋友自然有些尷尬,索性就換一身裝束,很奇怪嗎?”


    丹陽子臉色微變,斥道:“果真是巧舌如蓮之徒,”語氣一沉,又道:“我且問你,一行人進入玲瓏寶塔,為何隻有你們幾個出來!”


    韓闖笑道:“玲瓏寶塔裏危險重重,其他人喪在了裏麵,我也沒辦法,我倒是想救他們,無奈自身難保啊。”


    “胡說!”丹陽子臉色又變,斥道:“其他人可以說是實力不濟,死在了寶塔裏,可我那徒弟張嘯林絕不可能實力不濟!”


    一提張嘯林的名字,韓闖配合的做出了然的表情,說道:“原來前輩是想問張嘯林的死因——”他故意拖長音調,惹得所有人伸長脖子,直到最後,才說道:“張嘯林是我殺的,沒錯。”


    一聽韓闖承認張嘯林是他所殺,丹陽子心中暗喜。


    就像韓闖所說的一樣,丹鼎派和赤霞宗都是名門正派,丹鼎派更是道門正宗,無論說話辦事都要拿出一個章程。


    這章程可不是說說而已,需得合情合理。簡單來說,道門正宗也可以做殺人放火的事情,但必須名正言順。


    好比你打著除魔衛道的旗號殺人就行,若是不給理由,那便不可能,甚至為整個道門所恥。


    這也讓道門眾人養成了扣人高帽的口才,要想殺人,先扣帽子,然後道貌岸然的拔出寶劍,站在到底的製高點斥責對手人倫敗壞,最後再出手。


    名門正派行事就是這樣囉嗦。


    丹陽子不知張嘯林是否是韓闖所殺,隻是習慣的給他戴個帽子,心想沒人會傻道承認;但沒想到韓闖真的承認了,非但承認了,還是在眾目睽睽下承認,這可丹陽子費盡心機想到的給韓闖戴帽子的計劃可好的多。


    畢竟——這不是名正言順了嗎?


    丹陽子心中暗喜,麵上卻做出一副淒苦之色,臉上的皺紋皺成一團,雪白的眉毛微微顫抖,說話都帶著一股顫音:


    “我可憐的徒兒啊!”


    這一聲悲嗆讓韓闖不得不感概薑還是老的辣,當年張嘯林給他戴帽子時,可沒有這麽聲情並茂的表演,大抵是將理由一說,然後拔劍相向,讓人一點都看不出站在製高點的模樣。


    要說還是丹陽子這麽一似哭非哭,簡直妙到巔峰,既能讓人感受道他和張嘯林之間的深厚師徒情誼,又能讓人對殺死張嘯林的罪魁禍首深惡痛絕,算是一句兩得。


    便是早知道他在表演的韓闖和聶青青也不禁眉頭微皺,隻有蓮花沒有任何反應。


    廢話。


    在蓮花的想法中,要打就打,要殺就殺,說那麽沒用的話幹什麽。


    丹陽子自不知道幾人心中所想,猛地抬頭,怒視著韓闖,“韓闖,你殺了我的徒兒,今日我就要你償命!”


    “喂喂,等等。”韓闖淡定的說,“你徒兒發了瘋的攻擊我,所以我才殺了他,出來的人都可為證。”


    丹陽子那偽裝出來的一腔憤怒就這樣被自己強行壓了下去,整張臉扭曲的就像豬肝一樣,可他偏偏找不到任何話說。


    這不是明擺著嗎?你的弟子要殺別人,難道不許別人反抗?更不說是神誌不清了。


    “那你也沒必要殺他!”丹陽子憋了半天,憋出這樣一句,便是赤青子也皺了皺眉。


    韓闖笑道,“我也不想,刀劍無眼,誰叫他技不如人。”正說著話,還聳了聳肩膀。


    你要玩,我就陪你玩。韓闖心想。


    丹陽子臉色變了,仿佛立刻就要暈倒,那一句技不如人可是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要說丹鼎派弟子最怕別人說什麽,便是說他們技不如人了。


    丹鼎派善於煉丹而不善爭鬥,這是公認的事情,所以在比武之中大多慘敗而歸,這種情況,就像一根鋒利的刺,橫在丹陽子胸口。


    原本橫著也就橫著,習慣了也就不痛了,此刻卻被韓闖提起,看看周圍那些赤霞宗弟子的嗤笑模樣,若不是丹陽子還有一些養氣的功夫,恐怕就一口老血噴出來。


    “我怎麽會和這小子鬥嘴呢?”丹陽子想。


    赤青子見勢不妙,立刻接過話頭,說道:“韓闖,你殺張嘯林的事情我們可以不追究,但是有件事情你一定要說清楚。”


    韓闖微微一笑,說道:“什麽事?我這人記性不好,還請赤青子前輩提醒一二。”


    赤青子看著韓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不禁心中惱怒,暗道:“這小子難道不怕死嗎?敢和我這樣說話。”


    他卻不知韓闖想的更加簡單,左右都是要做過一場,輸人不輸陣不是嗎?


    赤青子臉色鐵青的道:“韓闖,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我且問你,從玲瓏寶塔裏得來的寶物哪裏去了!”


    “寶物?”韓闖笑了,“原來您是為了寶物啊!”故意拖長音調。


    赤青子一聽,臉色驟變,斥道:“胡說!老夫可不是為了什麽寶物!”


    “那你說寶物幹什麽?”


    “老夫隻是認為——”赤青子眼珠一轉,笑道:“老夫隻是認為,既然這寶物是大家用生命從寶塔裏拿出來的,就應該屬於我們整個東南域。”


    韓闖笑了,說道:“沒錯沒錯,赤宗主說的對,寶物應該屬於整個東南域的。”伴隨著赤青子臉色好轉,韓闖忽然語氣一變,說道:“可惜並沒有什麽寶物,玲瓏寶塔裏除了陷阱機關,什麽也沒有。”


    他沒打算講心魔的事情說出來,畢竟就算說了,這些人也不會相信,一定會這當成韓闖推脫狡辯的言辭,赤青子和丹陽子的心已經被寶物所填滿,絕不會相信韓闖所說。


    韓闖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多費口舌在這沒用的地方。


    赤青子一聽這話,臉色驟然冷了下來,遠遠看著,就像一塊千載寒冰。


    “韓闖,本宗和你明說,不用拿這些話來搪塞,本宗隻要寶物,給我寶物,本宗就放你一馬!”


    “喲!原來這就是名門正宗的嘴臉!”韓闖還沒說話,聶青青先說道。


    赤青子和丹陽子為了這次計劃,做了充足的準備,自然認識嘲笑他們的這個女子,赤青子當下冷笑道:“原來是前邪月宗大長老的女兒,便是是父親在此,也不幹和我這樣說話,你算什麽東西?”


    聶青青冷笑道:“我是不夠資格,但看見你這醜陋的嘴臉,我卻不得不說,寶塔裏哪有裏什麽寶物,就算有,我們也一件都沒拿出來,不相信你可以問問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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