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闖並不清楚遠方的危險,就像知道,也不會在意,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此刻她所要麵對的危險,要不得遠方的危險強烈的多,也迅猛的多,就算他自己也不能保證一定能活著迴來。


    不能活著,那就死吧。


    若是從前,韓闖還可以坦然麵對生死,但現在,他有了自己的愛人,有了自己所牽掛的人,所謂死之一字,便是能放在心裏,甚至將其封鎖起來,成為永遠埋藏的秘密。


    他不希望死,如果能或者誰又希望死去呢?


    但前方的路充滿了荊棘,充滿了危險,誰也不知她會在什麽時候倒地,或許——或許就在下一刻。


    六層通向七層的樓梯沒有被幻術所掩藏,更沒有任何修飾,按照普通人的說法,它隻是一架樓梯而已,通向樓上。


    樓梯很長,這也正常,因為玲瓏寶塔很高,但隻有七層,因此每一層都會很高,所以樓梯也就很少。


    很少的樓梯看起來像沒有邊際,韓闖走了大約一分鍾,兩側的景物仍然沒有改變,仿佛是永恆的昏黃的光,映射著樓梯的木質側壁。


    韓闖歎了口氣,決定休息一下,不要看走樓梯隻是很小的一點消耗,真正累的不是身體,而是心。前方,那看不見的黑暗中,仿佛存在著一種莫名的東西,發出一聲聲低緩的,沉重的,隻能存在於腦海中的嚎叫,這種嚎叫仿佛具備了令人恐懼的力量,讓人每前進一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氣。


    韓闖停步不前並不是因為害怕,事到如今,便是害怕也沒有任何作用,他隻是累了、倦了,心裏想著休息一下。


    那不似人類的嚎叫聲變得更加清晰,就像耳畔有一隻猛獸的低吼,便是以韓闖的心誌,也不禁皺眉。


    那是什麽?他想。


    沒有再休息一下,韓闖覺得,多在這狹窄的地方呆上一秒鍾,都是一種折磨,他想要上去看看,即便上麵是龍潭虎穴,至少也應親眼看見。


    人類的恐懼往往並非以為已知的東西,而大多是一種未知。因為未知,所以恐懼;因為不明,所以害怕;因為無法解釋,所以訴之為鬼神。


    韓闖笑了笑,向前買了一步,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又像是原地踏步,空間與時間在這一刻發生了詭異的交錯,周圍的東西像是玻璃一邊碎裂開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


    一個聲音在黑暗中低訴:“你來了。”聲音飄渺的像是在遠方,但有時又讓人覺得,它就在耳畔響起。


    韓闖皺了皺眉,沉聲道:“我來了,你可以露麵了。”


    “我不是就在你麵前嗎?”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清晰與飄渺,兩種矛盾的表象在這瞬間出現在同一個聲音中,卻展現出詭異的和諧。


    沒錯,正是和諧,那不是強製柔和在一起,而是一種真正的和諧,是一種統一,不可分割的統一。


    韓闖心中有些慌張,這也正常,任何一個人麵對這種情況,都會慌張,這是毫無疑問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說。


    聲音響起:“黑夜即吾,吾即黑夜。”


    一句再簡單清楚不過的解釋反而讓韓闖陷入了迷茫,“什麽叫黑夜,什麽又是你。”


    聲音的主人笑了,韓闖看不見他笑,看不見那微微翹起的嘴角和眼邊的褶皺,但他很清楚,對方在笑。


    “我並不是一個人,我是魔。”


    “我知道,”韓闖說,“你是心魔,我來也是為了你。”


    他一邊說這話,一邊警惕的凝望著四周,仿佛憂心從那黑暗的角落中,忽然探出的手。


    他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走神,但想象中的危險並沒有到來,一切都安靜的有些過分。


    “我傷不了你,你也傷不了我。”心魔說道,“我知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會收到這個世界的約束,所以北海禪院的和尚才讓你來封印我,對嗎?”


    韓闖皺了皺眉,從心魔的語氣中,他聽不出任何恐懼,也沒有任何臨終的覺悟,他仿佛充滿了信心,充滿了生的希望。


    “沒錯,你怕了嗎?”韓闖決定激一激這個心魔,人類在心情激動時,會露出破綻,無論是恐懼、喜悅、或是憤怒,都是一樣,所以真正毫無破綻的高手,一定是斬斷七情的高手。


    心魔有沒有七情,韓闖並不知道,他隻是試試,試試而已。


    大約幾秒鍾,心魔忽然開口:“你想試探我?想找到我的破綻。”


    “不錯。”韓闖毫不隱瞞的上前一步,挺起胸膛凝望這那濃稠如墨的黑暗。


    心魔笑了,笑的譏諷而冷酷。


    “我不是人,又怎麽會有破綻呢?”


    韓闖沒有說話,依舊在尋覓,入微的能力已經被他放大道了極限,可依舊無法傳動那粘稠的黑暗,仿佛有什麽力量阻擋了探究一般。


    “放棄吧,迴去吧,一切都已注定,你是無法改變的。”心魔忽然開口。


    韓闖大笑起來,忽然笑容一收,冷冷的說:“你要和我說宿命嗎?當年聖人能將你封印在此,今天我也能將你繼續封印。”


    再沒有多餘的話,幾乎是話音剛落的一瞬間,韓闖從懷裏掏出了覺者的舍利,舍利在黑暗中散發這奪目光,仿佛要將這粘稠徹底驅散。


    但是——


    但是沒有任何作用。


    黑暗終沒有被驅散,也沒有任何痛苦的慘叫傳來,一切都風平浪靜,風平浪靜的過分。


    韓闖正驚異異常的時候,忽然從黑暗中傳來心魔的歎息聲:“覺者啊覺者,你是老子的徒弟,可惜隻得了他三分見識。”


    舍利居然震動起來,韓闖幾乎握立不穩,他連忙將真氣貫通手臂,試圖穩住舍利,但一切都是徒勞的。


    在放射出最奪目的一縷光彩之後,舍利竟然裂開了,裂成了細碎的粉末,化作了一陣飛煙。


    覺者的身影忽然出現在韓闖麵前。


    正當韓闖以為是舍利發揮作用時,隻見覺者的頭微微下垂,做出一個恭敬的姿態。


    “老師!”


    這一聲老師將韓闖驚的三魂出竅,不過瞬間又怒火通天。


    “覺者!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心魔的聲音響起,“覺者是我的弟子,我——就是你口中的老子聖人。”


    “不!這不可能!”韓闖大喊起來,原本堅定的信念仿佛在一瞬間裂開了一道口子。


    覺者迴頭,用一種慈悲的表情凝望著韓闖,可韓闖卻覺得,這表情是如此的令人厭惡。


    我被騙了!一瞬間,他腦海裏生出這樣一個念頭。


    卻見覺者微微一笑,用一種安靜祥和的聲音說道:“我並沒有騙你,我確實是想讓你除掉心魔,但心魔也確實是我的老師。”他歎了口氣,虛影迴頭,凝望這遠方的黑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心魔和老師是一體的。”


    “一體?”黑暗中,心魔的聲音顯得有些憤怒,“老夫不屑和那個家夥一體,他為了成就聖人,將我逼出體外,後又修建了這座玲瓏寶塔,以人道祥和之氣來壓製我,試圖阻止我重臨世間。”


    “可是!老天有眼啊!”心魔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苦澀的味道,“李耳啊李耳,你自以為能將我封印一世,卻不想你我本是一體的,你建立的玲瓏寶塔,我又如何不能控製。”


    覺者歎息了口氣,輕聲說道:“老師坐化之後,玲瓏寶塔成為無主之物,你有大把的時間祭煉它,但這還不夠,玲瓏寶塔乃是人道聖器,就算你與老師本為一體,但身上的魔氣卻與祥和之氣不符,所以你借用老師的之口,行欺世盜名之事,將玲瓏寶塔形容成人類的寶藏,引誘人類進塔尋寶,而你就趁機誘惑他們,將他們困在塔內,長使以往,寶塔的祥和之氣本這些失去人類的怨氣所壓製,你也能達到控製寶塔的目的。”


    “沒錯,沒錯!”心魔大笑道:“沒想到老子的後人中尚有一個明眼上,上次來的那個就什麽也不知道,老夫借他的手,讓寶塔再次出世,這一輪獻祭過後,距離老夫出世的日子就不遠了。”


    “阿彌陀佛。”覺者雙手合十,微閉雙目,露出慈悲之態,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反駁,甚至連一個反駁的句子也沒說。


    韓闖見狀,不禁心中惱怒,斥道:“我不管你們之間是什麽關係,也不管老子聖人當年做了什麽,我隻知道你這家夥為了自己脫困,害死了不知多少人,若是你重臨世間,不知有多少人陷入危險之中,我便是拚了這條性命,也不會讓你如願。”


    如果說一開始,韓闖對這任務還有些抵觸的話,聽心魔介紹了自己的“豐功偉績”之後,那點抵觸的心理就徹底煙消雲散了。


    就像韓闖所說的,當年的孰是孰非他沒興趣知道,他隻知道如果讓心魔出世,將是整個人類的一場浩劫,就算他自己因為靈魂來自異世,不受這個世界規則的約束,那其他人呢?其他人終會成為心魔的傀儡,倘若所有人都成為心魔的傀儡之後,那他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麽意義?


    一直以來,韓闖隻將所有的事情當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若有能力,自然就助,若沒有能力,就袖手旁邊,但此刻他終於明白,自己不是置身於世外的那個人,從他來道這個世界開始,他就成為了局中人,成為了那顆能決定勝負的棋子。


    “心魔!我不會讓你得逞的!”韓闖恨恨的說,聲音像是從牙縫中鑽出的冷風。


    “你不會然我得逞,哈哈哈!”心魔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的,大笑起來,笑聲震動這濃墨一般的黑暗,仿佛攪動的氣流。“就憑你嗎?”心魔冷笑道:“承認自己奈何不了你,但你認為自己能阻止我嗎?”


    “你——”


    韓闖為之氣結,心魔說的沒錯,就算他能完全不受到對手誘惑的影響又能如何,他不知道如何阻止對方,不知道如何去做,隻能孤零零的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就像一個傻子。


    “阿彌陀佛!”覺者忽然口唿佛號,“老師似乎忘記貧僧了。”


    “你?”心魔的聲音忽然變得無比冷峻,“覺者,你會對我出手嗎?”


    “阿彌陀佛,”覺者閉目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覺者不敢忘記老師的恩情。”話道這裏,他忽然睜開眼,從這雙原本渾濁的眼睛裏,放出兩道金光,“但是為了天下蒼生,貧僧不得不出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絕命至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候補大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候補大俠並收藏絕命至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