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本應生活在神話裏的女人,就這樣平靜的躺在自己麵前,她紅彤彤的臉蛋仿佛是一種肉體鮮活的表現。


    當韓闖結束了與聶妄心通話之後,他徹底沉默了下來,一雙漆黑的眼睛,仔細端詳的女人的臉,久久沒有說話。


    他還有什麽話可以說呢?


    這是雪女啊,千年之前生活在段雪山脈裏的,那個號稱不老不死的雪女,可誰又能知道這是真的呢?沒有看到手背上的紋身,即便聶妄心對此也隻是猜測而已,猜測便是代表著疑惑,但同樣代表著有可能。


    韓闖的潛意識裏,其實已經認定了她雪女的身份,隻是理智不願意相信而已。


    聶青青忽然開口,打破了縈繞在空氣裏的詭異沉默:“現在怎麽辦?聽我爹爹?”


    當韓闖把他們此刻的境地告知聶妄心過後,這個不負責任的老人替他們出的主意是打開冰棺。


    老實說聶青青可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雪女的性格如何?她是否願意被打擾,甚至他是否是真的活著,真的能給予他們啟示都不知道。


    冒險打開冰棺,放出一個不知是否有危險的女人,顯然是不明智的。


    即便聶妄心是她的父親,她也會毫不避諱。


    韓闖搖搖頭,沉聲道:“我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他知道聶青青心中所想,的卻,打開冰棺是一個危險的選擇,但機遇往往是鑲嵌在危險中的明珠,沒有危險又何來給予。


    就像聶妄心所說的,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打開冰棺靜觀變化。


    好吧,韓闖不確定這話是否正確,在沒有實際結果之前,所有猜測都是不負責任的,但他卻明白,倘若什麽都不做,靜待等死,那一定是錯的。很好,韓闖相信這一點。


    好像有了一絲風,明媚的風,冰窟裏不再如開始一般寒冷。這顯然是一個錯覺,但韓闖寧願相信它是真的,在此時此刻,需要一些奇跡來作為心裏依托,風就是其中之一。


    女人的眉毛像是又動了動,韓闖歎了口氣,低聲道:“青青你站開,我讓我試試吧。”


    “可是——”


    “沒有可是,”他扭過頭,雙手抱住聶青青的肩膀,凝望著她說道:“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聽著,唯一的機會。”


    聶青青從韓闖的眼睛裏看到了不容動搖的堅定,她相信這種堅定不會被任何外物所影響,這是無此次實例的結果。


    “好吧。”她說,“不過先等等,讓我畫上一座囚牢,即使她是活著,且對我們有惡意,我們也能有抵抗的資本。”


    韓闖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聶青青咬破自己的食指,殷虹的血液從傷口處冒出,她不管不顧,以指頭在空中虛畫,血液激射而出,如同一隻綻放的血鶴,很快一道靈符就完成了,就投影在冰棺之下。


    “這是鎮壓咒法,或許能有些用。”聶青青說。


    韓闖笑了笑,示意她讓開,然後將真氣運轉到掌心,轉換成火屬性。刹那間,他的兩隻手就像燒紅的烙鐵一般,散發著絲絲白煙。


    他將兩手抵靠在冰棺上,一陣水汽立刻蒸騰而起,發出嘶嘶的聲響。


    韓闖微微笑道:“看來我的真氣還不錯。”


    顯然,這千載寒冰可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真氣就能融化的,韓闖幾乎用盡了所有力量。


    冰棺在一點一點的融盡,從外開始消退,這個過程並不算快速,可以說是極度緩慢的,大約幾個小時時候,終於完全融化,女人的身體重新曝露於空氣中。


    沒有意味,完整無缺。


    待韓闖收功,聶青青趕忙走過來,抱著他的胳膊,偷瞥著女人,低聲說道:“她是活的還是死的?”


    女人的麵頰紅彤彤的,表情祥和,絕不像死人一樣扭曲,所以聶青青猜測她是活的,卻沒有膽量去親自判定。


    韓闖微微一笑,走到女人身邊,伸出右手兩根指頭,探視她的鼻息,一股微弱的熱流傳來。


    “活的。”


    聶青青顯得更加害怕了,如果是死人,真沒有什麽可怕的,人已經死了,躺在這裏就隻是一具沒有生息的屍體,可現在證明這個女人是活的,一個有生命,有情感的人,她可能喜悅,可能憤怒,實力可能高,也可能低,一切都充滿了未知,而這種未知恰恰是人類的恐怖之源。


    韓闖示意聶青青放鬆,然後伸手點了點女人手背的皮膚——彈性十足,甚至比一個正常人的皮膚還要有彈性,接著他輕輕撩開女人放在右手上的左手,右手的手背緩慢的揭開神秘的麵紗,他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裏,唿吸也變得無比急促。


    就在手背馬上要露出的時候,忽然,耳畔響起了一個冰冷的陌生女聲:“是你們打擾了我的安眠嗎?”


    原本安靜躺著的女人赫然睜開眼。


    “啊!”


    聶青青驚叫一聲,立刻躲在韓闖背後,韓闖倒是沒有太過驚人的動作,隻是條件發射似得收迴了手指——他嚇得不淺,可依舊保持著鎮定的臉色。


    女人慢悠悠的做起來,黑寶石一般的眼睛牢牢鎖定了韓闖的眼神。


    “你們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


    韓闖壓下心頭恐懼,沉聲道:“你是誰?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是雪女。”


    雪女!


    韓闖和聶青青對視一樣,他們本以為女人會矯揉做作一番,沒想到她竟如此直接闡明了自己的身份,這顯然讓兩人始料未及。


    “你、你有什麽證據!”韓闖猶豫了片刻,這樣問道。


    “哼,證據?”女人輕笑,“這可能是我聽過的最可笑的笑話,我需要證明自己是誰嗎?特別是向你們證明。”


    “是我們放你出來的。”韓闖沉聲道。


    “是嗎?”女人搖搖頭,“我並沒有讓你們放我出來,事實上,你們打擾了我的安眠。”


    她上前一步,身體忽然頓住了,接著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你們倒是早有準備,可這東西真的能困住我嗎?”


    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去,那是聶青青所留的鎮壓咒,女人穿著一雙潔白的綢緞鞋,此刻正踩在符咒上,符咒散發著血光,那是咒語的力量,看樣子雪女就是被其阻攔。


    韓闖道:“我們無意傷害你,隻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題?”雪女笑道,“我不希望被人困住的時候迴答問題。”


    她右腳輕巧的一邁就邁過了符咒,隻聽嘶的一聲,符咒表麵冒起青煙。


    聶青青臉色驟變,低聲對韓闖道:“她破解了鎮壓咒了,天啊,太不可思議了,隻是輕輕的邁過去就破解了符咒。”


    女人聽到了聶青青所言,冷冷的一笑,說道:“這種東西還奈何不了我。”語聲稍頓,她又緊盯著韓闖說道:“現在我可以迴答你的問題了,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韓闖笑了,說道:“你真的雪女?”


    “如假包換。”


    “你為什麽會在玲瓏寶塔的永冬之地裏?”


    “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功法,我需要一個寒冷的狀態,段雪山已經無法滿足我了。”


    韓闖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一說話。


    “還有一個問題,是否真是不老不死。”他死死盯著雪女,雙眼牢牢抓住她的眼神,仿佛想從那平靜的眼睛裏,看出一絲波瀾。


    然而這注定是徒勞的,結果令他失望,雪女的眼神從頭到尾保持著平靜,毫無波瀾。


    一種詭異的沉默封鎖了空氣,仿佛將尚能流動的空氣凍結。過了好久,雪女的表情終於發生了些許變化,她歎了口氣,說道:“不老不死隻是一個美妙的傳說,我也會老,也會死,隻是冰凍的環境減緩了這一過程而已。”


    “的確。”韓闖點頭,“冰凍環境確實能減緩衰老,但千年?”他輕笑了起來,“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這世上哪有匪夷所思的事情。”雪女輕聲道,“不過我倒是奇怪,你竟認可了我的理論,當年許多人都不認可,他們都是死了,我活了下來。”


    韓闖搖搖頭道:“是被冰凍著活了下來,就像一具沒有生息的屍體,隻能躺在同一個地方,就算靈識,也走不出這片冰窟吧。”


    雪女目光一凜,“你是什麽意思?嘲笑我嗎?”


    韓闖清楚的感覺到殺氣一閃而過,可他卻不畏不懼,正色迎上了雪女冰冷的目光,淡淡的道:“一個人如果失去了自由,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又是一陣沉默,韓闖看著雪女,靜靜的笑著,仿佛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一樣。


    過了好久,雪女終於歎息著道:“你說的沒錯,為了長生而失去自由確實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她抬起頭,望著韓闖,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律溫和的笑意,可能是太久沒笑的原因,這笑容多少顯得有些幹澀,但確實是笑,韓闖不會看錯。


    “我修改的功法叫名九變寒女大/法,功法共分九層,皆需要在寒冷的氣候中修煉,而而且每完成一層,就需要更加寒冷的氣候,直到修煉完成,就能不老不死。”


    韓闖搖搖頭,“你信嗎?不老不死。”


    “不信。”雪女道,“如果你是千年前來問我,我會告訴你,我深信不疑,因為那時的我確實享受著如同不老不死的生命,但是現在——”她的臉上露出一抹譏笑,優雅的踱到韓闖身邊,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聶青青,說道:“這世界哪裏有什麽不老不死,所謂的不老與不死,都要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比如被冰封?”韓闖道。


    “那隻是其中之一,”雪女道,“九變寒女大/法每次突破都需要將自己冰封,在冰封的狀態中,身體如被替換一般,骨骼,血液、內髒,所有的東西都像是新的一樣。”


    “可它們並不是新的,”韓闖道,“這不可能。”


    “沒錯,的確不可能,我猜測功法隻能利用冰封將身體裏的毒素排出而已。”


    韓闖眉頭微皺道:“我隻聽說冰凍狀態能延緩衰老,沒聽說還能排除身體毒素,這是九變寒女大、法特有的效果?”


    “應該是。”雪女撫摸著自己的臉,輕聲道,“不過都是騙局而已,千年時間,我的臉沒有任何變化,可身體內部卻發生了潛移默化的變化,我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否還是個人?”


    “為什麽?”韓闖疑惑的道。


    “為什麽?”雪女譏誚的笑著,環視四周,然後說道:“你看到這些菌類植物嗎?”


    韓闖看了它們一眼,隻覺得如果說這些植物有什麽特別的話,就是株體內部存在著葉綠素了,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並不將此當成非常奇怪的一點。


    雪女望著韓闖的眼睛,便知他心中所想,搖搖頭,說道:“它們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這怎麽可能!”聶青青驚叫起來,“這些是植物,而您的身體是、是……”


    “是人對嗎?”雪女的收迴目光,眼中掠過一縷哀傷,“就當我是人吧,可我這個人也與普通人大大不同了,不信你看。”


    雪女轉過身,讓韓闖和聶青青看到了她的背部,兩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他們看到了什麽?看到了本應纖細的女人後背上竟抽出了無數枝條。他們很確信這些枝條是從雪女身體內部抽出的。


    “這、這到底是什麽?”韓闖顫聲道。


    “我也不知道。”雪女轉過身,輕笑著,“不過我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恐怕也再難以迴到人類的世界。”語聲稍頓,繼續道:“當年我完成了寒女第四變,要成就第五變,就必須尋找比段雪山更加寒冷的地方,而天下間恐怕再沒有滿足我要求的地方,所以——”


    “所以你進玲瓏寶塔?”韓闖問。


    “沒錯,”她緊盯著韓闖,“當年進入寶塔還沒有諸多限製,隻要你通過選拔就可以,我在選拔中戰勝了一十八名對手,才拿到了這個資格。”


    韓闖心中一動,暗道:“為何當年沒有限製,現在進入寶塔反而有了限製?難道這限製並不是聖人老子劃下的,而是寶塔中的那個家夥?”


    他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你怎麽了?”聶青青碰了碰韓闖手。


    “沒什麽。”韓闖轉頭對雪女說道,“最後一個問題,還請你務必迴答。”


    “請講。”


    “你是否是玲瓏寶塔第三層的守護者?”


    雪女輕笑一聲,明媚的眼神在韓闖身上轉了三圈,才開口說道:“沒錯,我正是永冬之地的守護者。當年我尋到了這處永冬之地,要在此地修行,與寶塔裏的一個家夥做了交易。”


    “你成為守護者,並且得到在這裏繼續修煉的資格?”


    “沒錯。”


    韓闖鬆了口氣,若是雪女不是守護者,他還需去找真正的守護者才能向上,既然雪女就是,那就不必麻煩了。


    “我想知道,如果才能上去。”


    雪女笑道:“你就這麽想上去嗎?”


    韓闖道:“迫切的需要。”


    雪女搖搖頭,收斂起笑容,低聲說道:“你為什麽進入玲瓏寶塔。”


    韓闖隻是笑笑,沒有說話。


    雪女自顧自的道:“世人所追求的不過財富、實力、情愛。財富於我們習武之人,並沒多少作用,可以排除;情愛——”她望著聶青青,輕笑道:“恐怕也不會來寶塔裏麵找。”


    聶青青讀出了雪女的深意,臉紅了紅,羞澀的低下了頭。


    雪女繼續道:“剩下的就是實力了,可我有種感覺,你求的絕不是實力。”


    韓闖笑了,道:“沒錯,我求的既不是魂寶,也不是丹藥,更加不是武技功法秘籍,具體是什麽,不便告知。”


    雪女搖頭笑道:“你求的是什麽與我無關,可我是玲瓏寶塔的守護者,無論你所求為何,我都不能輕易放你過去。”


    “那你想要我幹什麽?”韓闖目光凜冽的凝望著雪女。


    “你緊張了?”雪女伸手撫摸著韓闖的麵頰,臉上盡是笑意。


    韓闖推開她的手,沉聲道:“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好了,說說你的考驗吧。”他已經做好的最壞的準備,好吧,無非就是這個充滿魅力的女子打一架,雖然在他看來,這是勝少負多的事情,但總比一點希望也沒有。


    雪女像是看出了韓闖心中所想,輕笑著搖搖頭,說道:“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你,我這一生求的都是長生,我看的出你對長生也有研究,隻能你能說出一條可能的辦法,我就送你上去。”


    長生,辦法。韓闖唯有苦笑。


    他很想說一句這世上哪有所謂的長生,都是騙人的鬼話,但看雪女認真的模樣,就知道她是真的希望得到答案了。


    韓闖搖搖頭,苦笑著說:“雪女姑娘,你這算給我出難題了,古往今來那麽多先賢大哲都沒有辦法,我又怎會有?”


    雪女搖頭道:“先賢大哲自然厲害,可他們卻隻局限於武學,剛才你說的不多,但字裏行間卻顯出目光並不局限,一不必有壓力,隻需要提出一個可能的想法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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